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地在唱名声中退出殿外,结束大朝日。还没走远呢,乾元殿总管太监福公公引着一队人来传召。
“传陛下口谕,端敏郡主今日于公主府设宴招待陛下,特许礼部相公姜大人,吏部相公程大人,御史中丞李大人随驾公主府!”
姜大人眉头一跳,看了看程大人,又看了看李大人,三人接了旨。
朱曦有没有到过公主府?
说实话,来的没有想象的多。
自入住大汉宫以来,也有十四五年了,前几年一直住在延禧宫,皇父去世之后,就搬到文华阁。皇妹成亲之前,住在春熙宫,成亲之后才搬到公主府居住。总共不到两年,便去世了。自那以后,公主府便封了,朱曦睹物思人,从来没有再踏入公主府半步。
今日总算有机会再次踏入公主府,朱曦站在偌大的府门前,看着门楣上那三个大字出神。那三个字真不是什么名家所提,就是皇妹的游戏之作,带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和偷工减料,缺胳膊少腿的,皇父说她,她还不乐意。非要照这样做,驸马对她是言听计从,何况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
如今斯人不在,物是人非,朱曦再也看不到那个盈盈一笑前来迎接自己的妹妹,取代她的位置,站在门前迎接他的是年仅十二岁,笑的一脸平和的小小少女,皇妹的女儿,他的外甥女,当朝郡主,端敏郡主!恍惚中,皇妹的身影似乎跟眼前这个小少女重合了,朱曦这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穆蓉在他心里占据了原本属于皇妹的位置,那是代表家这个字眼的温柔而坚如磐石的位置。
穆蓉笑嘻嘻地上来福礼,不等叫起,便奔过来挽着朱曦的胳膊,对身后的一连串拖油瓶视而不见。姜大人眉头皱了皱,真是不成体统,只能腹诽着罢了。好在奴才们还是知礼的,王喜带头,一干人等分男女列成两排跪迎接圣驾。
有十二年没来了吧?朱曦一路行来,不停地在寻找熟悉的记忆。
“啊,这块山石还在这里啊,你母亲说过很多次不好看,不想要,到底还是没有挪走。哦,这里有个锦鲤池的,因为你不喜欢养鱼,朕让他们夷平种了花,这是山茶吗?开的不错!哦,这个秋千我记得,你母亲跟个孩子一样,非要装,我说装了干嘛呢?谁会在前院装个秋千啊,你母亲说等生了孩子,让他玩啊。好吧,那就装吧,没想到装了是你母亲玩的,真是个孩子,你父亲还由着她,有时候还被逼着一起玩。”
朱曦站在慈恩殿前那两颗粗大的榕树底下,一手来回推着秋千,沉浸在回忆里。
穆蓉默不啃声地陪着,心肠愁结万分。父亲母亲竟然是这样恩爱的一对伉俪,令人艳羡。活的像母亲那样,才算没有白活吧。
朱曦带着淡淡的惆怅回忆往昔,姜李程三人站在一边真是尴尬万分。
姜大人是到过公主府的,当年靖康皇帝入主大汉宫的时候,他只是礼部一个小小的郎中,品级不够得以幸存,赶鸭子上架升为礼部左侍郎代理相公之职位,三年前终于升为相公。靖康皇帝登基,赐封有功之臣,上朔家载,都是他一手办理的。靖康皇帝在边疆拒敌未反,京中诸事都是由明玉公主主事。明玉公主那个人,姜大人宁愿下放也不愿意跟她打交道,固执己见,独断专行,手握着一支对她言听计从的府兵,在京都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姜大人是吃足了苦。
现在这座公主府给了她女儿,姜大人是很有微词的,因为郡主毕竟只是郡主,住在公主府这逾制了啊。好吧,享受王侯待遇也勉强说得过去。可你作为一个郡主,就不能安生一些吗?养花斗草,做做漂亮衣裳,弄弄胭脂水粉,哪怕你整天骑着马去打猎呢,也不碍着谁的事啊。可是你看看,杀侍,七个,兵围凤禧宫,将前朝遗孤五花大绑,这哪是个郡主能惹出来的乱子?姜大人有些心惊肉跳,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公主之女千万别是第二个公主。
摆宴的地方在慈恩殿,公主府建制完整,三大殿以此耸立,巍峨壮观,不比乾元殿差多少。慈恩殿带着浓浓的公主之风,一整个大殿几乎没有隔断,通透敞亮,正是宴客之所。
等皇上入座,三位大人相互推让着入了席。姜大人是下了决心要做锯了嘴的葫芦,只看不说话,估计程大人和李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穆蓉坐在朱曦的下首,以茶代酒先敬帝王,再敬三位相公,然后挥手上舞姬。
舞姬是寻常的舞姬,酒是寻常的梨花白,菜肴一道道一盘盘甚是规矩,姜大人首先松了一口,他可是领教过公主府的大厨的手艺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曦挥手屏退了舞姬,举杯和众人共饮了一杯,笑着说:“蓉儿,这酒还是你从内务部给淘弄的吧?内务部都找朕诉苦了,说你才几岁,要那么多酒做什么!”
穆蓉说:“我还小不喝酒,可是我总要招待客人啊!舅舅你不是喜欢幽州曲酒吗?这梨花白绵软柔和,适合女人,多给我点,我好招待女客啊。”
朱曦指着穆蓉哈哈一笑,笑完了才说:“你有多少客人,今年不许再去内务部要了啊,你要缺,跟朕说,朕从文华阁小库房给你补,内务部缺口大啊。”
穆蓉佯装委屈地说:“好吧,那我没有了找你要,舅舅可不要不舍得给!”
朱曦板着脸说:“舅舅什么时候少过你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