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财在桌边动了几把筷子,挑了鱼肉,又尝了口酱鸭青菜便放下不吃了。
姜夫人心疼,便劝道:“儿啊,再吃几口罢,你在外面这么天,风餐露宿的,哪吃得上什么好的?”
姜茂财搁了筷子,叹了口气,道:“还吃什么好的?再这么下去,别说吃好的了,这一大家子的,到时候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姜夫人道:“这……儿怎么这么说呢?咱们姜家家大业大,就算这几日生意不好,但城外也还有田,城里也有租户,再怎么样也不会沦落到饭不上饭的地步。有些话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莫吓着家里人了。”
姜茂财便道:“您是不知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姜家虽是家大业大,但要养的人也多。就单布庄下面,纺布的,抬货的,这都要养着。现在又是刚开春,生意最该好的时候,只进不出,能撑多久?”
说着说着姜茂财又开始叹起气来,他伸了手,将手背给姜夫人看。上背上横了条口子,结着痂,没好多少时。姜夫从呀了一声,忙握着手问:“这是怎么弄的?”
姜茂财道:“人啊,不就是这样么?运气不好的时候做什么都倒霉,只是在客栈里用面盆洗了把脸,刚面盆放在架子上,盆沉得很,里面又装满了水,那架子有些年头,一时没承受住,下面的承重的杆子断了一条,水盆一下子摔在地上,摔成碎片,一不留神便被碎渣子划了个大口子。”
姜夫人直流泪,道:“我的儿耶,可苦着你了,若是你爹爹还在就好了。”
姜茂欣比姜夫人更了解家里的情况,她知道姜茂财的话都是真的,她想着茂官、茂苒年龄小,姜太夫人身子又没原来健朗了,更受不得惊吓,而且就算这些事情让他们知道他们也帮不上忙,只是平白无故的让他们胆心。于是姜茂欣便拿李盛开导她的话拿来说道:“天无绝人之路,办法总是会想出来的。”
姜茂财便道:“我何尝没想?这几日我连跑了邻城的几个村子,要么棉花是被人收走了,要么就跟我之儿狮子大开口,全当我是冤大头!”
这时李氏冷笑了声,“茂欣妹妹说的倒是轻巧得很!”
李氏听到家里出事,心里着急。她当年嫁到姜家的时候姜家是多气派?整个庆喜城最财大气粗的人家,宴请的流水席在门外摆了整整三天。不说城里姑娘对她季度,就连她自己家里的几个姐姐妹妹,对她也是羡慕得很。可没想到这才多久光景,姜家就成了这个模样。
李氏顿时觉得自己怨得很,又听到姜茂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一更是气。打姜家产业主意的时候,不知道多卖力,硬说自己是姜家人;现在家业要倒了,立马又成了没事人,便没好气得说:“茂财这么多天在外面奔波,也没想出办法,妹妹以为办法是这么好想的?就你一句话的工夫?”
姜茂欣道:“办法倒不是没有……”
姜茂财见姜茂欣有法子,不由大喜。他现在虽然面上从不说什么,但心里对自己这个妹妹已经是服气的很。无论是上回他进的那批赔钱货,还是自己能出狱,全靠姜茂欣出的主意。所以现在姜茂欣一说的法子,他便立刻觉得自己又有救了。
姜茂财忙问:“茂欣妹子,你有主意赶紧说罢,莫在这儿卖关子。”
姜茂欣便道:“虽然现在棉花难得收,若是非要收,价格也是不斐。现在却是蚕丝盛产的时候,蚕丝虽然价格高,但这个时候两者的差别也不会太大。我们今年我们便专产丝绸,这也是一条出路。”
姜茂财愣了一会儿,又在心里想了半晌,这才开口道:“茂欣妹子,你这是什么法子?”
姜夫人并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说的肯定是错不了。便忙跟着附和道:“就是啊,茂欣丫头,你可莫给你哥哥出些馊主意了,生意上的事你哪儿懂?可别害着你哥了!”
姜茂财道:“倒不是为了这个,只是茂欣妹子,你难道不知道这布庄的生意一年到头,也就只卖出去几匹的丝绸,那还是生意好的,是富家有喜事筹办。若是专门卖这个,可不是赔死?”
姜夫人没怎么听懂姜茂财前头讲的,但最后一个“赔”字,她是再懂不过的了。这生意人什么生意都能做,就这赔本生意不能做。于是忙道:“呀呀!这可是赔本生意,做不得,做不得!”
要姜茂欣出主意这话本是李氏说的,李氏见姜茂欣真说出了些什么,也觉得自己的面子上不怎么过得去。再加上这小姑子前几日还暗地里撺掇太夫人告诉她染料方子,惦记他们姜家家业也不是一天两天,便愈发想姜茂欣明着是在给姜茂财出主意,暗的谁知道在玩什么把戏?便故意对姜夫人道:“夫人莫置气,毕竟是姑娘家家的,想到前头的,就忘了后头的,想着一件事,就忘了第二件,总也想不全。”
说完头一转,便对姜茂欣冷言冷语道:“茂欣妹妹你也莫不高兴,本来这做生意就是男人干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在一旁看看,学着点东西记在心里便是了,可千万别真往里掺和,省得到时候赔了钱,倒让你哥担了败家子的名儿。”
“今儿都怎么说话的?阴阳怪气的,也是邪性了。”姜太夫人徐徐开口道。
姜太夫人觉得自己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上回被李氏那么一吓,虽然请吴大夫来看过,也添了药,但总比不得往日。所以对这些小辈的那点事儿,她也不想再多去说些什么,但今日这饭吃得实在是倒胃口。
姜太夫人用玉筷在桂花鱼腹上挑了一块,夹进姜茂欣碗里,徐徐道:“这怎么就不是个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