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到叶狼齿的真心话,萧云鹤反而有种难言的轻松感。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也向往做一个赤诚之人吧。
“那叶将军留在下……”萧云鹤疑惑道。
“大将军选择了你,你就不能辜负大将军对你的期望。你的时间并不多,所以,你必须马上开始努力,让自己拥有做大将军后继者的资格。而要拥有这个资格,你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找得到。”叶狼齿很认真地说道,说得萧云鹤脸上的疑惑之色马上就消失了。
“多谢叶将军厚爱!”萧云鹤恭声说道,向叶狼齿深施一礼。
“我厚爱你什么了?”叶狼齿笑了笑。
“多谢叶将军给我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达到大将军的期望,但是我一定会让自己努力够得上这个资格!”萧云鹤抬起头来,向叶狼齿似是作出承诺一般庄重道。
“我给你的只是一个机遇,你抓住了,那才叫机会,你自己的机会。这场仗,就是你的机会。能不能把自己磨练成才,全看你自己的!”叶狼齿在萧云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叶将军,那我具体要怎么做?”萧云鹤应承了下来,却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
“你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士卒,我给你机会,但是不会对你照顾太多。现在的你毫无经验,我是绝对不会把那么多士兵的性命都交给你的,至少现在不会。”叶狼齿坦然道,随即转身便走。
“叶将军……”萧云鹤急叫道,这话还只说了一半呢,怎么就走了?
萧云鹤都不属于蛮骑,现在离开了叶狼齿,他去哪里?别说去找什么资格了,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啊!
“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一会儿小七回来找你。明天,你先跟着她,先上战场试一试吧!”叶狼齿头也不回地说道,背对着萧云鹤,他脸上的一丝狡猾的笑容只有他自己知道。
“什么?”萧云鹤脸色大变,急叫道,“叶将军,您还是换个人吧!我……我……”
“你什么你?你莫看小七是个女流之辈,她可是个合格的军官,大大小小也参加过七八次的战斗。明天你跟着她,好好学习一下!”叶狼齿走得飞快,这句话还没说完,他人的影子就已经不见了,消失在了前面那密密麻麻的帐篷群中。
“叶……”
萧云鹤再喊已经不见了叶狼齿,只喊出了第一个字,就只能摇头苦笑。
这个叶狼齿,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他的宝贝女儿,现在关系很尴尬吗?他刚刚才用诡计把自己教训了一顿,然后又把自己和云瑶硬拉到一块儿,现在又要把两个人凑到一起,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总不会,他以为自己和云瑶,有了私情了吧?
萧云鹤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云瑶对他有情义不假,但是他的心里只有一个颜颜,这份真情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当面拒绝了云瑶的大胆表白,萧云鹤虽然有些内疚,却也无法。本想着之后战事结束,两个人统属不同,以后见面的机会少了,随着时间流逝,这段不该产生的感情慢慢也就淡了。
哪想到叶狼齿却显然是误会了自己两人间的关系,硬是要把自己和云瑶绑在一起,现在还把自己分配到了云瑶的手下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这场仗就算顺利也得打上个十天半月的,这么多天两人天天见面,那得多尴尬多难堪啊?
萧云鹤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赶紧就要去追上叶狼齿,让他改变主意。
但是他刚上前走了两步,却又面露迟疑地停下了。
自己找到了叶狼齿,该怎么说呢?
直接跟他说,你女儿喜欢我,但是我不喜欢她,而且刚刚把她给拒绝了,我们两个人现在不能见面,麻烦你帮我换个地方?
挡着人家老爹的面这么说他的女儿,自己是不是活腻了?
真话不能说,那就只能撒谎了。可是叶狼齿虽然性格直爽,却也是个精明人,随便编造谎言很容易就会被拆穿的……
自己刚答应了下来,还慷慨激昂地做出了承诺,现在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去处,自己应该感激涕零才对,怎么能马上就反悔呢?
既要说服叶狼齿改变主意,又要顾及他们父女二人的感受,这个谎言,编织起来很有难度啊……
“萧云鹤!”
萧云鹤正在摸着下巴编织这个难度系数很高的谎言,旁边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萧云鹤闻声望去,摸在下巴上的手,顿时就僵住了。
竟然是云瑶。
看来,叶狼齿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这可……
萧云鹤心中叫苦不迭,但是现在已经照面了,萧云鹤只能从自己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来,干笑道:“云瑶姑娘,你好啊……”
这个开场白,太逊了。
“你一个人站在那里,想什么坏主意呢?”云瑶没给萧云鹤什么好脸色,说起话来也丝毫不留情面。
“没有啊……我能想……什么坏主意呢……云瑶姑娘……说笑了……嘿嘿……”
萧云鹤结结巴巴地说道,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心虚劲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心虚劲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貌似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啊,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有底气?倒像是自己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明天起,你跟着我,你知道了吧?”云瑶轻哼了一声,说道。
“呃……这个……知道……”萧云鹤艰难地答道。
“跟我来吧,我给你找个住处!”云瑶说道,也不等萧云鹤答不答应,扭头就走。
这父女俩,是不是都有替别人做决定的习惯啊?
萧云鹤苦笑不已,但是看着云瑶好像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自己还能怎么说?
自己已经伤过她一回了,这要是再说出伤人的话来,她还不得恨死了自己?
萧云鹤犹豫起来,脚抬起来,却迟迟没有放下去。
算了,人家一个女孩子都不觉得尴尬,你怎么说也是个大老爷们,难道这点脸皮厚度都没有?
千军万马我都未曾怕过,难道今日还怕了这一个小丫头片子不成?
萧云鹤激起了一丝好胜心,心中有了定计,抬头看看云瑶已经走出去有一段距离了,他赶紧迈开大步追上去。
些许困扰,算得了什么?明天,自己还要去面对更加残酷的磨练啊!
夜,就这么如以往的大多数夜晚一样,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笼罩大地的无边夜幕,如潮水般退去,却又没有如风浪般的声响,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朝阳永恒不变的从东方的地平线之下升起,灿烂的朝霞将天际映得璀璨光辉,沉睡了一夜的生灵,慢慢苏醒,开始了它们的忙碌。
茫茫无际的大漠中,遍地都是寸草不生的黄沙,触目看去连一星半点的绿色都见不到,只有那让人看到厌烦也无可奈何的土黄色。
放眼望去,眼前的荒漠中,唯一有些醒目的,只有远处那一个个或高或低的大小沙丘,依然是一成不变单调至极的土黄色。
但在那层层叠叠的沙丘背后,却隐藏着别样的生机。
从前面看,高大的沙丘呈圆锥状挺立,虽然都是由松软细小的沙砾组成,但是坡度很陡,常人若想从正面爬上去,除了会让自己吃上一嘴的沙土外,估计很难。
而如果转到了背面,则是另外一幅截然不同的场景。
这一面的坡度缓和了许多,不到一百米高的沙丘,从顶部向下延伸到地面,不长的一段距离,却一直延伸出了近千米。而在这一段极为和缓的坡度上,也不再是千篇一律枯燥的土黄色,而是多出了许多不一样的色彩。
沙地上长了不少的植物,当然见不到平原地区常见的白杨绿柳等高大的乔木,只有一丛丛低矮成球状的灌木。从最低端,一直向上蔓延,密密麻麻的,一直到了距离沙丘的中上部,这些生命力顽强的灌木才终于耗尽了最后的一丝执着,止步于此。
从下面望上去,这里不像是一座沙丘,倒像是一座小山。
上半部的沙丘依然是光秃秃的一片黄沙,但是下面的一大半地方,全都被这种灌木铺满,密密麻麻的。丝毫没有把这漫天黄沙骄阳炙烤的恶劣气候放在眼里,野蛮而又执着地占居住了这一处根据地,牢牢地扎根于此,一点点扩张着自己的生命领地。
只可惜现在的时节不对,已是深秋节气,就算是气候温和的平原地区,郁郁葱葱的场景也已经难以见到。
而在这气候更为恶劣的大漠深处,影响更甚。这些生命力强悍的灌木,敌得过炙热的骄阳,扛得住狂暴的飓风,扎得下绵绵密密如流水般随性的流沙,却也无法逆转天地四时的轮转,敌不过气候的变迁。
夏日时分,这里的灌木丛,也会像平原地区一样,每一株灌木,都会将自己全部的枝桠都抽出翠绿的枝叶,交织在一起,虽然枝矮叶碎,但漫山遍野的一片,也是郁郁葱葱的满眼绿意。
但是现在,连一片绿叶都看不到了。漫山遍野的,只有枯败残破的落叶,随着一阵阵风向不定的风沙随风乱舞,在残酷无情的风沙中,撕碎了自己用一年长成的身躯,化作纷飞的碎片,随狂风散落各地,归入大漠,没入无边无际的黄沙中,消弭不见,就像是从来都不曾有过这些叶子的存在,就像是这片大漠中,从不曾有过生命留下的划痕。
此时从山脚下望上去,触目所见只有那一株株光秃秃的灌木丛,不见了绿意,只有黝黑的枝干,间或残留着一两片残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沿着这片没有了生机的山坡向前,走上一段距离,突然间就会遇到一个大转折。
这个转折出现得是如此突然,就像是山坡被人一刀剜下来一块一样,转折的位置,几乎形成了一个九十度的直角。要是闷着头一路走,来不及在这个转折处绕行,就会撞上前面的一块大得出奇的石头。
那块大石头出现得很是突兀,周围只有缓和的沙丘,还有沙丘上的枯干灌木,全都是细小的沙砾,根本就见不到一块拳头大的小石头。却突然间在这里出现了一块大石头,高达十几丈,耸立在这里,占下了近半亩的地界,端的是一个庞然大物,也不知道是从那个地方被移到这里来的,又是被什么力量移过来的,或许也要被愚夫愚妇归为鬼神之迹。
而且在这块巨石的上半部分,还刻画了一些奇怪的符号。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都是由漆黑的墨线勾画而成,弯弯曲曲地绕起来,又在一些不规则的位置勾连串接,无一定之规,绝对不是任何民族的文字,也不是什么山水风景画,看上去就是一些没有规则的线条纠缠在一起,毫无美感。而且从远处看去,这些奇怪的线条组合在一起,隔着远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是仔细看去却让人油然而生一种心悸般的恐慌感,却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更奇怪的是,这些符号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染料画上去的,这块巨石耸立在这里,也不知道经历过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打,上面的那些符号还是历久弥新,一点都没有因为风雨的剥蚀而被模糊掉。
凡此种种,有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山野村夫大多愚昧迷信,将这些难以解释的怪事综合在一起,这块突兀出现的巨石,就变成了神魔附体的神物,上面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也变成了某位不知名姓的神仙,留在人世间的印记。
甚至还有好事者穿凿附会,编出了一个个曲折离奇而又荒诞不经的故事来,煞有介事地指出这上面的符号蕴含天机奥秘,如有人能够参透其中隐含的奥妙,就能超凡脱俗,从此升上九天做仙人。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神仙鬼怪的种种传说越来越离奇,那块巨石依然是那块没有变化的巨石,依然没有人能够在此悟透天机白日飞升做神仙。巨石侧面转折背后的那个小村落,依然如千百年来一样平凡而又执着地繁衍着。
从巨石的侧面转折而过,直走百米,就是那一个小村落。
小村落其实并不小,三三两两地分布出去,也占下了上千平米的一块大地方。只不过这个村落里的建筑和布置有些奇怪,虽然也是用木石混合建的房屋,但却和中原地区的民居风格迥然不同。
外面灰黑色的一层,凑近过去闻的话,还有一些淡淡的臭气。如果你对于饲养牲畜的活计比较熟悉的话,你就能认得出来,这些房屋外面涂抹的,是被稀释过了的干牛粪,风吹日晒之下,已经变成了灰白的颜色。
什么地方的人,会用牛粪这种肮脏的污秽之物,当成装饰物,涂抹在自己家的墙上?
有这样奇怪的建筑,居住在这里面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
村落占据的面积不小,里面的人却不怎么多。而且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一个个都是全身黝黑,就像是从墨汁池里泡过一遍一样,寻常地界,很难见到这样黑得彻底的人,而这个小村子里却住满了这样的人。
只有在说话的时候张开嘴,才能看到这些村民嘴里面的那两排雪白牙齿,一片黑中惟见唇齿间那一线白,看上去很是怪异,还有些恐怖。
当然这些怪异都是在外人看来,在这些本地人看来,这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
人皆以己身为尺度去衡量世间人和事,所谓的怪事,只是和自己以往所见到的不一样,才会觉得怪异。当身边的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是一样的时候,见怪不怪,反而可能会把非黑的所谓常人视为异类了。
诡异的环境,奇特的建筑风格,外貌特异的村民,这里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透着一丝说不出的诡异味道。如果有一个外面的人被丢到这个地方来,肯定会以为自己来到了神鬼横行的妖魔之地,却也可能被这些原住民,视为妖魔。
所幸,这一处地方实在是太隐蔽了,站在沙丘的正面,绝对不会想到后面会是这样一面灌木缓坡。而就算你站到了灌木缓坡的这一面,也只能看到远处的一块石头。
只有来到了这个转折处,转过身,才能看到这个奇异的小村庄,看到这个小村庄里奇异的一切。
但是这个村落存在了不知道几千几万年,这里的原住居民生于斯长于斯,祖祖辈辈不知道延续了多少代,却一直都没有一个外人,从那处巨石的转折处,绕到这个村子里来,发现这一个奇异的所在。
茫茫的大漠,广袤不知其边际。逐水草而居足迹遍布各地的蛮人,也没能踏足此地。
外人没有来这里的,这个村子里的人,也没有一个人迈出过那一个转折处。世世代代的村民们,没有任何一代起过背井离乡的念头。一代代繁衍至今,生生死死地度过了一个个春秋,村落依然是那个村落,村民依然是那些村民,就连村落的面积,都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好像从亘古以来,就一直是那个样子。它也应该一直,都永远是那个样子下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里的一切,还将那样继续下去。怪异肤色的村民,还将在这一片怪异的地方继续生活下去。就像他们之前的祖祖辈辈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将每一个日日夜夜永恒地重复下去,将这一份怪异,持续不断地保留下去。
意外,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出现。
从来没有过外来访客的小村落里,今日,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不速之客。
哦,错了,不是一位,而是很多位。
依然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虽然秋日的寒风,早将空气中的一丝丝热度吹散,只留下那冰冷的寒意藏在风中,卷走了所到之处的每一分生机。
但是在这个奇怪的小村落里,却是一个例外。
绕过那一块巨石,转过那个急弯,不见了那一片枯败黝黑的灌木从。你所见到的,除了这一个奇异的小村落之外,还有那满眼的春意盎然。
在村落的外围,密密匝匝的一大圈,都是浓密的一大片密林,郁郁葱葱的碧绿一片。看厌了外面的萧瑟枯败之景,再看到这满目的绿意,你就会情难自已地觉得,这些平日里毫不惹眼的青草树木,其实是很可爱的。
如果你再凑近些看的话,你还能分辨出,这些郁郁葱葱看上去很讨喜的密林,竟然是由高大挺直的乔木所组成的。
大漠中气候干燥,遍地风沙,除了低矮的灌木,最多也只能长一些矮小耐旱的胡杨木。怎么在这里,居然长出了这种只有平原地区才有的高大乔木?而且看它们的长势如此旺盛,好像一点都没有水土不服的样子,倒也是这奇异小村庄的一桩怪事。
这在从小就见惯了一切的原住居民眼中,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平日见了连惊讶一下的兴趣都欠奉。而让他们真正感到奇怪的,在后面。
村庄的一切都像往日一样,平平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在村头的一小片空地上,三三两两地围坐着几名老者。一个个头发花白,还有几个须发皆白的,围拢在一起,小声地唠着闲嗑。
这正是乡村中最常见到的一幕,放在这里,也是很寻常的一幕。
但是很突然的,这几名言谈甚欢的老者,同时停止了还在兴头上的话题。
又是同一瞬间,这几名老者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那块巨石的位置。望着那块巨石,望着那一个转折处。
一个个枯瘦佝偻的身躯,却在这一个瞬间,爆发出了惊人的气势。一双双浑浊的老眼,此时发出了湛湛的精光,就像是发现了猎物的猛兽一样,身未动,摄人的强大气势,已经不自觉地散逸了出去。
周围的环境本来就是很安静的,现在变得更加安静了,已经可以用一片死寂来形容了。
渐渐的,在这一片死寂中,忽然若有若无的,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声响。
几名老者的目光依然死死地锁定在那巨石下的转折处,一动不动,只有眼神中的精光,越来越凌厉。
那一阵若有若无的声响,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加大了。越来越响,越来越近。这时候,已经可以分辨出来,这是马蹄的声音。而且仔细分辨一下,还能猜测出来,这是很多马奔跑起来才能搞出的大动静,而且马匹奔跑的速度还很急。
几名老者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村头,耳听得马蹄声如雷般袭来,却还是神色不变地站在原地,未曾有任何的动作。
忽然,几名老者同时有了动作。佝偻瘦弱的身躯,这时候变得像是狸猫一样轻盈敏捷,身形如电,还没等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动的,这六名老者,已经迅速消失,像是一阵无形的轻烟一样,瞬息之间,就出现在了那一处转折处。
从村头到那一转折处,少说也得有三四百米。这几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爷子,却像是鬼魅一样,瞬息之间,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够,就已经跨越了这三四百米的距离,要不是青天白日的,真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鬼魂作祟。
六名老者瞬间来到那转折处,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前方。
前面的路上,烟尘滚滚,纷乱的马蹄声有如奔雷一般,且还在向着这个方向越来越近。
马蹄声越来越响,就连坚实的地面,也已经受其影响而微微震颤起来,随着马蹄声的一起一落而颤抖不止。
烟尘慢慢地延伸过来了,从那滚滚的烟尘中,已经可以看到,其中排成一行行的骏马,还有马上英武的骑士们。看他们的服饰,应该是土著蛮人。
越来越近了,距离这个转折处,已经不足五十米了。
“停!”
六名老者忽然在这个时候齐声大喊,一声断喝,从六人的喉中发出,就像是一人所出一样,竟然完全听不出有什么差别来。
而六名老者的这一声断喝,听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那排成一线极速飞奔过来的骑士们,却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声喝的可怕威力。
五十米的距离,这一个字在瞬息之间就已经传递到了前排骑士的耳中。还不等他们讲这一个声音转化为明确的意识,随之而来的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就已经袭击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力量来得无声无息,却又大得出奇。前排的几名骑士最先感受到了它的威力,惊恐地张开嘴,还没等把嘴巴完全张开,就已经身不由己的从马背上脱身飞出,像是被狂风卷中的落叶一样,身不由己地急速向后跌出。
而这股力量的作用远不止此,后面的骑士刚刚把这个字的声音信息转化为意识,还没等想明白这六个人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前面的那几名兄弟,忽然间就和自己缩短了距离,而且这缩短距离的时间异常地短,短到让他们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砰砰砰砰……”
连绵不绝的响声,从前到后,这排成一线上百名的骑士,一个个都飞离了马鞍。前面的撞到了后面的,后面的紧跟着撞上了更后面的。一排排连接成一线,从前端到最后的末尾处,在这条狭窄的山路上延伸近千米的骑兵队伍,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全部被这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接连不断地打下马来。
而他们胯下的战马,虽然没有像它们的主人那样狼狈地摔倒在地上,却也好像受到了一股无形阻力的影响,奋勇前冲的势头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一个个在地面上刨着蹄子,就是不往前挪步。
至少,这些战马还能自保无虞。而它们的主人,可就惨了许多。
数百人,数百名身强力壮弓马娴熟的骑兵,一刀未出,一箭未射,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打下了马。而后面的糊涂蛋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前面的人忽然就向后飞了过来,然后在自己毫无反应时间的情况下将自己撞飞,然后自己再将后面的人撞飞。
一直到撞飞了一半的人,前排大张着嘴巴的那几名骑士,方才有时间把自己喉中已经准备多时的那一声惊呼,真真正正地从口中喊出来。
“啊!!!”
这一声喊就像是一个信号一样,紧跟着“砰砰砰砰”不绝于耳的撞击声之中,又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惊呼声,连绵不绝,从前到后,一直到队尾那最后一名的骑士也被撞下马去。
不过他比他前面的那些兄弟要幸运得多,他们只有在落到地上屁股摔成八瓣之后,才有机会喊出声来。他则是刚一把屁股离开马鞍,就喊了出来。
“啊!!!”
这一声饱含着惊恐和畏惧的惊呼声,比之前面诸人的呼喊声,犹自凄厉了几分。
这一切说来好像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但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些来势汹汹势若狂涛的骑兵队伍,就被这六名老者的一声喊给喊成了滚地葫芦。尤其郁闷的是,大部分人一直到滚在了地上灰头土脸得搞了一身,都没有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掉到地上来的。他们只看到前面的自家兄弟突然就飞向了后面,把自己给砸飞,然后自己又把后面的兄弟给砸飞。
可是前面的那些兄弟又不是风筝,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就飞起来?而且还带着那么大的力量,来的那么快,让这些能征善战反应敏捷的士兵们,连一点点反应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那六名老者出现得无声无息,那一声喊虽然喊得人尽皆知,却来得太过突然,许多人都没有听清楚是什么,就已经掉到了地上。屁股摔得奇痛无比,也就把这一声给忘了。
只有在最前面的那几名士兵,才看见了这六个奇怪的老头,深刻地记住了这几名看似弱不禁风的黝黑老者,有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骤然间见到六名老者这样全身黝黑的怪人,那几名士兵也是大感诧异,再加上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对方一声喊,就把自己这一方几百人给掀下马去了。更加可怕的是,任何人都没有看到过他们出手。这样的手段,谁见过?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会怀着更多的恐惧。
前排的几名士兵慌里慌张的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去管自己身上的灰土,一个个跌跌撞撞地跑上前。争先恐后的想要跑到那六名老者的身前,却没有想到其中一名站在前面的老者把眼睛一瞪,凌厉的目光一闪,这几名兴冲冲的士兵,马上就急刹车停在了那里。
“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名面容威严的老者,开口问道。
说的竟然是大齐的语言,而且字正腔圆,完全不是蛮人那种半吊子的水平,光听口音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回事居住在这大漠深处的异类。
那几名骑士互望了一眼,站在中间的那人就抬头说道:“我等前来,是为了兑现一个承诺!”
他说的竟然也是大齐的语言,只不过比起那名老者的地道口音,这名蛮人骑士的口音就是典型的蛮人大齐混合体,听上去别扭极了。
“承诺?”那名老者脸色一变,一转头,极速地和身后的五名老者对视了一眼。
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在同一时间,出现了一抹完全一致的震惊之色。
这一个眼神交流维持的时间很短,还是那名威严的老者转过头来,看向那名骑士,问道:“可有信物?”
“当然!前辈请过目!”那名骑士恭恭敬敬地说道,连跑带颠地跑回到自己那匹马前,在马鞍前面的一个包袱里面抓来抓去,很快就掏出来一个包裹得很严实的长布条,庄重的用两只手捧在胸前,又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他兴冲冲地跑向那名威严老者,就像是捡了金元宝一样兴奋,连屁股上的疼痛都给忘了。
但他还没有真的跑到那名威严老者的面前,那威严老者一伸手,清冷道:“停下吧!”
轻轻向前一推,没有任何的异状出现,无声无息的,那名明显兴奋过度的骑士,就这么陡然停下,比百米冲刺还要势不可挡的冲击之势戛然而止,憋得他脸上涨红一片,却一步都向前移动不得,就像是前面突然多了一堵墙,任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前进一样。
那威严老者无声无息地露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手,自己却毫不在意,看都不看对面那些骑士们震惊的目光,另一只手向前一伸,被那名骑士一直紧紧地攥在两手里的长方形布条,就这么凭空地脱离了那两只手的掌控,自动飞到了空中,又乖乖地飞向了那名威严老者的手中。
威严老者伸手接过,一只手托住,另一只手,则慢慢地向下,开始揭开那个长布条,一层层打开外面包裹着的布条。
布条没有几层,很容易就打开了。
威严老者随手将布条扔掉,拿在手中的,已经是一个通体银白色的长方形锦盒了。
锦盒合得严丝合缝,那威严老者却没有急着把它打开,而是转过身,走到了那几名老者面前。伸出手,把这个银白色的锦盒递到了另五人面前。
“这……这就是那……”一名老者伸出手,却一直都在打哆嗦,连说话都带着颤音,神情激动不已。
“一千多年了,本以为,我们这辈子,是没有这个机会见到它了。没想到今天……”另一名较为冷静的老者唏嘘道,语音虽然平静,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样的激动。
“打开吧!”那威严老者说道,威严中,拿着锦盒的手,却止不住一抖。
“族长,这是先祖的信物,还是你来吧!”其中一名老者伸了伸手又给退了回去,转而对那威严老者说道。
“不,这是先祖的信物,却代表着我们全族的诺言!今天,就由我们这六个老头子,代表全族六家的所有族人,将它开启,让先祖的承诺,重现人间!”那威严老者摇了摇头,庄重地说道。
那五名老者一愣,想了想,又同时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练习的,六个人说话做事都有着极高的默契,这一刻思索点头都是自发的,却一样保持了惊人的一致。
五个人,一人伸出了一只手,颤抖着,伸向了那威严老者手中的银白锦盒。
锦盒制作精良,上下两面合在一起,中间只留下一丝丝的缝隙,从外面是什么都看不到。通体的银白色,也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只有在中间的结合处,有两个金黄色的小卡扣,镶嵌在暗处,和周围的银白色明显不同,却也只有凑近了才能发现这隐藏极深的小小机关。
五个人五只手,连同威严老者那一只托在锦盒下面的手,正好是六只手。
威严老者的手,托在锦盒的下面,纹丝不动。四只手,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按住,把这个锦盒固定住。而剩下的那两只手,则一左一右,摸向了两边的那两个小卡扣。
其他四只手,都稳稳的不动分毫,把这个锦盒稳稳地固定住了。
只有那两只摸向了两端卡扣的手掌,抖抖索索的,怎么都无法保持平稳。
抖抖索索的,费了一番气力,终究,两只手,还是摸到了那两个小卡扣,紧紧地按住。哆嗦个不停的两只手,在摸到卡扣的一刹那就安静了下来,却没有马上开启。
六个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这一个银白色的锦盒上,灼热的目光,粗重的呼吸,在这一刻,从六人中同时散发了出来。
六个人谁都不动了,也没有人再交流眼神,只听到六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而自己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剧烈。
“打开吧!”还是那名威严的老者,第一个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