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奇怪。”看了看小白，“你托了谁去求情？”
小白张口结舌，“啊，一个邻居。”说完就想打自己嘴：真笨！
周炎安更觉着奇怪了，“什么邻居？什么交情？”
“啊，那个，外祖，我们，不是，大姐几个月前救了府城谢家的小公子，我们给谢家送信，是谢家的五公子来接的人。外祖，你认识这个谢家吗？”
周炎安深深看她，“榕娘跟我说过了。你再仔细跟我说说——不要糊弄我，把前前后后都细细说给我听。”
路小白便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说的也不算太利落，有时候夹杂着自己的吐槽，但周炎安是听明白了。
“这是好事啊。谢家百年书香世家，在京城还有一支，算是本朝数得上的大家族了。家风也好，约束子弟与仆人，没有什么严重的恶评。当然，就是说总也有个别子弟不太争气的，但没有无恶不作欺男霸女的。”周炎安沉吟，“我明天先去拜见县令，打听一下。要真的有人压着要重判，你写封信，问问谢家能不能帮忙。不过得说的隐晦点。”
小白点头，“我晓得。哦，前一阵子，谢五公子和谢十公子来过一趟。”小白蹙眉，“只是我不太懂他们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谢家老五的意思，说要我全家投奔他家为下奴。”小白现在想起来都很不高兴，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和态度，就差指着鼻子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快快跪下来叫主人”了。呸！好像自主卖身为奴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一样！才不稀罕！
周炎安大为惊讶，“怎么好好的说到这个？你救了他们家的公子，他却要你卖身为奴？”他也不太懂这种大家公子玩的什么套路，“这从何说起？”
“是啊，我也奇怪呢。谢老五送了个院子给爹爹，又给了我八百两的银票，我觉着这也就算银货两讫了，并不想跟他家有什么瓜葛。”
周炎安点头，“那种人家，确实。你想的也对，人情用银子来还，过后两不相欠，比人家惦记着你好。”还是觉得奇怪，“但怎么说到——”他自己是读书人，又有功名在身，打死他都不可能答应让自己外孙成为别人家的奴才。
“谁知道呢？谢老五说，我要是不进谢家，那谢灵昀的老娘说不定就要把我弄死，或是弄得我家破人亡——”小白忽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恐万分，“是谢家动的手？”
周炎安蹙眉，“谢家这么大的家族，想要什么样的奴才没有？果然是惦记上你？那谢家小公子几岁了？”
“九岁，跟小斐一样大，略大几个月。”
周炎安想不通了，“要说他年岁大一点，咳。”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好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说，改了话题，“不管怎么的，这一时半会也不能开堂审理。等我去见了县令再说。”
“我托了文书季先生问问，能不能先见见师爷，还没有回信呢。”
周炎安点头，“也可以。不过明日见不见得到师爷，我都会去拜见县令。”又摸了摸小白发顶，“晚上我送你们回家，见见你祖母。她还是那个样子吗？”
小白皱皱鼻子，“还是那样，或许更可憎了。外祖，我娘亲的嫁妆，还能要回来吗？”那可是亲娘的钱。一想到这里，小白就更恨王氏了：明明家里有银子，却舍不得请大夫——等一下，周桐要是自己手里有银子，又何必去求婆婆？一定是这之前王氏就把媳妇的嫁妆霸占了。
周炎安叹气，“要不回来了。罢了。这些年，你们姐弟过的好吗？”
“也不能说不好，虽然吃不饱，到底还是穿暖了，没饿死，没冻死。爹爹对我们还不错，就是耳根太软，太怕奶奶。”
“你啊，以后可得好好看清楚人。”周炎安伤感，“你外祖我眼光实在算不上很好，桐娘是我耽误了，榕娘婆家又这样，我对不起她们两个。”
“外祖，莫伤心了。”小白不会安慰人，干巴巴的说：“总算娘亲留下我们几个，外祖，以后我养活你呀。”
周炎安失笑，“外祖还没有这么没用。这几年我也攒了些银子，喏。”取了个布票夹，“你看看。”
是府城票号开出的银票，有两千两。
小白大为吃惊：老头不就是个教书先生吗？十几年前给爱女的嫁妆银子有三百两，之后几年又嫁二女儿，想来嫁妆银子只多不少，到底怎么攒下的钱？
“这几天用了些碎银子、小额银票，还有六百两整的银票没动，小姨又给我二百两，房契二百两，家里现在就这么些能动的银子。”
“也够了。”
吃过晚饭，周家仆人套了马车，周炎安带着小白姐弟去了路家。
马车在路家门口停下，就听门里传来王氏中气十足的骂声。路小白很心烦，嘀咕着：“又发疯，还以为是在下河湾村呢。”
转头看了看对门，静悄悄的，他家像是根本就没有人住。
小白叹了口气，推门进去。
“奶，我回来了。小斐也回来了。”小白一路大声喊着，“奶，你声音这么大，想来是吃饱了。”
“你这个死丫头！”王氏还没见到她人，就开始骂了，“你死哪里去了？我还等着你带我去看你爹爹呢！你爹这个蠢的，生几个孩子也是蠢成了泥巴！”
小斐吓得拉住小白衣角，“奶好凶！二姐，我能回房间吗？”
“不行。去见了奶奶，然后你就说没吃饭，去厨房找大姐。”
小斐郑重点头。
等进了客厅，王氏刚要破口大骂，一见孙子孙女身后跟着的人，一愣，就没骂出来。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怎么还没死？”
“你比我年长，你还没死，我怎么敢死？”周炎安不慌不忙。
路小白顿时对外祖父刮目相看，敬仰之情如黄河滔滔不绝：读书人也能这么“客气”的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