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墨伺候!”翘楚道。
明明是柔声细语,却还是如一道冷月微光,刺得翘容彻骨寒凉。
翘容蹒跚着、半蹲般爬着过去,颤抖提笔,写下了毒方,以及解药的配方。
“送去太医院,给院正核查一下,若是没问题了,就照方子煎药。”翘楚将方子递给了阿难,瞥了眼翘容,“虽然,事到如今,量你已经没什么胆子再心存歹念,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可是我用一把辛酸血泪换回来的教训呢!”
阿难迟疑了一瞬,犹豫片刻后,凑到了翘楚耳边:“刚刚我同铃兰出门准备的时候,看见从前国师府上的那个老奴……叫什么来着……”
“徐来?”翘楚挑眉道。
“对,就是那个叫徐来的,一直在门外明目张胆的窥探!我们先前出门的时候他已经有所察觉了。国师同镇南王,向来交情不浅,我们将翘容囚禁于此,那徐来会不会前来阻挠?”
“交情不浅是事实,各为其主也是事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的交情,脆弱着呢。他们之间的利益联盟,是已经解体了,还是还有下文?这我们都不知晓。那徐来倒也未必会为镇南王府所用。不过,这翘容在我们这儿受虐,他会不会前来阻挠,这个暂时倒还真不好说……”翘楚思虑着。
翘容在一旁听着翘楚的语气,似乎还并没有打算放她走,急了,一摔毛笔:“翘楚,你说过,我把解药给你,你就放了我!怎么,你想反悔?翘楚!你怎能这样?你这个恶魔!”
翘楚被她聒噪的的嘶吼不堪其扰,皱着眉,用小指尖掏了掏耳朵。她没有理会翘容,只是不耐地给钩吻使了个眼色,然后领了阿难、铃兰和赤练出了外间。
身后翘容几近狂躁:“喂!你别走!你去哪里?什么意思?你还想怎样?你放了我,你明明说了,给你解药就放我,现在这样算什么?你回来说清楚……”
“我们主子的确说过,你把她想知道的说出来,便不再折磨你。但是你又怎么知道,那解药的药方就是她唯一想知道的?你稍安勿躁,等我们解除了眼前的危机,她会再来好好招待你!”钩吻被她吵得实在聒噪,回道。
“你们出尔反尔!你们不守信用!”
“嘿!你瞧我这火爆脾气!跟你好好说你是听不懂吗?你觉得像我们这样的人,会将’守信用’这种事情当做人生追求吗?”
“解药已经给你们了,你们还想知道什么?”
“别嚎了,听到没?沙包大的拳头,看到没?你别逼我出手啊!我发起狠来,连我自己都怕的!”
钩吻,你这是……出师了啊!
外间的翘楚又锁眉深思:“徐来的立场……的确是要试探试探。毕竟,论打架你们是打不过人家了。不能来硬的。要不然……你们去施展一下美人计?”
翘楚眼望向铃兰。
铃兰连忙摆手:“别看我,我有主了!”
铃兰说完指了指赤练,翘楚顺着她指的方向,又望向赤练。
赤练托腮摇头:“这个家伙,在周济旁边呆久了,也是冷得生人勿近。吃不了小清新,咽不下重口味。我就只有几百年的道行,搞不定。”
赤练转过头看向阿难。
阿难急忙道:“额……内什么……我得去煎药了!你们慢慢聊……主子,你身体要紧,既得了解药,自然是要尽早服药了!”
“一群没用的,不过话说回来,就徐来处处待周济不一般的模样,不像是一般的主仆情分。我都忍不住要腐女一番……”翘楚邪恶的笑了笑,“你们一个个霹雳娇娃,说不定不合人家胃口。我先穿着男装前去一探弯直……咳咳……我是说,一探虚实。”
直的——就开门放赤练;
弯的——就掰直了,再开门放赤练。
门外,徐来,素白雪景之中,负手而立,一身青衫。
上好的料子,简约而不简单的样式,像是周济那样的人府中之人的风格。
周济……
这段时间,她刻意不去想这个人,不去触碰任何,与之交叠的记忆。
前车之鉴,如此惨烈!
见翘楚并无避讳的定定站在自己面前,徐来做了个作揖的姿势,之后,苦于不知该如何称呼如今的翘楚,手足无措,拘谨着不知该说什么。
翘楚将他的言行看在眼里,道;“不久之前,见面行礼,你叫我是'太子殿下'。后来,你又尊我为'陛下'。世易时移,我想,事到如今,你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我了吧?”
徐来讪讪笑了笑,算是对于翘楚猜测的默认了。
“那就免了吧。”翘楚倒也潇洒,“我如今的状况,说好听点,是遗孤;说难听了,就是余孽,我也不注重这些虚的。”
“坦诚豁达,不愧为王者心胸!”徐来赞赏道。
翘楚闻言,很受用:“我既坦诚,也希望你莫要掩藏。我不知道,你这终日守在我门口究竟意欲何为;以我今时今日的境况,对周济来说,难道还有什么可以榨取的剩余价值吗?”
“你对主子,误解颇深。老奴愚钝嘴拙,也不知从何说起,你何不等主子回来,他亲自向你禀明一切?”
“他?”翘楚闻言,失神了片刻,后又很快清醒,“禀明就不必了。只是如今有一事,还请阁下莫要干扰。”
“可是……同先前在下所见的,你的侍女禁锢翘容郡主有关?”
“我同翘容,并非人民内部的小矛盾,而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隔着国仇家恨,血海深仇。如今,她在我手中,我断然不会轻饶了她。还请阁下,莫要阻挠。”
“在下依照主子吩咐行事……主子只说要护你周全。”徐来浅浅笑了笑,翘楚从他脸上看到了周济的影子。
一时恍惚,又听见他说:“关于那翘容郡主……主子倒是无甚交代。只是……即便你背负如何沉重的血海深仇,如何不能轻饶她,也莫要伤了自己分毫才好。老奴可是……许诺了主子,等他回来,要还给他一个完好无损的翘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