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姑娘了?”姜茂苒叫道,她本来就极其不喜欢李氏这个嫂嫂,正眼都不想瞧,更不想跟李氏说话,但听李氏这么阴阳怪气地挤兑自己大姐,实在坐不下去——“我姐这会儿明明还是朵花儿呢,像我姐这么聪慧的姑娘,在城里找得出第二个吗?大家都排着队想娶我姐回家呢!哼,要我说啊,谁娶到我姐谁明年就能发大财!”
“呵,”李氏冷笑道,“茂苒妹子别的没见着厉害,这牛皮吹得倒响亮得很,既然你姐姐有你说得这么抢手,魏家怎么到现在连点动静都没有?要我说啊,”李氏微微扬了扬头,斜眼瞧着姜茂欣冷淡地模样,尖声道:“茂欣妹妹可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现在还是好好反省反省到底自己是哪儿不好了,让魏家到现在都不肯来提亲。一个姑娘家的,还是别再插手生意上的事务,整日在外面抛头露面,你都不知道别人说得有多不好听。”
“你,”姜茂苒气得咬牙切齿,她越发觉得李氏长得像一只阔嘴的鲶鱼,颧骨高,嘴唇却薄,像一只阔嘴的鲶鱼,刻薄得很。每天不知道在跟她那倒霉哥哥灌什么**汤药,一心要把好好一个家给折腾得鸡飞狗跳。
若是一般女子被这般数落定然早就伤心欲绝,觉得自己名誉尽悔,无地自容,要投河自尽去了。但姜茂欣不是一般女子,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澜,而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位子上,用指腹勾画着茶盏的底座,眼皮微垂,看不出情绪。
姜茂欣发现自己的想法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然地发生了改变。如果是以前,其他人跟她提起婚约之事,她或许还能不以为然,泰然处之地忍受一段和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共度余生的后半辈子。但现在的她却发现到自己原来做不到,这变化的原因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模模糊糊的,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可能只是因为她曾通过另外一个人看见了边塞的星海和晚霞的清辉,于是就再也无法心甘情愿。魏家不来提亲,那也不错,若是退婚,她更是求之不得。但姜茂欣更是明白,李氏这番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长篇大论真正想说的其实并不是她婚事,并不是她所谓的未来的幸福,而一个警告——警告她趁早别再插手姜家的生意。
这让姜茂欣如鲠在喉。
姜茂欣悠然道:“嫂嫂真是急得很,好在我们都知道您是我嫂嫂,若让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嫂嫂是姜家幺女儿恨嫁呢。”
姜茂欣刚一说完,厅下便传来一阵压抑地轻笑,李氏下不了台来,脸色顿时大变,怒道:“茂欣妹妹这说得是什么混帐话?我也是为了你好,我苦口婆心地好心相劝,你竟然还拿我打趣,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是你嫂嫂,我的话你都得给我好好听着,莫把外头学来的脾气带到家里来了,你心里要清楚现在姜家是谁在当家!”
“谁在当家?”姜老夫人突然发声了,“我倒像听听姜家现在谁的辈分竟然比我还高。”
李氏顿时噤声,在心里连连抽自己嘴巴子,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下来。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该了,踩着姜老夫人的老虎尾巴。李氏两手牵着衣服角搅做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张张嘴巴,觉得每句到了嘴边的话都是更讨打的,最后终于想出一句——“老夫人,我这就冤枉了,您可把我的意思给想岔了!我是说老爷走了,现在姜家能当家的男丁也就只有二爷,所谓长兄如父,我是想让茂欣妹子心怀长幼尊卑,莫越矩了。”
姜老夫人便道:“你们的话我听来听去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罢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讲,真是没劲儿的很。不就是说茂欣丫头是个姑娘家所以不能管姜家的账嘛。这道理我也琢磨了一会儿,初听似乎有这么一点道理,好像是说得过去——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而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的事务万万不能落到旁人手里去。可我细想却又不明白了。”
姜老夫人微顿,继续说道:“你说布庄的周掌柜吴掌柜贺掌柜,他们也不是自己人,是花每月花银两雇来的,请来帮忙算账收款。我就不明白了,茂欣丫头是我在我跟前,我看着长大的,怎么我姜家自家的孙女儿就比不上这些外人了?更何况她还比他们能呢,我怎么就不能用她了?”
这一番话说得李氏和姜夫人哑口无言,只能垂首而坐,不发一言。
这时突然见一小厮慌慌张张地进来了,李氏认出那小厮是姜茂财跟前的,便问道:“这么慌忙是做什么?你爷呢?”
那小厮便道:“就是爷,爷出事儿了。”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
姜夫人花容失色,慌忙问道:“茂财出什么事儿了?你快好好说!”
那小厮便道:“今个儿一大早便有人到布庄门口闹事,用毯子包了个死尸放在布庄门口,说布庄的布料里有问题,把他们的主子给活活害死了!这事儿立马传到县太爷耳朵里,马上派县衙,把爷给捉了进去!”
姜夫人听完,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白往上一翻,作势要晕过去,李氏腿也软了,扑腾栽在地上,“怎么办怎么办”地干嚎起来。厅里顿时大乱,下人们慌忙上前,又是搀李氏又是掐姜夫人人中,姜茂官一时没人顾上,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嗷嗷大哭。
姜茂欣马上安排几个丫鬟先扶几位夫人回屋,再去把吴大夫请来,又让吩咐冬梅给姜茂官喂奶,提点好一切琐事后,裙摆一提,带着春花跟小厮往布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