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茂欣见李盛脸都皱了,以为自己教训得好,心满意足地松了手,道:“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李盛挑了块苍紫色浣花锦绸,道:“上布庄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买块布回去做衣服的。”
那块苍紫色浣花锦绸比在李盛的脸旁,苍紫色的布料将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的眼珠眼色略浅,眼眶微深,蒙上一层苍紫色淡光后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怪异,让姜茂欣的胸口像是飞进去了一只蝴蝶,在里面乱扑腾那带着绒毛的小翅膀。
她突然想到李盛口中的那边塞才有的浩淼星海,她觉得其实有时候星星不一定只存在于苍穹之上,可能也藏在一个人的眼睛里。
姜茂欣垂下眼,捋平被李盛弄乱的布匹,“这颜色挺衬你。”
“是吗?”李盛挑了挑眉,道:“这块我要了。”
姜茂欣便叫来小伙计拿尺子,小伙计取了尺,问李盛:“爷要几尺?”
“几尺?”
这倒真把李盛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裁衣的规矩,想着多买总归不会错的,便说:“都要了吧。”
“这……”小伙计又犯了难。这一大清早的店,刚开了张,客才来了两三波,便将花色的全买了去,他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小伙计两眼偷偷瞧姜茂欣的脸色,姜茂欣便道:“你莫不是来砸我场子的?”
“可我不知道自己的尺码是多少,”李盛道:“只有劳烦姜小姐给我量一下了。”
“啊?”姜茂欣全当李盛在胡闹,道:“你都这么大了,还连自己穿什么尺码的衣服都不知道?”
李盛也不恼,不以为耻反以为傲地一脸光荣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男人长个,长得晚但也长个久,以前量的尺码现在估计早就不合适了。二来我这人从不挑剔,从边塞到这儿来后,衣食住行全是府里的下人给我准备,他们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多大多小真的不知道。”
姜茂欣听完还真被这家伙给说服了,便道:“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姜茂欣对正在一遍忙着量身的裁缝说道:“吴妈,您能不能帮这位爷量量?”
李盛笑笑道:“你怎么不来?”
姜茂欣骂道:“你等着罢!”
姜茂欣去找吴裁缝,吴裁缝回了头,取出嘴边叼着的三根针,还没听完便推脱道:“姜小姐呀,不是我不帮,是我就两只手,一只手拿尺子,一只手拿针,真生不出三头六臂。这位爷看上去也是贵客,得罪了我们担待不起,还是小姐费心,亲自量吧。”
“可是……”
“哎呀,有什么可是的?”吴裁缝道:“做大夫的,看病人看不见男女,只看见一副骨骼血肉,我们裁缝也一样,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只晾衣架,毫无区别,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话是这么说。”姜茂欣犹豫道。
李盛站在原地,对姜茂欣微微张开双臂,明明是让她来量臂长,却摆出索要拥抱的姿势。李盛笑眯眯地说:“你也听到了,来吧,量量我这个晾衣架。”
“这……”姜茂欣正在犹豫,吴裁缝却拉住姜茂欣的手臂,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道:“我瞧这小哥哥生得俊得很,你可一点都不吃亏。”还没待姜茂欣反映过来,吴妈手肘往姜茂欣腰间一推,姜茂欣一个趔趄差点真撞进李盛怀里。
姜茂欣抬起眼,李盛正低头对着她笑,不由在心里大骂——她是不吃亏,可他吃亏啊!
“吴妈跟你说什么了?”李盛问。
“没什么。来吧,让我量量你这晾衣架有多宽!”姜茂欣一正色,拿好手里的软尺,比在李盛的肩膀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得很近,近得像在迎春楼里那次意外的拥抱。
姜茂欣虽然身材在姑娘里算得上高挑,但和李盛比起来还是要矮上大半个头,量肩膀的时候,李盛的下巴就在她前额处,细微的呼吸轻轻的拂在姜茂欣的头顶。她觉得这股温热的气流像一根细软的羽毛,挠着她,招惹她。
姜茂欣比划了半晌,愣是怎么也没量好,要么是软尺没比对,要么是刻度错位。姜茂欣恼羞成怒,一收软尺,对李盛使起性子,“你!你!你故意的!”
李盛张着手臂,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相,“我怎么了?”
“你!你吹我!”
“我吹你?”李盛忍俊不禁,“那叫吐气。人都要吐气的,只吸气不吐气人就死了,你不让我吐气,安得是个什么心?”
“你!”姜茂欣要被李盛给气死,“我量的时候不许呼吸,你见过哪个晾衣架呼气了?”
“好好好,”李盛投降,“我不喘气,行了罢?你快量,专业点。”
姜茂欣狠狠瞪了李盛一眼,上前比尺时故意踩了李盛一脚,然后憋了股气,垫着脚尖,给李盛量了肩宽,臂长,又环着腰量了腰围。量到脸都红透了,才终于量完,用纸片记录下来。
这边姜茂欣刚李盛量完,便只听前厅另一侧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厮带着哭腔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事不好了。”
姜茂欣吓了一跳,忙放下手边的事,周掌柜也闻声过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姜记这几日风头太盛,树大招风,惹来人眼红?“傻小子,好好说,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那小厮便道:“是钱有贵,是钱有贵带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