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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始知心事(1 / 1)

三人沉默了良久,他们都在扪心自问,自己若是在同样的处境下能否做出和齐桓一样的抉择。

陈望远有些颓然地说道:“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怎么做,不到最后一刻,谁都无法预料结果是怎么样的。”

齐桓失笑,没想到他们还真的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好了,都别想了,这个问题现在想也没什么意思,就像望远说的,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所以一切还是留给时间来做出评判吧!”

徐文渊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跳过这个话题后,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这里毕竟是承平王府,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几个人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题后,便离开了。齐桓也知道他们下午还要去衙门当值,也就没有多留。

齐桓顿时又百无聊赖起来,想看书都不能,他脑震荡的后遗症现在还没过呢。

赵玉在齐桓昏迷的这些天可没闲着,赵琀一死,他手下的势力顿时群龙无首分崩离析,这可是一块大肥肉,他可不会白白便宜了成王。

赵玉回府后,一边走一边向孙德全询问齐桓的情况。孙德全事无巨细一一向赵玉禀告着,就连齐大柱徐文渊等人来了多久说了什么话什么时候离开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赵玉听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抬脚往齐桓住的地方走去。齐桓住在汀芳院,这院子本来就是赵玉时常小憩的地方,十分的清净,景致也极好。

齐桓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开始发酸,透过乌木窗杦和层层的帷幕,隐隐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致。

王氏中午给齐桓上完药后,便急急忙忙回府去了,展武忙着铺子的事根本不着家,齐大柱一个人带着齐远和齐秀她实在是不放心。

赵玉出于自己私心,只给齐桓配了四个嬷嬷在身边伺候,整个汀芳院除了这四个嬷嬷,就连一个丫鬟都找不到。齐桓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他也只是以为这是赵玉府上的习惯,也就没有多想。

齐桓向来不习惯有人近前伺候,就把这几个嬷嬷都打发到了门外伺候,自己也落个清净。

齐桓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早就想下地走走,王氏知道后如临大敌一直把他看得死死的,生怕他下了床把伤口给崩开,齐桓被她念叨地苦不堪言,现在王氏不在,他顿时起了心思。

刚撑着手爬起来,就觉得眼前一阵眩晕,齐桓不敢再动,等适应了一会儿之后,这才慢吞吞把脚移到了地上,他背后有伤,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牵动到伤口。等两条腿成功挪下床之后,他这才敢缓缓站了起来,这一站他才察觉到脚有些发软,险些一头栽倒,扶着床沿走了几步,这才慢慢适应。

赵玉一进门,就见齐桓正挣扎着去开窗户,眉心一跳,“不在床上好好躺着,怎么下地了?你要开窗吩咐下人便是了,他们又不是死的。”

齐桓听到脚步声以为只是下人进来查看自己情况的,没想到竟是赵玉,手上顿时一顿。转过脸一看,赵玉脸上已经挂满了寒霜,暗道不妙。

果然,赵玉寒声道:“孙德全!你去问问门外的那几个,问她们是怎么伺候人的!我养着她们,就是让她们这般作威作福的么?我承平王府什么时候这般不分尊卑这般没规矩了?”

齐桓暗悔自己鲁莽,出言道:“跟她们没关系,是我让她们在外面伺候的,不怪她们。”

赵玉脸色仍是难看,吩咐一旁的孙德全把人带下去。齐桓急了,刚要上前制止,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赵玉一慌,忙上前来扶,齐桓顺势扶住赵玉的手站了起来。

赵玉刚从衙门回来,身上还穿着绛纱袍朝服,头上还带着附蝉十二的通天冠,这玩意儿本来就是用绶带串以玉珠系在脖颈下的本就不甚牢固,赵玉又忙着去扶齐桓,倒是忘了头上还有这么个东西了,这通天冠顿时被撞到了一边,赵玉顾不上去扶那摇摇欲坠的冠冕,只皱着眉问道:“怎么样?伤着没有?”

齐桓一抬头,就见赵玉头上歪倒在一边的通天冠,顿时怔住。赵玉见齐桓不出声,还以为撞到伤口了,脸上也带了急色,齐桓不知怎的,见赵玉狼狈的样子,竟险些失笑出声,但他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强忍住笑意道:“没事,我没伤到,就是一时腿软没站好,不是什么大事。”

二人靠的极近,齐桓说话的气息直直喷在赵玉的脖颈处,赵玉被那气息一熏,就觉得耳边一阵酥麻,一股极强的电流从尾椎骨一直窜到脑海里,脚下越发不稳,脖颈以上瞬间通红。

齐桓放开手刚站好,就见赵玉满脸通红,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王爷,你没事吧?”齐桓满脸疑惑,这是怎么了?

赵玉见齐桓松开了手,眼中掠过一丝失望,抬起头淡淡道:“没事!”伸手便去扶歪在一旁的通天冠,齐桓顺手便把那笨重冠冕给扶正了,赵玉手上一顿,不动神色地看了眼齐桓,见他脸上一派自然,心头有些失落。慢慢系着手上的绶带,目光正好落在齐桓的唇上,心头一阵酥颤,手上的动作越发笨拙,系了几次也没把绶带系上,齐桓脑袋一热,“还是我来吧!”说完他就后悔了。

赵玉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伸手扶住了头上的冠冕,齐桓一阵尴尬,话一出口也不好再收回。只好硬着头皮拉过那两条绶带,那绶带上串着玉珠,相互碰撞间煞是好听,但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此。

齐桓系着手上的绶带,不可避免地碰到赵玉颈下的肌肤,入手处十分细腻滑嫩,齐桓心头一跳,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赵玉脸上,赵玉生得好齐桓向来是知道的,即便是已经有了这个认知,可近距离一看,齐桓还是有种心旌摇曳的感觉,望着隐没在方心曲领下面的一小截白腻细滑的颈子,齐桓只觉得一片炫目不敢再看下去。定了定神,总算是把绶带给系上了。赵玉只觉得被齐桓碰过的地方好像被火烧过一般灼热得厉害。

“方才的事确实不怪那几个下人,是我让他们到外面伺候的,还请王爷看在下官的面子上,不要与他们计较。”齐桓想起方才的事,忙帮着几个人求情。

赵玉现在心乱如麻既是觉得甜蜜又有些羞恼,齐桓说的话他根本就没怎么听进去,胡乱地点了点头,说了不计较此事之后,便急急忙忙离开了。

齐桓笑着目送赵玉离开,待赵玉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总算是把这个小祖宗给安抚下来了。

一直到用完晚饭,齐桓也不见赵玉的身影。王氏听说齐桓今天下午下了床,又是一番唠叨,齐桓笑着听着,上完药,齐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白天睡了一整天,现在根本一点睡意都没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思绪混乱,白天赵玉绯红的脸猛地跳了出来,齐桓被吓了一跳。怎么想起这个小祖宗了,这么一想就好像打开了什么了不得的闸门似的,白天的一幕幕立刻在眼前轮番上演。一些被刻意忽略过的画面也都蹦了出来,赵玉的反常,赵玉盯着自己时灼热的目光,赵玉迷蒙的目光,一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齐桓心头狂跳,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不可能!他想反驳,可一想到赵玉的白天的举动,他就说不出话来,内心深处一直在极力回避的某些事实也在逐渐变得清晰。赵玉他喜欢自己!

齐桓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认知一旦出现,就连他自己也不能否认自己内心冒出来的那丝欢喜。是啊!他在欢喜!

齐桓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乱如麻,一种极为莫名的情绪造访了他,酸楚之中又夹杂了说不清楚的释然,两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这种突如其来的的情绪弄得手足无措。

深吸了口气,齐桓脑子里全是赵玉的身影,齐桓苦笑,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既不能否认赵玉喜欢自己这一认知,也不能否认自己在得知被赵玉喜欢时内心涌现的喜悦。承认吧!你也对他抱着同样的心思!

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人了呢?心眼小爱记仇心狠手辣翻脸无情,除了一张脸长得好看了点,几乎没有一点优点。怎么就偏偏是他赵玉呢!这里面的缘由,就连齐桓自己也说不上来,他也为自己两辈子挑了这么个人而感到无力。

齐桓闭上眼,还沉浸在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可怕事实中。

赵玉处理完手上的事情,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孙德全就像一条影子一样站在角落里,听到赵玉问话,这才上前几步答道:“回主子,已经子时了。”

赵玉一怔,喃喃道:“竟然已经子时了。”孙德全不知道自己主子突然间冒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敢多问。

赵玉伸手摸了摸颈子下系绶带的地方,脸突地红了。

“让下面的人都别跟着了,我们去汀芳院。”孙德全猛地抬起头,见赵玉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顿时叹了口气。

“是。”孙德全心思复杂,但脸上愣是没露半分。

赵玉身边除了一个孙德全就没带其他人,主仆二人到了汀芳院,倒是把门口守门的婆子吓了一跳,孙德全低压着嗓子吩咐了几句,那婆子忙喏喏点头。

进了内院,孙德全就很有眼色地把门口几个碍事的守夜婆子给支走了。赵玉见状,不免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抬脚便往屋内走去。孙德全怕有不知事的闯了进来,便一直在门口守着。

赵玉来这里也只是凭着心头的一股子执念,现在真的到了门口了,他倒是有些踟蹰了,咬了咬牙,轻轻地便把那扇门给推开了。

齐桓躺在床上毫无睡意,赵玉刚一进来,他便发觉了。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后,齐桓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赵玉了,索性便闭上了眼睛装睡。

赵玉借着屋内的灯光,有些迟疑地走到了床榻前。掀开外面的帷帐,就见齐桓趴在床上已然睡熟。赵玉心里松了口气,这才借着灯光细细打量床上的人。

齐桓被赵玉的目光弄得面皮发烧,十分地不自在,却又不敢动一下,唯恐露出马脚,让赵玉发现。

赵玉有些执念地盯着那两片薄薄的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暗光,沉默了良久,终于伸出手抚向了齐桓的唇瓣。

齐桓被吓了一跳,脸上的肌肉因为紧张险些抽搐起来。

两人甫一接触,心头都忍不住跳了跳。赵玉深吸了口气,忙站了起来,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孙德全守在门口,见赵玉脚步凌乱地走了出来,心中惊讶,没想到自家主子才进去这么一会儿就出来了。他见赵玉脸上的神色并不像没有得手的样子,也就放下心,小跑着跟在赵玉身后。

赵玉跑出房间后,被外面的夜风一吹,脸上的灼热的温度也降了下来,有些神经质地看着指尖,心里是说不出的欢喜与满足,想到齐桓躺在床上一副不自知的模样,嘴边更是带了一丝得意的笑意。

房间里的齐桓被赵玉的这番举动弄得哭笑不得,他实在没想到赵玉会做出这样的事。笑完之后,他就开始考虑一些现实问题了,他和赵玉之间就像隔着一条天堑,注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即便是如今男风盛行,帝国上层对男风一事也并不明令禁止,官员里面也不少蓄养男妾的,但这种事向来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还没有人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讲,对他们而言,男人之间不过是仅限于玩玩而已,一个个该成家的成家,该传宗接代的传宗接代,两不耽误,许多人成完家依旧在外面养着男人,这几乎已经成了上层社会普遍的认知了,若齐桓只是个土生土长的古人也就算了,但很遗憾他不是。

他和赵玉之间有太多的艰难险阻,不说外界的压力,即便是来自他们自己的问题也不少,要说赵玉对那个位子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即便赵玉以后只是个闲散王爷,成家这件事也是避不开的一个坎儿,他能接受赵玉成家么?显然不能。况且赵玉对自己的感情能持续多久,他也不敢保证。

赵玉的性子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也基本上能摸出个大概,绝情有之,狡猾有之,高傲有之。只要自己一直不给他回应或者明确拒绝,他是绝不会纠缠着自己不放的。既然已经知道了结局,就不要选择开始,长痛不如短痛。齐桓近乎残忍的做出了选择,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么做是对的,这么做对谁都好。可真当做出了这个选择,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有一块地方似乎随之空了下来,有些东西好像失去后,再也找不回来了,心里有些钝钝的痛又有些茫然。

他亲手为自己和赵玉间的感情做了个单方面的了断。模模糊糊中认识到这一点,他突然有些喘不上气来。脑子也一下一下疼得厉害,好像里面有根针在一直扎着自己。一夜无眠。

齐桓第二天一早便让王氏收拾东西回府,王氏有些奇怪:“怎么这么着急?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么?”

“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回家养着也是一样的,在这里已经叨扰人家一段时间了,实在不好再给六王爷添麻烦,娘你整日还要两头跑,实在是多有不便。”

王氏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也不至于这么急吧?再怎么也要等主人家回来只会一声才是,等晚上八王爷回来了,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这段时间的照顾。”

一提到赵玉,齐桓心头又是一痛,怕被王氏看出什么,脸上强带着笑,“那是自然!”王氏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开始念叨着要收拾东西。

孙德全一直是跟在赵玉身边伺候的,听到府里传来的消息倒是怔了一下。

赵玉见孙德全听到消息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府里传来消息说,齐大人正派人收拾东西,准备回府呢。”孙德全不敢隐瞒,忙把下面人传来的消息如实说了。

赵玉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孙德全舒了口气,退了下去。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的事被他察觉了?所以才要避开我?赵玉不确定地想。满桌子的公文再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

脑子里想好了对策之后,这才叫来孙德全准备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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