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大观三年(公元1109年)的深秋季节,由于朝廷的花石纲愈演愈烈,以往渔船穿梭如云的八百里太湖之上,现在是一船难见,附近的百姓都藏进了深山之中,以躲避这场人为的灾难。
太湖之中岛屿密布,其中有些面积不大的孤岛,一向是少有人关注,人迹罕至,其中就包括眼下的这座无名荒岛。小岛位于太湖的西北方向,整个岛也就数十亩地大小,岛上除了树木,还是树木,岛中央则是一片连绵矮小的丘陵地带。小岛的一侧被湖水冲刷,日积月累,形成了一片低洼之地,在秋日的照耀之下,一条人影面部朝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
过了许久,人影动了一下,似乎恢复了知觉,强撑着身躯,缓缓地站了起来。这是一个年轻人,皮肤黝黑,宽肩窄腰,再加上棱角分明、线条冷峻的面庞,可谓是英气逼人。不过此时此刻,这位帅气的年轻人,双眼之中满是迷茫和痛楚,他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困惑:为什么自己转世来到大宋朝之后,灾难和祸事就一直跟随着自己,不离不散,难道老天爷就如此不待见自己吗?
这年轻人正是方腊,当初他和计稷、苏若彤在离开飞翎山庄的途中,遇到应奉局人马的追杀,率队之人正是江湖六大神箭手之一的茅东升。方腊在厮杀之中,被茅东升一箭射中,结果在水下和应奉局水鬼搏斗的过程中,箭上剧毒发作,晕死过去,自此便不省人事,直至此刻方才苏醒过来。
看着眼前烟波飘渺的湖面,方腊确定自己仍身在太湖之中,但和自己一起的苏若彤去了哪里?计稷去了哪里?他们究竟怎么样了?他们有没有逃脱应奉局的魔掌?这一连串的问题,不断涌上方腊的心头,让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方腊耳旁响起,显得异常突兀,“小伙子,你身上的剧毒还没有祛除干净,先不要胡思乱想,快点运气打坐,集中注意力,赶紧排出体内的剧毒。”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着实吓了方腊一大跳,“你是谁,你在哪里?”
“小伙子,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就行。”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方腊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已经恢复了淡定,不过有一事他一定要问个清楚:“老人家,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同伴,一位姑娘,还有……”苏若彤等人的下落,是方腊最为关心的问题。
方腊的问话还没有说完,苍老的声音已经回答道:“他们应该都没有事。”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老人家,你知道吗?”方腊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这我就不知道了。”苍老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方腊颇为失望,不过知道苏若彤等人安全无事,方腊一直纠结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下来,看来老天爷对自己还是网开一面,并没有赶尽杀绝。
心境恢复正常之后,方腊这才感觉到全身的不适,大腿上的箭伤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浑身上下又酸又痛,尝试着运行一下体内的真气,以往通畅无比的经脉,如今变得干涩异常,其中肩井、太渊、涌泉等几处穴道,真气更是无法通过,这让方腊是大惊失色。要知道这几个都是人体四肢上的重要穴道,如果出现问题的话,那意味着四肢的运动能力将大打折扣。江湖中人本来就是靠拳脚功夫吃饭的,现在手脚出了问题,那还了得。
想到这里,方腊不敢大意,忙打起精神,盘膝坐下,全神贯注地运起小无相般若心法,将下丹田之处的真气,缓缓在体内运转起来。数十个周天下来,原本干涩的经脉,终于变得通畅起来,虽然还没有恢复到受伤前的水平,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但被封堵住的肩井、太渊、涌泉等几处穴道,情况却没有丝毫的好转。潜心内视之下的方腊,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几处穴道所在的经脉处,被一团团黑雾严严实实包裹了起来,体内的真气一旦遇到这黑雾,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再也不敢上前,尝试了无数次,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邪恶?”方腊暗自纳闷道。换了其他人等,面对这等情况,恐怕是束手无策了,不过方腊本身的体质异于常人,是极为罕见的双元五行灵体,而且除了修炼武门的小无相般若心法,还修炼过玄门的金丹火候心法和三清太虚心法。既然下丹田的真气无功而返,那就试一下上丹田的天地灵气吧。
虽然身为青竹帮的帮主,方腊一向事务繁忙,但他却没有因此而放松自身的修炼。通常的做法是――凌晨卯时起床,在天地将明未明之际,吸收大自然的灵气,一般都要两个时辰以上;晚饭过后,则是修炼小无相般若心法和拳脚功夫的时候,基本都要到深夜子时。这样日复一日的苦练,虽然显得枯燥无味,但其效果却是相当明显的。
方腊的上丹田之中,盘旋着一团红白两色的小水球,明显带着一丝丝的稠性,有点像泥浆,这正是玄门修炼的第二个阶段――筑基期,其中红色的为火性灵气,白色的为金性灵气。火、金两性灵气被方腊吸收入体内之后,经过不断的修炼和捶打,从气态变成了液态,再变成眼前的这种半液态,其中所经历的过程是无比的艰辛和漫长。
方腊修炼玄门心法至今,才不过短短四年多的时间,但现在若有玄门中人看到他上丹田之中的那团水球,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这哪里像才修炼四年多的样子,绝大多数玄门中人修炼十几年,都不一定能达到如此境界,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方腊凝神静气,缓缓从上丹田小水球中,引出一缕金性灵气,然后一分为三,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它们,慢慢涌向肩井、太渊和涌泉穴。随着金性灵气的逐步逼近,原先稳坐钓鱼台的黑雾有了一丝悸动,开始变得颤抖起来,当两者相撞的一瞬间,黑雾骤然缩小,原本封闭得严严实实的经脉之中,出现了一条通路,这让方腊心中一喜,暗道一声有戏。
但还没有等方腊高兴多久,异变再次发生,那缕金性灵气和黑雾相遇后,不一会的功夫便消耗殆尽。看到劲敌消失了,黑雾就如同田野中的杂草,居然又蹭蹭蹭地冒了出来,将刚刚通畅的经脉又严丝无缝地堵上了。
方腊眉头一皱,没有想到这黑雾竟如此难缠。他第二次从上丹田之中引出一股灵气,故技重施,再度涌向肩井、太渊和涌泉穴。这一次方腊学乖了,引出的灵气中既有金性灵气,也有火性灵气,而且总量足足是方才的四五倍之多。
这一次金火灵气和黑雾相撞之后,黑雾消失得更快,顷刻间便变得无影无踪。不过当方腊的灵气刚一退走,黑雾就如潮水一般再次反扑过来,重新占领了肩井、太渊和涌泉穴。方腊不死心,再度尝试了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无论灵气的攻势如何凶猛,如何磅礴,黑雾就如同深懂兵法一般,敌进我退,敌退我进,让方腊是一筹莫展。
在经过无数次的尝试之后,方腊依然没有办法清除掉体内的黑雾,反而将上丹田之中积蓄许久的天地灵气耗去了一大半。看着顽固的黑雾,方腊第一次感到了心力憔悴,“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怎么如此的难缠?”方腊显得异常苦恼,如果茅东升现在在身旁的话,估计方腊连吃他肉、喝他血的心思都有了。
在无奈之中,方腊决定先休息片刻,等一会再想办法对付黑雾。方腊含眼光、凝耳韵、调鼻息、缄舌气,陷入道家的冥想境界,细细打量着自己体内的变化。这一年多来,方腊可谓是琐事缠身,南疆之行寻找秘法、五龙山上力战官军,几乎根本没有静心修炼的时间。现如今,方腊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观察起自身修炼的成果。
身为双元五行灵体,方腊此前是上下丹田同时修炼的,自从南疆回来之后,方腊又习得了盘王护身灵法,此法对于方腊而言,最大的益处就在于――将原本无人关注的中丹田,做为一个宝藏给挖掘了出来。现如今,方腊的上、中、下三个丹田同时成为了蕴藏真气和灵气的所在,这种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在当今大宋朝,恐怕是绝无仅有了。
方腊仔细辨别着自己三个丹田之中的差异,上丹田做为修炼玄门心法的基石,其蓄集的天地灵气呈红白两色;而下丹田修炼的则是小无相般若心法,其不断积累的真气愈来愈浓厚,已经从透明色变成了一种淡淡的乳白色;中丹田的真气,是修炼盘王护身灵法之后才慢慢积攒起来的,呈现出一种很奇异的淡绿色。
看着体内这三种不同颜色的真气,方腊突然萌发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将它们融合在一起,会有什么效果?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方腊开始了一次极为冒险的尝试,万分谨慎地从上、中两个丹田处各引出一丝真气,缓缓导向小腹,在距下丹田一寸远的地方,先停了下来;然后从下丹田处引出一股真气,自下而上慢慢靠近前两丝真气。
在三股真气真正融合之前,方腊内心很是矛盾,因为这一次究竟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不知道。有可能是天堂,从此创出一条崭新的属于自己的修炼坦途;也有可能是地狱,从此之后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一个,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自己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