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入了东街巷子,洛殇双脚就已犹软肋,没有筋骨支撑的她摔倒在地上,再无力气迈出一步。昔日司徒静雨挑她脚筋,虽说并没有全部挑断让她再不能行走,但本该仔细的治疗一段时间,就算痊愈也要百日之久。然而接二连三发生的噩事,无法容洛殇去好生休养,也注定了她这双脚再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去行走。
见洛殇倒在地上,苏默拽着宝儿的胳膊焦虑的回身,要去扶她。
然而,十几个黑衣杀手已经追进了巷子,各个手持刀剑,缓步向她们紧逼而来,黑色细长的影子映在两侧墙壁上,隐隐流露了一种死亡来临的杀气。
“快走......”洛殇冲她们喊道,就算她还有力气走也无法躲避这群杀手,他们要杀的人是她,绝不能拖累了无辜的苏默和宝儿。
苏默欲要去扶她,可身体却忽然停滞不前,意识的驱动下让她咬紧牙关,狠下心抱起一直嚷着救美女姐姐的宝儿头也不回的跑出巷子。
阳光照射在洛殇的身上,暖阳下,一身白衣流纱宛若失落在人间的仙子,被遗弃在这浑浊的世间。
眼看着黑压压的人走近,站在自己的身前,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一片朦胧,空气里夹杂着一种**香的味道,逐渐地退化了她的意识和思想。幻影里,她只看到落地的黑色长衣,拖地的罗绣像帝王的袈风。
睫毛一点点合上,连最后的黑影都变得与视线中的深黑融合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从昏厥里醒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了一张似水晶般亮洁松软的银丝软榻上。
帷帐是淡粉色的纱绸又显透明,上面绣着娇嫩的樱花,每一片花瓣细微里皆不同,一针一线很缜密,包括上面晶莹的水滴都如真的一般,似乎人可以闻到这花的清香。
满挂的罗萃帘珠成色都是上等,天然佳偶而成,**榻上方悬挂着樱花的香囊,正如洛殇平日里晒酿的一样精细。
浑身并没有感觉任何的不适,洛殇坐起,掀开被子走下**。
房间很大,共有三扇窗子,但都关的严实,窗子的栏板雕刻着隽花翠竹,翡翠屏风后画着足有三米长的竹林,栩栩如生,神似现实般恬阔拟造而成的非凡意境。
屋子里所有摆设皆是宫廷**,或是各地罕见的珍宝,想来这里的主人身份地位也自当显赫不同。凌华桌上,玉龙翠色茶杯精致的无可挑剔。
这是什么地方?那群杀手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把她带到这里。
洛殇推了两下房门,听到的却是一阵门锁碰撞的声音,她蛾眉轻蹙,又推了几下。
守在外的人隔着房门对她说:“姑娘暂且安分一些,主人处理一些事就会过来。”
主人?
也罢,既然是预谋很久,能在众多城门守卫的眼下带走她的人,想必能力也是极深。
洛殇坐在桌旁,不知是否因近日太劳累,拄着额间不知不觉就已萌生困倦。
半幻半实之中,她似乎听到门的关落声,本不想这么快的睁开双眼,但随着那个声音响起后,只觉得有种邪性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缓缓张开长睫,看到那张妖孽的脸时,她显然惊错。
是不是最近她太过忧伤,所以连神经都被麻痹,才会出现幻觉,可就算真的是幻觉,出现的也不该是他啊。
洛殇皱着朱砂的妙眉,眨动两下睫毛。“冷暮飞?你怎么在这里?”
她想了想,守卫口中的主人不会就是他吧,洛殇略带责备的问道:“是你把我抓到这里的?”
男人悠闲淡定的缓步走到她面前,然后姿态娴雅地半屈下身子,细长的墨色双眼漫不经心的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细长尤美的手指轻捏住她的下巴,嘴角泛起一抹邪佞的笑意。
他带着邪肆的笑容,说道:“不是抓,是请。”
洛殇别过脸,他总是这样明是做过还要一副坦然的模样,总能为自己找上千个理由。
冷家的男人是不是都是如此。
冷暮飞直起身子,踱步走到窗子前,不知机关在哪里,似乎就那么一晃,所有窗子全部敞开。
柔和的光线洋洋洒洒射入室内,带着赤橙的炫光,将一切点亮。湛蓝的天空仿佛离自己那么近,仿若只要伸出了手就能触碰到那薄纱的云端。
鸟儿随进随出,自在玩乐,尽享这片广宇的神圣殿堂,窗子前荡漾着轻纱薄帐,缓缓飘拂,美如画卷,美如仙间。
这不是他的王府,而是一座极高极美极为壮丽的楼阁,这等清幽雅静,桃花之源,想不到果真存在于世间。
冷暮飞陶醉般深呼吸着,悠闲自在的双手环肩,转身笑着说:“这座阁子名为水月楼,是南唐才女梦瑶《水月洞天》中描摹的神仙之境。以后你就是这所仙居的主人,怎么样,是不是很中意?”
他得意的勾起嘴角,双眸里荡漾着温柔的笑,优雅的坐到洛殇的身边。
“作为报答,嫁给本王就好。”他性感的嘴唇,轻轻抿着。
女人长发披肩,这身白衣素裹偏偏将她显得那么冰冷,她太冷了,起码对他,如冰。
洛殇缓缓转看向他,双眸发空,淡淡的说:“我不管你和他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那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请你们......放过我。”
她的哥哥,嫂嫂已经死了,洛家,再没有洛家,她也再没有家。
她只是个女子,不想成为他们政治风云里那个被利用任由宰割的物品,她还不够惨吗?被他们害得,还不够吗?
男人桃花般的双眼忽变得深邃,透露着神秘的气息,让人猜不透他所想。
外表看起来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仿佛一切都有预谋,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利可图。
女人双眸的黯然,隐隐间流露出的感伤和清苦,总能让冷暮飞心软,他**溺的伸出手抚摸上她散落的秀发。亲昵道:“傻瓜,什么放不放过,本王只是请你到这里住几天,几天后便送你回去。”
忽然,他唇角带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难道......你想一直住下去?本王不会介意。”
洛殇躲开男人伸向自己的手,她站起身看着他,眼里全是怨,她的眼睛实在太美,太凄凉,让人不敢拜读她的高洁和傲止。
洛殇苦涩的笑挂在脸上,苦到人的心底最深处。
“你到底是谁?”
“是韩王?是这水月楼的阁主?还是苏卿心念着的那个主人?”她质问的双眼凝视他。
男人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但那双暖情的眼却没最初那样的柔和,暗暗浮动着凌厉的光色。
苏卿死的那个晚上,为她拾起地上残破的玉诀时,洛殇无意发觉残玉底纹刻有一攻字,恰好是今日她昏迷前看到杀手刀刃上的那个字。
所以看到冷暮飞的那一刻,她才会那么的惊讶,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兄弟二人的恩怨,而她,偏偏那么的不幸,成了最可怜的那枚棋子。
“洛殇......”冷暮飞刚要开口,却听她说:“这一次,你又想利用我做什么,你想用我和他交易什么?冷暮飞,我愚蠢到三番两次的相信你,而你,却一次又一次让我认识到自己的无知。你救过我的命,我很感激,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我欠你的。但这绝不会成为你利用我的借口。”
冷暮飞心一愣,他没想到洛殇会将一切看的那么透彻。这次抓她来,却是为了胁迫冷邵玉交出那个东西,但也有另一个原因。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只要我得到那个东西,我便再也不会利用你。”
见女人浅浅苦笑,冷暮飞双手搂住她的香肩。“洛殇,我真的不想骗你什么,包括那个晚上,其实那日,我......”他想说,那****中了冷邵玉的圈套去了卫国实属不得已,才失言于她。也知道洛殇一定会怪他,所以想趁此同她解释清楚。
洛殇从他的手掌下避开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同他对视而望,轻笑了一声,她冷漠的说:“我真该庆幸那****没有来。”
冷暮飞皱眉,眼前的女人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冷,她就像那傲雪寒梅,寒气逼得人不敢靠近一步。这双眼睛与从前相比,更多了成熟和悲伤。
洛家的不幸,似乎真的让她受了很深的打击。
“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不知再说什么,他温柔的拍了拍洛殇的肩膀,在洛殇即将跟着他离开房间的一刹那,关上了房门。
然后听门外的他对着守卫吩咐道:“把她看好了,她要什么都依她,就是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是。”
洛殇听到熟悉的门锁声,她闭上了双目,身体缓缓转回靠在门板上。
没有求他,也没有再让他放过自己,因为洛殇清楚,冷暮飞根本就不会放她走。
至少在没有从冷邵玉那里得到想要的那个东西之前,他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