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家为商户,虽然有钱,但地位低贱,如今这世道,都是有钱的跟有权的一同走,光有钱一点用都没有,摊上事了,连塞都没门道塞,但若是能与权贵结交,那可就不一样了。
她不指望姜茂欣能掉到什么金龟婿,魏家跟姜家门当户对,但毕竟是贱商,没什么地位,姜茂欣能嫁过去并不能算什么,正对了那些看腻了绝顶美女的阔少胃口,如果真能掉到金龟婿,那也是姜家的造化。
但姜茂欣长得更像她爹,不是顶美,顶多眉清目秀,五官端正,讨人喜欢,但真想让她嫁过去,还是难办得很。不过若是能借着这层关系,让姜茂官跟贵人搭上线,依姜茂财的才智,那日后一定不可同日而语。要是姜家运势到了,成了皇商,那更是光宗耀祖,后人也能衣食无忧,平步青云。
姜夫人算盘打得愈发响亮,见春花拿了间素色披风来,便忙训斥道:“呀!做什么穿这身?丧气得很,显得人苍白。咱们是开布庄的,难道就没眼色鲜艳的衣裳么?随便拿几件,也比这一身讨喜!”
春花便解释道:“可……小姐还在服丧……”
姜夫人不耐烦地斥道:“那也不能穿得这么丧气,别人可是个大户人家,能喜欢这副样子么?”说罢又到布庄里给姜茂欣挑斗篷,不敢用大红色的,挑来挑去,最后选了一身湖蓝色,帽边镶一圈白兔毛,给姜茂欣穿上。见姜茂欣穿这身衣服脸颊上多了几丝血气,显得人也俏丽了不少,便更是高兴,直把姜茂欣往外推,要她快些去。
姜茂欣被推得只得往外走,一回头瞧见姜夫人盈盈地对着她笑,道:“去了跟那爷替我闻声好,说姜家劳他费心了。”姜茂欣心一寒,觉得自己像菜市场里一块按斤两卖的猪肉,愈发不愿去。就在这时,后院却来了一小伙计,慌慌张张道:“夫人,小姐,小少爷在后院跌了一跤!”
姜夫人顿时吓了一跳,“什么!”,六神无主起来。
她把姜茂官带出来是没跟姜太夫人报备的。因为姜茂官年纪小,带他去布庄,人多事杂,难免磕着碰着,姜太夫人不许他去。于是姜夫人便来了个先斩后奏,想着只带茂财出来这么一小会儿,肯定不会有事,没想到还真就出事了。
姜茂官摔着其实还是事小,就是怕他是摔在脸上了,让姜太夫人看见,一追问,便会牵扯出来她是打着姜茂官的幌子来找姜茂欣说事,要姜茂欣用旁门左道的法子去救人。姜太夫人已经怪罪过她一次了,若再犯,那就是屡教不改,姜太夫人知道了肯定会相当不高兴。
姜夫人也不撵姜茂欣了,慌忙跟着那小伙计到后院去看。姜茂欣也解了披风,跟姜夫人一同去。
到后院一看,姜茂官被几个丫鬟一同抱着。丫鬟们有的抱着姜茂官的手,有的抱着姜茂官的脚,将一点儿大的人簇拥在中间,一阵慌乱。
姜茂官吓得嗷嗷哭,两手两脚狗刨似的扑腾。姜茂官本来没觉得这有什么的,不过是跑跳地时候踩着地上的石子儿摔了个狗啃屎罢了,他在家里也时常这么摔,摔了便被抱起来,奶妈给他拍裤子上的灰,然后小声骂他死小子。
怎么现在也是同样摔了一跤,却又是扯腿子,又是拉手臂,慌慌忙忙地好似出了天大的事儿,他一害怕便哭了起来,他一哭,围着的丫鬟也要哭了,脸耷拉得像老核桃,丫鬟们脸一耷拉,姜茂官便更害怕了,更是嗷嗷大哭,哭得又大嗝又打哆嗦。
丫鬟们嘤嘤哀求道:“我的小祖宗,求求你莫哭了,你娘你姐来看见了,以为是我们亏待你,欺负你,我们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这些话姜茂官哪里听得懂?哭得更伤心了。
姜茂欣跟姜夫人赶了来,姜茂欣从丫鬟们手里把姜茂官接过去,一只手托着臀,让他两条腿搭在自己的胳膊上,先看了看脸蛋子,脸蛋子灰了一块,应该是哭的时候摸上去的印,又看两条手肘子,上头没沾灰,又看了膝盖,左边膝盖上团了一团泥巴,估计是磕着了。姜茂欣道:“小宝是膝盖磕着了?”
姜茂官点点头,也不哭了,用手指着膝盖。他已经不疼了,也不害怕了,但他很喜欢大姐这么抱着,于是瘪着嘴,撒娇道:“阿姐呼呼。”姜茂欣给他膝盖呼了呼,又“不疼不疼”安慰了几句,
姜夫人也从头到脚细细瞧了遍,见姜茂官伤的是膝盖,不由松了口气,过去牵了牵姜茂官的小手,道:“答应娘一件事儿好不好,回去后咱不跟奶奶说咱出来玩儿了好不好?你答应娘,娘就给你买糖葫芦。”
姜茂欣蹙眉道:“娘,茂官正长牙,不能吃甜的。”
姜夫人道:“只吃一串又不要紧!你瞧你大姐多抠门,来娘抱好不好?”说罢从姜茂欣手里把姜茂官接了过去。姜夫人抱得还是不稳,两手提着姜茂官的腋下,伸直了手臂,不让那脏兮兮的孩儿碰到自己。
姜茂官毕竟小孩子习性,好似一条哈巴狗,谁给吃的便跟谁走。一听娘给他糖葫芦,大姐不给,立马倒戈,咯咯笑着说:“好,好,糖葫芦。”
姜夫人眉开眼笑地松了气,又道:“方才你是怎么摔的?”
姜茂官伸手指了指,道:“跑的时候跌的。”
姜夫人顺着姜茂官的手指头看过去,却见一豆芽菜似的小男孩就站在一旁,只是个头太小,方才又是人来人往,便没人看见。
姜夫人一瞧那小男孩的打扮,衣服虽然干净没有补丁,但却大了整整一号,松垮垮地穿在身上,一看就是捡的别人家的旧衣服穿的。又看那小男孩眼神有点愣,也不会叫人,就这么傻站在原地,不由推测是哪个下人家的傻小子。于是对那小男孩,训斥了一声:“给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