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陈快步走到穆蓉跟前,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君礼,洪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地说道:“臣见过郡主!”
这一幕是多么熟悉!大伯父每次见到他,都是先行过君臣之礼,在论其他。因为这个,她不知道头疼过多少次!
穆蓉上前双手扶起了穆陈,待穆陈站定,便屈膝盈盈一福,行家见之礼。
“蓉儿见过大伯父!”
穆陈哈哈大笑,扶起了穆蓉,上下看过一遍,笑着说:“嗯,长高了点!”
穆蓉笑着请穆陈进府。
这公主府穆陈不知道到过多少次,这一次前来,还真是事过境迁。昨日听夫人说蓉儿把公主府打理的如何如何,穆陈今日前来,便留了心,四处留意。
公主府今日是倾巢而出迎接他的,管事内侍大小男仆跪在大门口迎接,然后起身分立两旁,叔侄两人一走动,便有长史带领工所的管事静心屏气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穆陈留意观察,从大门而入绕过影壁,便是正殿,穆蓉虽然是郡主,不能享受公主之尊,正殿基本上是用不上的,但也是窗明几净,俨然有序,就连正殿前那两颗大榕树,都显得精神抖擞。
再往里去,便是书房重地,闲杂人等全部退去,只有长史得以跟着进入,慈慧殿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穆陈在门外驻足片刻,摇摇头,没有进去,直接绕过去,去了慈静殿。
与前面两殿安静整洁,有序中透着勃勃生机相比,这慈静殿要静寂一些,门窗紧闭,竟是封闭的。只有院子里的山茶花开争艳,五颜六色。
穆蓉轻轻地解释道:“舅舅让人封了此殿,我把日常起居设在绿云轩,就让这里保持原状了。”
穆陈想到战场上那个铁骨铮铮的四弟,一时感慨万千。
两人穿过月亮门,便是另外一番景象。整个公主府三大殿,也有人气,不少人使唤,可却独独缺了些什么。穆陈一踏入绿云轩,便明白前面那三殿缺了烟火气。
穆蓉指引着穆陈进了花厅,让到上座,自己坐在下手。自然有人上了茶点后悄然退出。
穆陈暗自点头,这一路行来,下人仆从一路脚步从容,神情淡定,不慌不忙地施礼,然后静候在路旁,在到这绿云轩,婢女丫鬟面带笑意,淡然而不谄媚,轻巧地上了茶,退出去的脚步几近无声,如行云流水般自如,怪不得夫人如此放心。
穆陈一揭茶盅,心中便是一愣,竹叶青!滚烫的水冲过两遍,第三水泡半支香,然后揭开盖子散去浮香,最后再加上盖子过三息呈上。这是他独特的习惯,闻闻茶香,从茶盏的热度可以感觉出来,这是掐着点准备的。
这个侄女,有意思。
穆陈下了结论,喝了几口茶,意外地对今日的这番谈论充满了期待。
“大伯父在凉州行营可还好?战事有什么变化吗?”
穆蓉一开口问的便不是家常,穆陈也习以为常,早在奉明玉公主为主的时候,他就已经放弃了对女人的陈旧观念,一本正经地跟一个女娃讨论军国大事,只是这女娃从公主换成了郡主而已。
穆陈说:“凉州军驻边十余载,凉州行营所在的永昌,已经慢慢发展成了一个小城镇了,来往客商交汇于此,贸易频繁,很是热闹。所以,凉州行营并不荒凉,也不寂寞,我看比关内的某些县镇还要繁华些。”
穆蓉好奇地问:“我听说行营所在有一些长相怪异的夷人,大伯父是不是真的?”
穆陈笑着说:“夷人也是有的,长相倒没有很怪异,不过就是肤色有不同,眼睛有些是绿色的,你要实在好奇,我给你买个歌姬回来玩,她们唱歌还是挺好听的。”
穆蓉想起了均哥的母亲,也是一个绿眼睛的歌姬,但是大伯父好像并不避讳谈论这个,这倒是有些奇怪。
穆蓉笑着说:“大伯父,我不要歌姬,哪有时间逗她们玩?”
穆陈挑挑眉,说:“哦?看样子蓉儿还挺忙的?”
穆蓉微微一笑,说:“我就不相信大伯父不知道!这几个月,京都发生的大事,多数跟我有关系,恐怕外面早就已经沸反盈天了。”
穆陈收起笑容,面色肃穆地说:“我也听说了,蓉儿,你别担心,有你大伯父呢,谁欺负了我们穆家人,自然有我给你讨回来!”
穆蓉轻描淡写地浅笑着说:“用不着大伯父出手,我心眼不大,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穆陈哈哈大笑,这脾气跟他对味!
穆蓉忽然摸出一个书本子递给穆陈,“大伯父,您回来之前朝中有人参奏你杀良冒功,我让人摸了摸情况,都在这里了。不知道大伯父是什么意思,蓉儿也没有多事,怕坏了大伯父的布置。”
穆陈接过来,打开来看了两眼,眉心便是一跳,这股子熟悉的味儿是怎么回事?抬头看了穆蓉一眼,内心的感受竟然与皇帝陛下有些相似,有一个多智近妖,手头上有银子有人手,又心黑胆大的侄女是个什么感受?穆陈想说,这种感觉欲仙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