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天空晴朗,微风阵阵,实乃天公作美。
从丞相府到摄政王府的长街过道上都挂满了红绸布子,灯笼高悬,喜气冲天,人声鼎沸,这京中百姓个个都想奔在前头观看这婚嫁盛况。
苏荷的院内也已经挤满了人,和外面的嘈杂之声相比,苏荷这屋里还算是清净,如今只有映雪陪在她身边,头发梳好,喜服也已经换上,现在要做的,只是静静等待周景寒来接亲。
苏荷端坐在梳妆镜之前,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装锁面,绛纯朱点,眉间的花蕊图案栩栩如生。
映雪轻轻扶着苏荷头上的喜冠,“小姐,这里要不要再加一个合欢鎏金簪子?”
苏荷忙摇头,这一摇头就连带着喜冠上的珠玉流苏叮当碰撞,吓得映雪忙又扶住那喜冠,确认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没有任何散乱后,她才拍着胸脯呼出一口气道,“哎呦我的小姐啊,您可得轻着点。”
苏荷苦笑一声,她摸了摸头上这沉重的喜冠,“太重了,压得我头都抬不起来了。”
映雪抿嘴,“这可是多少人都梦想着戴的呢,您还嫌重,再重也就只有一天,好小姐,忍着点。”
苏荷无奈点头,“好,这成个亲也是累人。”
映雪笑道,“小姐今日真是貌若天仙,奴婢看了都心动不已,更别提王爷了。”
“臭丫头,如今也会这么打趣人了?”
“才不是呢,奴婢可是说的真心话,哎呀,眼看着这个时候了,想必王爷也快来接亲了。”映雪倒是有些雀跃。
“小姐,奴婢先替您去看看,如何?”映雪伏在苏荷肩头低声笑道。
苏荷敏了一口茶,“去吧去吧,自己想凑热闹,还说什么是替我看看。”
映雪笑嘻嘻的,“小姐别再喝茶了,一早上起来你都快喝了两杯了,再紧张也不必如此呀。”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多抢点红包回来。”
“好嘞,那奴婢先让外面喜娘进来陪着小姐。”
苏荷摆手,“不必,我不想太多人围在我身边,你先去吧。”
映雪点头,“也好,那小姐等着我。”说罢,映雪站起来小跑着出去了。
丞相府大门外,人群熙攘,笑语声存。
周景寒一身喜袍,身后是军中同袍将领,除了这些人,也没有旁人敢在他身后簇拥玩笑,苏衡站在大门口,身边围着苏府的家丁,他见周景寒前来,先是拱手笑了笑,然后便是照例“为难”新郎官,他笑道,“王爷,新娘子可不是那么好接的,不知王爷能否先过我这一关?”
周景寒虽然见新娘子的心意急切,但是此时他也得耐着性子。
“好,那不妨说说看,是什么样的关。”
这时,周景寒身后的将领们哄笑道,“我们王爷一路披荆斩棘的,什么样的关卡没有见过?你尽管说来!”
“就是就是,尽管说来,说完了我们好进去接新娘子啊!”
苏衡淡淡笑着,他不急不慢出声,“王爷的军事才能众所周知,战功赫赫无往不胜……”
“那还用说,我们王爷可谓是战神,不管是北狄还是南蛮还是西戎,听了王爷的威名都是要退避三舍的,你要问这个,不用王爷出马,我就可以替王爷答了,来吧,想考问什么,尽管说。”老张在周景寒身后插嘴说。
苏衡摆摆手,他抿嘴缓声道,“不不不,在这种事上考问,那对你们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我今日要问的,是文诗,不知各位谁能替王爷应答?”
都是些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糙老汉子,论行军打仗那个个都是好手论起这吟诗作赋,却个个都成了外行,傻眼在当场。
苏衡淡淡笑着,仍旧不会失了礼数,他对周景寒说,“那只好请王爷亲自作答了。”
周景寒虽说也更擅长军事,但是这诗词歌赋多少也是通晓的,他点头,“好!”
“爽快!王爷既然迎娶我家小妹,那请王爷吟诗一首,赞一赞我家小妹。”苏衡出的这个题目并不难,毕竟,他的本意也不是真的为难周景寒,闹一闹婚场,热闹热闹也就罢了。
这自然是难不倒周景寒的,他略微思索片刻,便吟诗出口,“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好,好啊好!”老张等人一听周景寒吟完,不管听没听懂,就带头使劲鼓掌吆喝。
苏衡也点头笑着,正要再出一题,老张等人就碰着红包一股脑涌上前,“来来来,抢红包了抢红包了,都有都有啊……”说着将怀里提前准备好的红包扬出去,众人也被这吵嚷吸引,都挣着抢着去抢红包,苏衡也被挤到了一边,接亲的队伍自然是涌进了苏府,苏衡无奈笑着摇头,这样倒也不错。
映雪怀里捧着十来个红包,眉眼弯弯笑吟吟地跑回来,“小姐小姐,王爷真是大方啊,光是散发的红包,就足足准备了好几担呢!这得多少银子啊。”
苏荷莞尔,“不下点手笔,哪能那么容易进来?”
映雪笑嘻嘻的,“那可不一定,您是没见王爷身后那群老爷们,就跟一群强盗一样,争着抢着就挤进来了,这知道的是来接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打劫的呢。”
听着映雪的描述,苏荷便能想象那场景,她嘴角也忍不住上扬着。
“小姐,时辰到了,该出门拜别高堂了。”喜婆在外道。
苏荷深吸一口气,她拿起团扇,挡在面前,由映雪扶着走出去,见苏荷出来,院中的丫鬟婆子都簇拥笑着,随着苏荷走出院门,身后的众人也都捧着东西跟上,一出院门,苏荷竟发现周景寒已经等在外面,按说他是王爷,不必亲自进来,哪怕是一会拜别高堂,他也只需露个脸即可,可是他竟然进来了。
周景寒怔怔看着苏荷,他走上前伸出手,“荷儿,我来了。”
苏荷展颜一笑,她将手搭上周景寒手掌之内,二人并肩在前走着,苏荷轻声道,“你怎的还迎到我这院外了。”
“没有原因,我想这么做,你于我而言,至关重要,亲自来迎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周景寒温声回答,无尽宠溺。
苏荷心中暖暖的,她知道周景寒这么做是给足了她面子也给足了丞相府面子。
前厅之内,苏远卿和大夫人坐在上座,都面带微笑看着二人,因为周景寒的身份,苏远卿是有些坐不住的,但是周景寒自儿个好似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今日的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新郎官,心怀雀跃地迎娶自己的新娘,所需的礼数也是一样不落。
敬完茶,出了门,直到坐上喜轿,苏荷还是有些恍惚,听着外面的锣鼓唢呐声,苏荷觉得自己恍若是在梦里,一切都在眼前发生着,一切又是那么虚幻的样子,回想上次出事,还恍若昨日,只是那段记忆太痛苦,不去想也罢。
周景寒坐在大马上,他的脸上终不再是一贯的冷漠之色,今日的一切,在他那里都是顺眼的,他总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喜轿,尽管看不到里面的苏荷,但他也是满足的。
街道两侧集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两侧的高楼上,各扇窗子也开着,里面坐的则是一些达官贵族,公子小姐们自然不会和寻常百姓一样挤在街道两边,而是在这里寻个座位看着这热闹,十里红妆只为迎娶一人,这任谁看了也会眼红嫉妒。
苏荷这一路上也能听到人们的纷纷议论,自己也陷入了沉思,她回想着一路上的经历,感慨万千,死而复生,从不受宠的庶女到今日的摄政王妃,这一切的经历,都和周景寒息息相关,想着受过的苦和委屈以及各种满足与甜蜜,苏荷竟是不受控制得哭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虽是流着泪,但是嘴角是上扬的,这算是苦尽甘来吧,往后的一切都会是好的。
映雪紧跟着轿子,听到苏荷似乎是哭了,映雪有些着急,她通过轿窗对苏荷说,“小姐是怎么了?可是对相府不舍?没事的,三日后回门就可以回来了,反正都在京城内,只要您想回来,王爷肯定答应啊。”
苏荷笑着,想和映雪说自己没事,但是她是新娘子,不能出声。
映雪是不清楚轿内苏荷的情况的,她还是继续道,“小姐千万不要哭呀,大喜的日子呢,好不容易点好的妆,不能哭花了呀。”
本来还是万千感慨的苏荷,被映雪这番话逗笑了,心中也有万千美好期待。
就这么想着想着,摄政王府就到了,苏荷忙摇动团扇,扇干眼角那尚存留的眼泪。
周景寒下了马,亲自来到轿前,伸手小心扶着苏荷下了马车,有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到王府之内,虽然周景寒的生母和先皇都已经过世,但是今日皇帝亲自来了王府撑着这婚场,天子证婚,也是莫大的荣耀,跟着礼官走完一系列的流程,苏荷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环节了,只记得最后被送入到洞房内等着时,她的脑子昏沉,脖子也酸痛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