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月早看穿了众人的心思,大声斥责:“你们是朝廷的将还是楚信鸿的将?你们到底食的是谁的俸禄?都好好想清楚了!如今让你们去救的,是当今皇上的大皇子,兴王殿下!”
萧良依然无动于衷,众兵士也像木鸡一般杵在原地不肯挪动。
楚子月气极,一把拔出钮梅的剑置于萧良的颈上,切齿道:“你到底去与不去?”
萧良闭紧双眼,高仰起脖子,依然坚挺:“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等只听命于楚将军。”
楚子月凤目透着猩红,用力地叩紧牙齿,她知道她纵然气极,这一剑也不能真的下去,否则,这支援军,真的会掉头而去。同时她也相信,这队伍中,定有许多当年爹爹的部下,想着爹爹去世已久,还有这么多忠于楚家的,不禁心头一酸,双眸泛起一层朦胧。
就这样僵持着,万人的队伍一片安静,每个人都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颤抖着身子,一步一瘸地正朝着那个手持长剑的人慢慢靠近。
楚子月缓缓地从萧良的颈上移开了剑,晶莹在眸中滚动,哽咽着低声说道:“我的剑,只杀敌人,不杀岳海将士,更不杀楚家将士。”
萧良睁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为何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哀伤?
瘸着的人总算是走到了楚子月的面前,不容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仔细地打量着子月,片刻后,终于情不自禁地抓起了她的手腕,钮梅正欲出手,被子月制止。
楚子月感觉到他的力道,他的激动,也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他的脸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应是战场上留下的刀疤,那道疤占据了大半张脸,穿过眉毛,直达鼻翼,将整张脸衬得狰狞可怕。他的脸饱经风霜,褐色的肤色定然是长时间接受风的触摸。他的眼已有些浑浊,此刻却展现出只有少年才有的亮光。不知为何,这张脸,竟然有些曾似相识。
“二小......”瘸腿男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低叫出声,又觉得不妥,慌忙止住。
随着这声遥远的呼喊,唤醒了楚子月尘封的记忆,她立刻想起了眼前的人,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王统领,是你吗?你还活着?”
瘸腿男子用满是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只顾着一个劲地点头,真的是二小姐,她还活着,老爷,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啊。
两个人不顾其余的众人,互相凝视着,久久不能平静。
萧良认识瘸腿男子,他管他叫老高,他同他一样,一起追随先将军,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先将军去了,老高也就消失了。又过了一阵子,他又回来了,只是脸上多了一道疤,腿也瘸了,几乎没有人能认出他,但是他却认得。那是他曾经一同杀敌,一同喝酒的兄弟啊。他问过他怎么弄成了这样子,他却什么也不肯说,他也不准他再叫他名字,只是委在人群中,作一个普普通通的兵。
“老高,你怎么了?”萧良从未见过他这么激动。
老高趴到萧良的耳边嘀咕了一阵,只见到萧良的脸上由一脸的怀疑,再是犹豫,最后变为吃惊、惊喜。
萧良听完老高的讲述,“扑通”一声在楚子月面前跪下,“末将愿听候差遣,去支援煌阳。”
楚子月动容,她明白他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扶起萧良,凝噎着:“我替楚将军,谢谢你。”
只有他们三人明白,这楚将军,便是指的她的父亲楚良朋。
萧良转身对着数万将士高呼道:“众将士听令,即刻准备,随我共击苍龙军,解煌阳之危。”
“是!”声音响彻山河。
萧良、老高跟着楚子月进了营帐,半个时辰才出来,出来时三人眼中都有些红肿,无人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人知晓为什么誓死不肯听令的副将为何转瞬间就改变了心意。
楚子月对参将及钮梅下了禁令,令今日随行的人不可宣扬,否则以军那啥处。钮梅传令下去,暗卫军的口风,天下有谁敌得过。
看着参将领着萧良带着大军前往煌阳,暗卫军却原地不动,钮梅不解:“郡主,我们不一同回去吗?”
楚子月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浩邈还在等我们。”
钮梅暗自吃惊,有些结巴地问道:“郡主是知道,知道王爷....在哪里?”
楚子月点了点头,并不过多解释,只是从容地说道:“我也是这两天才想到的。”
让钮梅拿出图纸来,有一条沼泽路,是直通苍龙王庭的,且常年人烟稀少,防守薄弱,“从这里出发,很快就可以抵达。”楚子月指着图纸上的路线,向钮梅说道。
“可是郡主,我听说那片沼泽时常有瘴气,且是有毒,常人很难穿过,所以苍龙才当成了自然屏障。”钮梅知道这条路,这条路,确实可以躲过苍龙的防守,可是也听人说起,这条路的凶险。苍龙的地形,他也研究过多次。
“有我在,无须担心。”楚子月胸有成竹,这些年,以她对医术的掌握,普通的毒瘴,何以能难倒她?
钮梅知道郡主的手朱,将军府他夜里常去伺候的那位,便是悄无声息的没了,所以眼下见到郡主这般笃定,便再也不多问了。
一片沼泽蜿蜒在茫茫的大漠,腾起的袅袅雾气始终不肯消散,尽管有大风吹过,这雾气似是长了腿一般,风过时只是将身子吹得倾斜了一些,转瞬间又飘回到原来的位置。
楚子月令人捂好了口鼻,带着众人踏进这片沼泽,没走几步,便听见钮梅发起一声低吼,接着更多的人叫了起来。楚子月赶忙转身退了出来,众人也纷纷跟了出来。
看到钮梅和众人的双眼肿若核桃大小,只余下一条细缝,根本看不清方向,楚子月不由得吃惊,他们都中了毒瘴,自己却完好无虞,忖思着应是自己试过千百种药,这些毒瘴已经起不了作用。
钮梅双手捂着自己的双眼,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可是又痛苦不堪,众人经历过生死,却被眼前弄得窘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