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旭听到兰极求见的那一刻,被吓了一大跳。他向来就知道百鲤谨慎,今日怎么会让自己的贴身丫头亲自前来送信?若是苏恪知道了,会不会生她的气?又或者,这本来就是苏恪的授意?
他接过了那封信,匆匆地拆开,只觉得字里行间里的内容愈发让人心惊。他从来便知道郭滟不喜欢沈百鲤,但没有想到她昨日竟然胆大妄为到想要置百鲤于死地。
现在看来,郭滟经历的事情虽然惨烈,但终究是咎由自取。
事实上,郭滟虽然是他妹妹,但终究不是一母所出,两个人从小便不是一处长大,感情平淡如水,完全比不上沈百鲤。所以郭旭看完信以后,虽然觉得苏恪手段阴毒,但心中完全就偏向了沈百鲤。
事实上,他更在意的是沈百鲤字里行间的态度。
曾经,沈百鲤虽然嫁给了苏恪,但他知道她心中有自己。可是今日这封信,字里行间都是更加偏向苏恪。莫非,她变心了?
一想到这里,郭旭的心就忍不住一抽一抽地疼。那是他从小到大就深深爱着的女子,怎么能够不再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恨命运的不公,既然给了自己与百鲤相处的悠长岁月,为何不再给自己一个显赫的生世?
郭旭心中嫉妒得发狂,不行,他一定会把百鲤夺回来。
“郭公子?”兰极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回来,“若是没有什么需要奴婢转告的,那奴婢就先回府了。”
郭旭点了点头,“麻烦兰极姑娘转告百鲤……三皇子妃,她信中所言的事情,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让她不要担心。”
“是。”
苏恪这两日过得倒是很舒心,每日跟沈百鲤一起看看书,下下棋,简直神仙不换。
这一日,两人在苏恪的书房里下棋。沈百鲤连输了四盘以后,开始耍赖,想要悔棋。
苏恪忍不住道,“落棋无悔,百鲤你悔棋可不是君子所为。”
沈百鲤笑了起来,“我哪里是什么君子,分明是小女子,当然可以悔棋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活泼可爱,所以苏恪便应允了。本来夫妻两人对弈,无非是图个乐趣,哪里需要分什么胜负?只要他的女人天天高兴,他回回都输棋也无妨。
见苏恪不说话,沈百鲤便当他是应允了,于是拿回了刚才落下的棋子,重新走了一步。
苏恪忍不住问道,“这次想好了,再也不能后悔了。”
“好。”
话音刚落,苏恪便落下一子,这一次沈百鲤是彻底输了。
沈百鲤看着棋盘,有些蒙圈儿。本来刚才不悔棋还能再支撑个三五步,这一下直接就结束了,果然是不如不悔。
苏恪见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可爱得紧,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沈百鲤一时气恼,伸手一扰,整个棋盘就乱了。
“让你笑话我。”
苏恪的笑声停了下来,缓缓道,“百鲤,你难道忘记第一次扰乱棋局后付出的代价了么?”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沈百鲤想了起来,那一次他不仅把被扰乱了的棋局重新摆了回来,而且还狠狠地欺负了自己一番。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有些心惊,莫非苏恪今日又生气了?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男人未免太过于小气了。
正在胡思乱想间,苏恪已经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笑道,“百鲤,你还记得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么?”苏恪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为夫只好帮你想一想了。”
话音刚落,沈百鲤整个人就被苏恪打横抱起,吓得她立刻道,“你……你别乱来。”
闻言,苏恪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百鲤,你先说说什么叫乱来?”
听他这语气,明显没有生气,反而在调笑自己,沈百鲤悬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既然这样,那他想说什么便是什么,自己才不会往他挖的坑里跳。
见她不说话,苏恪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她小巧玲珑的鼻子,“百鲤,我对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该叫乱来,而是情不自禁。”
言罢,他便凑了过去,想要亲吻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哪知道正在此时,书房的门被人敲响。
“什么事?”
苏恪的兴致被打扰,语气自然极为不耐烦。
房门外的奴仆自然听出了他的不悦,立刻诚惶诚恐地回答道,“三皇子,是五皇子府上送来的请帖,邀请你和正妃三日后去他府上参加赏梅宴。”
“知道了,退下吧。”
苏恪记得,上一世苏诺亦是举办了赏梅宴,不过自己素日不太爱附庸这些风花雪月,所以并未去参加。
不过这一世,他倒是可以带着百鲤去玩玩。毕竟,那是苏诺的宴会。
想到这里,苏恪对沈百鲤微微一笑,“百鲤,你喜欢看梅花吗?”
“比起看梅花,我倒是更喜欢用梅花做成的糕点。不过,这才入冬,怎么就有梅花可看了?”
“这就是苏诺府上的特别之处。”苏恪笑出声来,“你这个女人,倒是与众不同。古人曾言,人不能太注重口腹之欲,哪怕是很喜欢,也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你倒好,什么都主动说出来。”
沈百鲤反驳,“我又没有到处去跟别人说过自己喜欢吃些什么,只是说给自己的夫君听,有毛病吗?”
一时间,苏恪语噎,“的确……没毛病。”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沈百鲤本来并不想去参加苏诺的赏梅宴,奈何苏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百鲤,放心,今晚的宴会一定会很有意思。”
“你怎么知道。”沈百鲤笑道,“这可是五皇子的宴会,又不是你的安排。”
“但是,我了解苏诺。”
“是吗?”沈百鲤缓缓道,“那你能不能替我解答一下,如今天气如此严寒,五皇子为什么会办个什么劳什子赏梅宴?难道他不害怕天寒地冻把宾客都冻坏了吗?”
“百鲤,看来你对都城内这些皇子的事情都不太了解。”
“我是不太了解,一来十三岁之前我基本是跟在郭老夫人身后,走南闯北。二来我的确是对城中这些皇子的事情没有兴趣。”
闻言,苏恪忍不住笑了起来,“对皇子的事情没有兴趣,你恐怕是个另类。”
要知道这城中的名门贵女,多少不是把皇子门的事情放在心上,然后制造各种巧合,只为博得那么一丝机会。
“可是就算我不关心皇子们的事情,可我最终不也是嫁给了皇子?”沈百鲤突然踮起脚尖在苏恪的下巴轻啄了一口,“而且还是最优秀的皇子。”
她这番话,让苏恪很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在沈百鲤的眼中,自己会是最优秀的那名皇子。毕竟,上有身份尊贵的太子苏幕,下有俊逸潇洒的五皇子苏诺,更有儒雅博学的六皇子苏凌,无论怎样,他们似乎更能讨得那些名门贵女欢心才对。
沈百鲤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话?”
苏恪回答得直截了当,“我的确不信。”
“这句话是我父亲说的。”沈百鲤开口解释,“有一次家人们聊天,谈及了各位皇子,父亲曾道三皇子为人坦荡荡,一心保家卫国,是最优秀的皇子。”
为人坦荡荡?苏恪忍不住苦笑,那不过是上一世的自己。这一世的他已经是心思狡黠,一定要亲手搅动这城中的诡谲风云。
“百鲤,你觉得你父亲的话对么?”
沈百鲤对上了苏恪那双深邃墨瞳,似乎看到了痛苦之色,虽然转瞬即逝。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以前,我觉得父亲说得很对。”沈百鲤缓缓道,“或许城中其他名门贵女们会更看重太子的尊贵,五皇子的俊美,六皇子的博学,但对于我而言,更看重那位少年白袍将军。我出生沈王府,父兄皆为武将,自然知道你为宋国的艰辛和付出,我敬仰这样的英雄。不过,在嫁给你以后,我觉得父亲的话未必全对。至少,你心思并不坦荡荡,反而有那么一丝难测,起码对我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会有刚才那番话?”
闻言,沈百鲤笑出声来,“原来,我的夫君还有点儿傻。难道,天底下的女子不都觉得自己的夫君是最好的才对吗?”
苏恪拥百鲤入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这个傻女人的话,一点儿也没毛病。
待两人来到五皇子府上的时候,只见门口宾客络绎不绝,不少名门贵女更是盛装打扮而来,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
苏恪回头看了看沈百鲤,只见她今日明明素颜白衫,偏偏让那些精心打扮的女人失了颜色。她,真的很美。
来到五皇子府上那片梅林时,沈百鲤才明白苏恪的那句话,她的确对城中皇子们的事情了解得太少。
因为苏诺不仅有这城中最美的梅林,府上有一处还有大片的地龙,温暖如春,正好与梅林两两相望。
对面梅花冰肌玉骨,凌寒开放,这边地龙温暖异常,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苏恪凑到沈百鲤耳边,轻笑道,“百鲤,要不要我去跟五弟讨了这一片的梅花回府给你做糕点吃啊。”
闻言,沈百鲤脸一红,“不理你了。”
今日,苏诺的赏梅宴倒也算得上有意思。因为是以梅为主题,少不了要吟诗作画。
沈百鲤来了兴致,所以也作了一幅画,虽然不是大师,但也还算有风骨。至于苏恪,在她画成以后,直接提笔写了一首诗。这样的琴瑟和鸣,倒是令在场的不少宾客艳羡。
无意中对上李长乐的目光时,沈百鲤觉得她都快要把自己身上挖了一个洞了,所以她转向了别处,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拐角处的郭旭。
沈百鲤微愣,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恪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心中自然是不悦,“百鲤,你的目光应该在我身上胶着才对。”
沈百鲤回过神来,“我只是有些好奇,郭旭他出身商贾之家,怎么会被邀请到这个宴会上来。”
“他与太子交好,应该是太子带过来的。”
原来如此,看样子他并没有听自己的劝告,仍是选择了忘记郭家的家训,涉足朝堂之争。沈百鲤的心,突然有些气闷。
正胡思乱想间,李恒走到了他们面前,笑道,“三皇子夫妻伉俪情深,恒心中实在是艳羡不已,所以敬两位一杯。”
苏恪从跟随李恒而来的奴仆手中的托盘里拿起了一杯酒,“百鲤不怎么会喝酒,所以我替她喝了。”
言罢,他便一饮而尽,然而又把第二杯酒喝了。
苏恪冷笑,李恒的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在酒里动手脚。那自己今日倒是要将计就计,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恒太子的酒口感凛冽,实在是好酒,自从从边关归来以后,恪已经很久未曾喝过这样浓烈的酒了。”
李恒微微一笑,“既然三皇子喜欢,改日我会让人亲自来府上送上几坛。”
“那恪就却之不恭了。”
正说话间,太妃张素素走过来寒暄了几句,便想要拉沈百鲤去另外一边女眷那里,一起说说话。苏恪倒也没有阻止,只是飞快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等沈百鲤终于跟那些女眷寒暄完毕后,她依言悄悄地走到了那片梅林后。
梅林后有一片假山,夜里看着怪石嶙峋,倒是有些害怕。她实在不明白,刚才苏恪为什么会在她耳边有这样的叮嘱。
突然间,一只大手捂住了沈百鲤的嘴巴,然后把她带入了假山内。
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人影,但那熟悉的味道驱散了她心中的惧意,所以未曾挣扎。
“百鲤,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