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婉打开夏暝送来的信,里头还夹着一张地契。清婉皱了皱眉,展开信纸,眼神逐渐清明。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苏淮刚刚与大臣讨论完废后的事,被这帮老臣怼的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正怒火中烧。高盛站在一旁,端着招摇玉露,说:“万岁爷,喝口茶,消消气。”
清婉踏进书房,盈盈而拜,“儿臣给父皇请安。”
苏淮甚少见她行此大礼,摆摆手,道:“免礼。”
清婉拱手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苏淮:“废后之事,朕已下定决心,群臣就是要谏言也好,罢朝也好,朕都不会改变心意。你大可放宽心。”、
清婉淡淡地:“儿臣是来请求父皇,准许儿臣协理刑部一同查案的。”
苏淮抬头看了她一眼,想起那日她说的要证明自己的那一番话,便点头应允了。
清婉得了旨意,即刻便去了刑部大牢。
水牢里飘浮着一阵腐臭血腥味,闻着令人作呕。
刑部郎中陆敬见到怀瑾公主这尊大佛竟亲自来了水牢,忍不住惊讶,待得知是奉了圣上旨意,又露出了几分疑惑。
清婉跟着狱官走向提刑厅,陆敬忙吩咐几个狱卒摆了案台和一把圈椅,又上了一杯热茶。清婉正疑惑他此厢作为是何故,陆敬笑着说:“殿下,这水牢里的味道不太好,您先喝口茶润润喉。元大人一会儿就到。”
清婉沉下脸,说:“我是来审犯人的,不是来看戏的。把东西都撤走。”
陆敬不知何处惹得清婉不快了,挥手示意狱卒把东西撤走。
“殿下。”元仲大步走来,身后两个狱官拖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女子蓬头垢面,浑身血污,四肢带着镣铐,面色苍白如纸,犹如一个女鬼。
清婉的目光望向那名女子,挥手示意元仲侧身让开,她拿起案台上的铁钳,撩开女子散在脸前的湿发,好看清她的面容。
“这个人我怎么好像没见过?”
元仲拱手道:“回禀殿下,此人名叫董冬梅,原先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宫女,去年便放出宫去嫁人了。”
清婉说:“其他人都审过了?”
元仲说:“昨日连夜审过一遍了,暂未发现有什么异常,除了这个人。”
狱官将董冬梅扔在地上,她浑身颤抖,蜷缩在角落,昨夜所受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过了好久,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见到面前站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还以为自己已然升天了。
“她有什么问题?”
元仲:“她说前年江生阴谋败露之际,江生的夫人杨氏曾写信向皇后娘娘求助,不过皇后娘娘看过信后并未搭理杨氏,且已将信烧毁。”
清婉一怔,半响,浅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
元仲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他低下头,说:“这都是......下官该做的。”
清婉看向陆敬和其他几个狱官,说:“你们几个都去忙别的吧,这里有我和元侍郎就够了。”
陆敬和几个狱官面面相觑,都不敢有什么意见,行礼退下了。
元仲局促的站着,以为清婉要和他说什么,却见清婉拿了那沾了盐水的长鞭,走到董冬梅的面前,微微下蹲。
董冬梅瞧见清婉手中的长鞭,意识才清醒了些,发现自己仍身在大牢,恐惧攀上心头。“你要干什么?”
清婉看着她浑身伤痕,莫名感叹了一声,道:“我们来重温一下,这沾了盐水的鞭子挥打在你身上的滋味吧?”
董冬梅用力向后退着,她哪里是能受得了这等刑罚的人,早已被打的体无完肤。“我该招的都已经招了,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清婉想了想,说:“我想知道,你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可还健在,是否已生儿育女?”
董冬梅一个劲的摇头,哭泣不止。
清婉叹了口气,道:“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能查到了。”
董冬梅匍匐在地,带着哭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什么都没做。”
清婉厉声道:“他们是什么都没做,可是你做了!你的主子曾与江家来往密切,互通书信,而江家事发后,你的主子选择了明哲保身,让你去烧毁江生的求助密信,可是,你作为一个经常受到主子苛待的奴婢,心存报复,偷偷将信藏了起来,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墙倒猢狲散。”
元仲呼吸一滞,差点没吓晕过去,清婉却面不改色地继续说着:“你这个心怀鬼胎的奸佞小人,经过元侍郎的一番教导,决心改过,不仅说出了自己藏信的地方,还决定出面指认自己的旧主子,以求得佛祖谅解。”
董冬梅眼睁睁地看着清婉,都听傻了。清婉凝视着她呆滞的目光,温柔地问道:“你听明白了吗?”
董冬梅说:“可那封信早已烧毁了。”
清婉无奈地笑了笑,说:“这种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只需记住我方才说的话,明白了吗?”
董冬梅虚弱地喘着气,道:“我如果这么做,还能活的了吗?”
清婉说:“你如果让我满意了,我会尽力护你周全,但是,如果你敢中途生反叛之心,我定让你全家老小死无葬身之地。我怀瑾公主说到做到。”
董冬梅听到清婉的名号,拼命地点着头。
清婉站起身,说:“事情结束之前,我会派人好好盯住你一家人,以防生变。”说罢,她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元仲,元仲被她这么一瞧,立马低下了头,照他为官这么多年的经验,怕是要惹麻烦上身了。
清婉唤来候在外头的狱官,将董冬梅带回牢房。又让狱官搬了两把太师椅,对元仲道:“元侍郎,有些话,我们便在这里说吧。”
清婉兀自在太师椅上坐下,看着立在一旁纹丝不动的元仲,疑惑地:“元侍郎脚下长钉子了吗?”
元仲道了声失礼了,局促地走上前坐下。
清婉自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到元仲面前,说:“元侍郎是大忙人,我也不浪费您的时间了。您看看吧。”
元仲握着信纸的双手不住颤抖,他直到今天才明白,靖远侯那一干人为何如此忌惮清婉了。
清婉神情复杂,说:“张首辅曾与我说过,元侍郎入仕二十载,一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可惜,不知帮着齐国公做过什么腌臜勾当,这么些年一直不得以升迁。如今刑部尚书一职空缺,陛下原有意升任元侍郎任尚书一职,可却遭内阁劝阻,此事便搁置了。这帝京的官场,向来都是你们男人的天下,我身为女儿身,时时刻刻都想着攀到顶峰去看一看,想知道权力无双是什么滋味。”她偏头凝视着元仲,“元侍郎难道不想吗?”
元仲收起信笺,说:“下官知道,您想借皇后与江生勾结一事,压死皇后,需要下官的协助,所以找到了下官的弱点。但......”
清婉忽觉元仲的眼中已然没有了畏惧之色,不由得疑惑。“但什么?”
元仲说:“但下官帮您,只是因为受够了靖远侯与齐国公在朝中的独断,并非受这封信中的事情所迫。”
清婉的目光移向案上的那封信,说:“你不承认你曾收过齐国公的贿赂,帮他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还举荐过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到云州任巡抚,这些事情,向来都是一环扣一环,我若真的要查,不愁找不到线索。”
元仲望着清婉的清冷的眉眼,神思恍惚,好像在回忆些什么,片刻后,他移开目光,说:“那您可知那笔见不得人的勾当,具体是何事?”
清婉皱了皱眉,冷笑着说道:“难不成,和我有关吗?”
元仲淡淡地:“下官在这变幻莫测的官场,好歹也待了近二十年,如果下官对自己要效劳的上峰一点了解都没有,又怎么敢轻易答应帮您做什么?”
清婉深吸一口气,她喜欢威胁别人,殊不知这种被人抓着小辫子的感觉,当真是不好受。
元仲见清婉难得面露难色,又说道:“下官曾经用自己的家人发过毒誓,会把那件事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所以如果您想知道,可以去问问张首辅。他大抵也是了解一二的。”
清婉忽然冷笑了一声,双手交扣,点了点头,道:“好,多谢元侍郎相告。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你知我知,不必让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元仲想了想,眼底生出一股寒意,他真的难以想象,眼前这个柔弱的小姑娘,今年不过十七岁。“殿下不打算放董氏一条生路吗?”
清婉摇摇头,说:“能守住秘密的,我只相信死人。这件事情,就交给元侍郎去办,我就不亲自动手了。事成之后,我会向陛下举荐你,不过,现今朝中形势凶险,内斗严重,比起升迁,元侍郎更在意的,应该是寻得一座靠山吧。”
清婉出了水牢,衣裳上沾染了一股铁腥味,她回到竹辉堂,吩咐顾彦去请夏暝过来一趟,随后进了内室沐浴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