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把人交给我!”程伯虎摩拳擦掌地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凶悍的笑容。
“我倒要看看是谁调教出来的人,居然偷到我程爷爷头上来了!”
程伯虎出马,李贤便顺理成章地撂开了手,见李敬业一脸看好戏,陆黑则是鄙薄地皱起了眉头。
唯有薛讷有些不解,他便笑嘻嘻地解释道:“伯虎大哥能耐大着呢,以后要是出门丢了东西全都可以找他。”
而那个小偷听到一个程,再听到伯虎二字,立马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求助的目光瞥来瞥去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各位公子行行好,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呸,这种话我都听腻了,个个被抓住的偷儿都这么说!”程伯虎当然不吃这一套,恶狠狠地问道,“说,你上头是谁罩着?”
“我……”
正在李贤看热闹看的高兴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一个突兀的声音:“程大少!”
回头一看,李贤登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不是当初害得他和程伯虎差点陷身贺兰别庄的燕三还有谁?
话说程伯虎当日去找这家伙算账,他也忘了询问下文,谁知这家伙还敢蹦出来!
“师傅!”
什么,这家伙叫什么?
如果说刚刚李贤的目光还只是喷火,那么现在就干脆像是刀子了。好嘛,上次是这燕三耍了他们一记,这回可好,干脆上徒弟了!
程伯虎闻声回头,随即也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上次我去兴师问罪的时候你不在,如今竟然主动蹦出来了!敢情他是你的徒弟,好啊,子债父偿,他是你徒弟,也和你儿子差不多,老燕你要是不给个交待,就算你师傅和我家老爷子有交情,也休想躲过这一回!”
众目睽睽之下,燕三似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上回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一时手痒,谁知道拿错了东西露了行踪。既然程大少你们没事,那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惦记在心上嘛。倒是我这个徒弟,咳咳,他的来头其实不小……他可是正正经经姓长孙的!”
长孙!
一句话引起了诸多联想,李贤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死掉的长孙无忌。
正当他想要再问的时候,忽然只觉得眼前微风一闪,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燕三手上赫然拉着一个人,已经跑出去老远,还有闲暇回头挥手打招呼。
这该死的家伙居然耍诈!
李贤几乎没一下子暴跳如雷,转而却感到怀里似乎多了一样什么东西,顿时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燕三可是标准的神偷,刚刚离他这么近,要是真的顺手牵羊偷走了什么东西,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总不成让官府帮他这个沛王去抓贼吧?
然而,等到他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掏出来的却是一支金簪。
只见簪精雕细琢着舒展自如的云朵,周围是八个圆托,当中镶着红宝石绿宝石等等,看上去格外富丽华贵,绝对价值不菲。
燕三一个男人怎么也不可能买这种东西,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这又是那个家伙不知从哪里顺的!
李敬业凑上前来打量了一下,忽然笑嘻嘻地说:“这样式我曾经见过,似乎是之前皇后娘娘赐的,各家宰相都分到了一对。我家那一对我敢保证还在,不知道是哪家宰相那么倒霉,被燕三这么一个大飞贼光顾了!”
这东西是武后赐给宰相家女眷的?
李贤吃惊之余又端详了两眼,愈觉得这东西出自内造的可能性很大。
正当这时,他的眼睛忽然瞥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影,确切地说,应该是两个少女。
前头那个人气急败坏,后头那个则似乎有些惊慌失措,那相似的脸庞看上去异常熟悉,不是许家那对姊妹花还会有谁?
他瞥了一眼手中的金簪,再看看不远处的两女,登时觉得一阵有趣——天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吧?
他刚刚将簪子重新塞回怀中,目光就和对面的许瑶打了个照面,很快,那一位便拉着姐姐直冲了过来,对着他劈头盖脸地问道:“喂,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可恶的小偷?”
除了李贤之外,其他人都是面面相觑,就在刚才,这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可恶的小偷来着。
而他们也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对姊妹花,若不是顾及到她们可能是名门之女,李敬业几乎就要吹口哨了。
李贤和许敬宗达成了交易,此时自然没必要再避讳这对姊妹花,当下便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许小姐被偷了东西?”
“是啊,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儿居然敢偷我们的簪子!要是给我抓到他,看我不把他千刀万剐!”
看看妹妹咬牙切齿的模样,再看看姐姐满脸惶然,李贤不得不在心里感慨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然而,正当他寻思着怎么体面地送回东西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叮当声。
一根云形金簪在地上弹了几下,最后静静地躺在那里,而簪子的一边站着许嫣许瑶姊妹,另一边则是呆若木鸡的李贤。
李贤绝对不信天下有这么巧的事,他刚刚明明记得把簪子藏进了怀中,怎么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出来,而他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先前燕三溜走的时候,绝对在他衣服上做了什么手脚!
但是,这现在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面对一双正在喷火的眼睛,他该怎么蒙混过去。
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不用指望,这两个家伙不给他添乱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薛讷和陆黑,似乎也不适合作为帮衬的对象。说来说去,这次竟要他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
许瑶面色不善地盯着李贤,丝毫不顾背后许嫣的提醒:“这支金簪怎么会在你手里?莫非你和那个小贼认识?”
小贼?那个家伙分明是个贼头贼祖宗,要不是他耍阴招,怎么也不可能惹出这么多事情。
李贤正想解释,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
他为何要解释?东西是燕三留下的,即便是偷来的又怎么样?
他和这贼头的账还没算清呢,这东西不过是利息!
当下他镇定自若地弯腰把东西捡了起来,在许瑶面前晃了一晃。
“你说这是你的簪子?”
“没错!”
“可我只知道这是别人送给我的!”他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揣进怀里,理直气壮地说。
“这金簪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这一支,据我所知,各家宰相的女眷都有一对,许二小姐一口咬定这是你的,似乎有些武断吧!”
哼,要是态度好一点,他当然也就顺势把簪子还回去了,就是再贵重的金簪他也见过,还不在乎这种女人戴的东西。
可对面这丫头非要一幅凶巴巴的样子,那就别怪他强词夺理了!
“你……”
许瑶闻言顿时气急败坏,可一个你字之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此时,倒是她背后的许嫣见机得快,一把将妹妹拉了回来。
便上前盈盈施礼:“殿下,小妹太过没规矩,说话不成体统,还请殿下恕罪!其实一支簪子本没有什么,但它是皇后娘娘赐给爷爷的,爷爷给了我们姊妹一人一支珍藏。平日我们也不敢戴,谁知道……”
“姐姐,你和他啰嗦这么多干嘛!”许瑶气冲冲地拉开了许嫣,登时抢过了话头。
“平常这种好东西哪里轮得到我们姊妹,全都被老头子的那些姬妾分光了。他眼里只有那些莺莺燕燕,哪里有我们。要不是爹爹死了,那死老头会善心大?今天要是东西丢了,回家之后不知老东西要怎么折腾我们。总而言之,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旁边的李敬业和程伯虎终于品出了滋味,对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
敢情这是许敬宗的孙女?
好嘛,这个小的实在够彪悍的,一口一个死老头,要是许敬宗听到,非气炸了肚子不可!
本着看好戏的心理,李敬业一把将莫名其妙的薛讷和陆黑拉到了一边,把大片的地方让给了那边横眉竖眼的两位。
老头子——死老头——老东西……
即使是李贤,此时头上也是一根根的青筋。
他很怀疑,像许瑶这样的性格,平时在许敬宗面前是什么样子的,温文尔雅作淑女状?
笑话,怎么可能!
再看看旁边那位姐姐已经是急得直跺脚,他更是觉得有意思,这一双姊妹花的性子可真是南辕北辙啊!
他也不去看满脸怒色的许瑶,径直对许嫣问道:“许大小姐,这路上人来人往难免有匪类,你们两个出来怎么连个随从都不带?”
“其实……”
“呸,那些下人全都去奉承家里头那些大大小小的狐媚子了,谁顾得上跟我们?照着那死老头的意思,要不是还指望我们能够换到大堆聘礼,说不定连我们一块都逐到岭南去。”
“你住嘴!”
见许瑶愈口无遮拦,许嫣顿时再也忍不住了,一口喝住了她,眼泪登时簌簌落下。
这下子李贤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从袖子中掏出手帕递了过去——自打有了贺兰烟这个跟屁虫之后,他就从来没忘了备一块帕子,谁知道如今贺兰烟不在身边还能派上用场。
许嫣本能地接过,只擦了一下便觉得有些不妥,情不自禁地透过双手缝隙瞥了李贤一眼,双颊立刻飞上了两朵红云。
好容易压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她便还回了帕子。
又深深施了一礼:“实话不瞒殿下,其实丢失那支簪子的人是我,小妹是怕我回去遭责骂,方才把她那支给了我。刚刚满大街找那个小贼,其实也只是抱着万一的侥幸,毕竟,这金簪价值不菲,大约小贼也将它换了钱。小妹出言无状,我在这里代她赔礼了!”
人家好声好气地道歉,李贤自然更加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搀扶了一把,却浑然没注意自己碰到少女的胳膊时,对方的脸更红了些。
“我只是和你们开个玩笑而已,刚刚这里是跑过去两个贼,还想偷我的东西,结果被我识破抓了个正着,还从身上搜出了这个,只可惜被那两个家伙跑了。”
李贤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撒起了弥天大谎。
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支金簪递了过去,“原物奉还,这样一来,你们回去就不会有事了。”
许嫣顿时又惊又喜,连忙双手接过谢了又谢,而旁边的许瑶却在那里嘀咕了两句,最后在姐姐的强拉之下,方才不情不愿地上前勉强行礼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