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妍从手提包中取了手机,翻出一个号码,犹豫一番,将手机递给林雅,说道:
“这是他的电话,你打电话叫他过来吧。”
“我打电话?”林雅一愣,脸色一红,慌忙摆手,“二十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了,而且,当初,是我负了他,我不敢打这个电话。”
崔妍轻叹一声,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女儿。
“要不,你来?”
“叫强哥过来吗?”叶玲有些迟疑地问道。
“对,给他打电话,你都敢跟他同居了,这点胆子都没有吗?”崔妍将手机直接扔到床了。
赵强正在跟刘圆圆一起吃晚饭,突然桌上的电话响起,一看之下他的心脏猛地一紧,来电显示是崔妍,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赵强深吸一口气,右手有些颤抖,就是不敢去按那个接听键。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赵强依然没有鼓足勇气。
“大哥,要不要我帮忙?”刘圆圆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明显是一个女孩的名字,她诧异地望着赵强,她突然发现,居然还有能够令这个冷血男人如此紧张的女人存在。
“妈,他不接电话。”叶玲无奈地拿着电话,她开的是免提。
“再打。”崔妍一咬牙,说道。
“对,对,再——打。”林雅有些结巴。
赵强的电话再次响起,他看了刘圆圆一眼,看到她那一脸研究的神色,也不再犹豫,果断地接通了电话。
“崔妍。”赵强说道,强作镇定。
“强哥,是我,叶玲。”叶玲说完,自己也感觉这个称呼确实是有些乱了,既然赵强跟她妈妈是一辈的,她怎么也不应该叫哥才对。
“你妈终于发现了?”赵强声音平淡。
“你来省第五医院413病房来看看我吧,我病了。”叶玲声音有些发抖。
电话那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赵强,你在听吗?我妈妈也在病房里,你能过来吗?”叶玲无奈地发现,自己的魅力并不够,关键时刻,还是将自己的妈妈搬出来。
“我马上到。”电话里,传来赵强沉稳的声音,接着便是盲音。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几女的表情各不一样,叶玲是一脸的无助和失落,林雅则是极不自在,只有崔妍,显然异常冷静,她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赵强离这里并不远,但是他坐在餐桌前,思考良久,到了真正要去面对的时候,他胆怯了,现在他已经确信,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崔妍肯定已经完全地知道了自己对她女儿的兽行,这正是他之前想要的,可是现在,他却害怕了,说到底,他还是畏惧崔妍的,而且,是非常的畏惧。
圆圆在一旁默默地收拾起碗筷,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赵强有如此苦恼无助的时候,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她帮不上忙。
足足在家里磨蹭了半个小时,赵强赶到病房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当他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几双目光立刻整齐地聚集到他的身上。
赵强第一眼,看到的是床上的叶玲,然后她看到了林雅,他的目光一滞,但是很快便认出了她。
“林雅?你怎么也在?”
“强哥!二十多年不见了。”林雅神色复杂,点头道。
赵强来不及与林雅叙旧,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冰冷的崔妍身上,此刻,崔妍也是死死地盯着他,四目相对,赵强身子立刻便软了下来,他在崔妍的面前,向来就是外强中干、假把式。
“崔——”赵强轻声道。
“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崔妍语气出奇地平静,破开荒地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指着叶玲,说道。
“你——都知道了吗?”赵强一脸颓丧,无力地说道,这个时候,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
“好吧,既然大家都来了,也好,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自己的女儿,我亲生的女儿,但是,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已经没有办法了。”崔妍低下头,缓缓地说道,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已经无所谓了。
“崔姐,什么亲生女儿?玲玲不是……”林雅惊讶道,她的目光望向床上的叶玲,话语生生止住。
“妈,妈,您别难过了,虽然我早就知道,我是您领养的,但是我知道,您比我亲生母亲对我还好,我……”
“好了,你们都别说了。”崔妍一摆手,打断了叶玲的话。抽泣一声,抬头望着赵强,指着叶玲,一句一顿地问道:
“姓赵的,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赵强被难住了。
“我告诉你,她就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崔妍,你胡说些什么?”赵强和林雅几乎是同时喊道,叶玲则是由于生病了反应迟钝,尚且没听明白。
崔妍看着赵强那一双由于愤怒而通红的眸子,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这就是报应,我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
“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叶玲从床上坐起,一脸的惊恐。
“林雅,20年前,我让你离开赵强,也是为你好,不管结果怎么样,可是,当初,我确实是发自内心地,真心诚意地为你好,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崔妍望着林雅。
“我当然知道,崔姐,我明白。”林雅回忆起当初,泪水忍不住奔涌,快速上前,一把握住崔妍的手,“崔姐,坐下来慢慢说,我听着呢。”
“可是,你不知道,当初,你走后,赵强他到处找你,当他找不到你的时候,便把愤怒发泄到了我的身上,”崔妍掩面,她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崔姐,真是难为你了。”林雅可以想像当初的情景,崔妍一定受了很多委屈,而这些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从来也没有告诉过自己。
“然后,在一天晚上,他偷偷闯进了我的教工宿舍,把我绑在床上,对我实施了暴行。”
“暴行?他对你做什么了?”林雅内心一颤。
赵强听到这里,也觉得不堪入耳,连忙用手遮住了脸,慢慢地蹲在墙角。
“那一晚过后,就有了叶玲,”崔妍慈爱地望了床上的女儿一眼,继续说道:“我当时,是决意要打掉这个孩子的,可是,可是医生跟我说,如果我打掉了,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然后,你就请假了一年多,去外地生了她?”林雅连忙接话道。
“是的,后来我结婚了,果然如医生所说,没有怀上孩子,于是我编了个理由,从外地将女儿接了回来,当时,我只能告诉你们,孩子是领养的。但是玲玲的头发,却是继续了他,生下来就是银色,我害怕这个颜色,于是一直用染发剂帮她遮盖,一直持续了二十年了,这才有了今天的慢性中毒。”
“我——”赵强想说点什么。
“你闭嘴。”几乎是异口同声,崔妍和林雅一起狠狠地瞪向赵强。
“这,就是事情的始末,该说的,我也已经说完了,我想回家休息一下。”崔妍颓然地站起身,轻轻地推开林雅的手,愣愣地向着门口走去。
“崔姐,我陪你回去。”林雅连忙跟上,扶住了崔妍。赵强目送着她们出门,却是不敢上前。默默地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发呆片刻后,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床头,林雅却是早就已经用被子蒙住了头,赵强看不到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