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夫人通情达理,且是来贺喜的,又不是来挑事找事儿的,所以看过新出生的宝宝后,就去了花厅,由人招待,倒是让瑾娘松了口气。
另外还有两位来头大的的女眷,也都是翰林院官员的妻室,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由宿迁的夫人代为照料,平西侯世子夫人不时帮把手,倒也没有冷落了谁。
一场洗三宴欢欢喜喜的过去了,傍晚徐二郎过来,陪瑾娘说话,瑾娘就嗅到他满身酒气。细观察徐二郎的面容,就见他面色熏然,有几分醉态,显然喝了不少。
瑾娘就让丫鬟端了醒酒茶过来,徐二郎笑着拿了她的手,蹭着他下巴上的青色胡渣,声音喑哑的笑着说,“熏着你了?今天高兴,喝的多了些。”
瑾娘瞪他,“何止喝的有点多,你起来走走,看你自己还走的成么?我看你这酒也别戒了,之前一直说今后再不饮酒,结果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一次次破戒,之前那话怕是都被你当成耳旁风了。”
徐二郎沉沉的笑,“没有,我一直记着。只是身在其位,有太多身不由己。不过我虽没能戒酒,却已经尽量喝的少了,不然今天怕是想从就酒桌上下来都难。”
瑾娘还能说什么?
她又不是没见识的妇人,自然知道上了酒桌身不由己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徐二郎人微言轻,今天赴宴的又多是他的同僚和上司,师傅和同门的师兄弟,不管于情于理,都不好不敬一杯酒。
你一杯我一杯,一杯接着一杯,等喝完了,整个人也就醉糊涂了。
如此一说,好像徐二郎如今还能保持清醒,当真是尽力了。瑾娘想到此处,那点微不足道的懊恼,也就烟消云散了。
青禾送了醒酒茶来,瑾娘看着徐二郎喝下,就让他去冲个凉舒坦舒坦。徐二郎却不忙沐浴,倒是让瑾娘往里挪了挪,他则脱了鞋子,睡在瑾娘外侧,“我与你说说话。”
瑾娘点头。
两人自然谈及荣哥儿,说到荣哥儿就不能不提徐父徐母。两位长辈不能来参加孙儿的洗三宴,到底是憾事。可如今道路不平,土匪滋生,没人护持真不敢让他们出门。况且天气还酷热难耐,而徐父徐母都是身娇体弱的人,让他们此时出发来京城,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出于种种考量,徐二郎没有提及让两人来京城的事儿。倒是之前给老家去了封信,让徐父徐母等到秋高气爽时搬到京城来,美其名曰是让他们参加儿孙的“百日宴”,实际上,等他们来了后,就不准备再让他们回去了。
徐二郎说,“如今我们兄妹几人都在京城,没有把父母留在平阳的道理。当时上京时把他们留在老家,是因为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怕照应不过来他们。如今好了,我在翰林院也站稳了脚跟,翩翩几个也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再接父母接来,就不担心他们没乐子,觉得处处制肘了。”
瑾娘眨巴着眼睛看着徐二郎,就道,“那就等天气凉爽些,将父母接过来。争取能让两位老人家在八月十五前赶到京都,这样咱们还能吃一团中秋团圆饭。”
徐二郎将瑾娘抱在怀里,笑着说了声“好”。
他趴在瑾娘颈侧好久一会儿没动静,瑾娘原还以为他在想事情,可之后她低头一看,就见他已经睡着了。
这人,这真是喝大了,上头了吧。
瑾娘哭笑不得,慢慢起身将徐二郎身上的外衫解开。
她身体好了许多,做这些活儿已经不需要丫鬟帮扶,自己就把徐二郎的衣衫半扒拉下来。这动静大,徐二郎中途醒了,睁眼看了她一会儿,似乎认出了她是谁,然后就任由她动作,甚至还很配合的起身方便瑾娘把他的衣衫扒下来。等身上只余一身清爽的里衣后,徐二郎畅然慨叹一声,舒服的睡了过去。
“夫人。”青苗过来看见瑾娘在忙活,连忙要上前搭把手。瑾娘只挥手让她去端一盆温水来,她接过给徐二郎擦了手脸,才又爬上床和他一起睡。
两人一觉睡到一更天。
瑾娘饿醒了,就让丫鬟们给她端来一碗鸡汤面。徐二郎闻言也起了身,也跟着吃了些。
他喝了酒,胃口不好,瑾娘就让丫鬟上了几道开胃的小菜。最后,鸡汤面徐二郎没吃几口,倒是小菜被他七七八八吃了不少。
徐二郎还是睡意昏沉,所以吃过饭,冲了凉水澡,就又回去躺着了。他动作比瑾娘快,以至于瑾娘在花厅走了两圈回来,他已经又睡熟了。
瑾娘见状也不吵他,去了隔壁看荣哥儿。
碰巧小家伙醒了,奶娘准备给她喂食,瑾娘就道,“我来吧。”她胸前涨的生疼,即便不喂荣哥儿,一会儿也要挤出来些,不然早起起来衣衫前边肯定都湿透了。衣衫湿着睡觉,那能睡舒服?所以与其浪费了那些**,不如喂给她儿子。
夜间凉爽,可瑾娘坐月子的天数还少,所以也不敢见风,喂完了荣哥儿后,就又披着披风回了房间。
她一上床徐二郎就醒了,睁着睡意惺忪的凤眸看着她问,“这么大会儿时间,去哪儿了?”
“去看了荣哥儿。”
“他身边有三个奶嬷嬷,还有几个大小丫头伺候着,不用你操心,你且顾好自己就行。”
“好好好,我知道了。”
隔日恰是休沐日,所以徐二郎理所应当的睡到天色大亮。难得的是,今天徐翀也有假期,所以一早就打马赶回了家。
也不知道这人是何时出发的,反正瑾娘起身吃早饭的时候,徐翀已经去洗漱了。丫鬟们还说,原本他是准备先去看望小侄儿的,可又担心一身风尘带了细菌,害的孩子染病。又生恐他一身汗臭,加上胡子拉渣的模样有损他的威严,给初见的小侄儿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跑到翠柏苑门口站了片刻后,又火速跑回他自己的院子收拾去了。
丫鬟这么说的时候,徐翀已经收拾妥当,正朝翠柏苑走来。
他前边走着,长安和长平在后边追着。
今早徐翀回来时,门房先看到他,再就是这小哥俩了。
长安长平之前被要求三更天习武,如今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便没有二叔和小叔监督,两人也自觉的每天三更天到前院校场练功。
这不,徐翀一进家门,就被两个侄儿看见了。当时两人高兴的还冲徐翀喊,让他等等他们,稍后一起去二叔那里用饭。可惜,徐翀装听不见,一溜烟就没了人影。
结果呢,去而复返,他在房里洗了澡收拾好,如今又重振旗鼓准备去看小侄儿,可巧又被这两个大侄儿赶了个正着。
徐翀:抑郁!不开心!!侄儿什么的,果然都是招人嫌的货!
三人转眼间到了翠柏苑门口,又碰见相携而来的翩翩和长乐,这下好了,等会儿再汇合小鱼儿和荣哥儿,府里大小孩子就齐了。
被迫拉入孩子行列的徐翀:还是不开心!
徐二郎此时也醒了,在和瑾娘一道逗弄荣哥儿。
他到底年轻,加上睡了一晚上,此时身上全无酒后的颓废和落寞,依旧清爽轩举,朗月清风似得招人眼。
一见到他,几个小的都安生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才笑嘻嘻的凑上前看荣哥儿。
荣哥儿……他依旧是个只知道吃喝睡的胖娃娃,只除了身上的红痕去了不少,其余和刚出生时候似乎没多大差别。
徐翀看了一眼就说,“像二哥!!”
瑾娘就笑了,“可是洗三时好几位夫人看了荣哥儿,都说他像我。”
徐翀:“一小部分像二嫂,绝大部分像二哥。不信你看他的五官轮廓和嘴巴鼻子,和二哥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有么?她怎么看不出来?
瑾娘仔细瞅,结果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翩翩和长平对此却有不同的看法,于是两个人小声发表议论,一个说小侄儿鼻子像瑾娘,一个说小侄儿眼睛像二叔。
小家伙们争执起这件没有意义的事情来,谁也不让谁。于是说话声音一声高过一声,荣哥儿再次被吵醒……
荣哥儿:现实怎么如此残酷,睡个清净觉怎么就这么难。
荣哥儿哭闹的时候,小鱼儿进来了。入目第一眼看见屋里满满当当的人,除了她大家都到齐了。小鱼儿不开心,满脸都是怨念,她也好想哭啊。可是当小鱼儿得知了荣哥儿是为什么哭的以后,她突然就不觉得自己可怜了。
比起被大家遗忘了,可以独自在房间中睡饱饱的,那么被大家簇拥着不能好好睡觉的荣哥儿明显更惨一些。
有了对比,小鱼儿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于是,就大肚的不和哥哥姐姐和小叔小姑计较他们把她忘记的事实了。
徐翀回家是好消息之一,快用中午时竟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那就是长安长平和板儿被应天书院录取,按照年龄三人都被分到丁字班读书。
听闻这个结果的瑾娘为三人高兴的同时,也有些小纠结。她就说,“应天书院按照年龄分班的规矩,不太合适吧。”
不仅瑾娘觉得不合适,屋内除了还不懂事的小鱼儿外,其余几人也都觉得不合适。
瑾娘继续说,“不提板儿如何,只说咱们长安,脑子机灵,学什么都快。他如今把四书五经都快学完了,这进度怕是比的上十六、七的孩子了。虽然让长安进乙字班课程上许是会有些困难,但把他分到丙字班,长安是绝对跟得上进度的,结果就把他分到丁字班,让他把早就掌握的知识,再重头学一遍,这有点耽搁他的进度啊。”不仅长安,就是长平学的也不差。但就因为年龄小,弟兄俩都被分到了丁字班,这坚决不可以。
别以为她是个妇道人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事实上,因为长安长平要报考应天书院,事后瑾娘也把书院好好了解了一番。也就知晓了应天书院的丁字班,其实就是个基础启蒙班。这个启蒙班自然不教识字,毕竟能通过招生考试进入学院的,识字是最基本的基础,甚至就连“三百千”也不在教导范围。
那么丁字班主要学什么呢?
其实主要学的是《幼学琼林》《论语》《孟子》等几本书。
等到了丙字班才会开《大学》《中庸》等“四书”。而这个阶段的孩子以“秀才功名”为目标,只有取得了秀才出身,才能进入到乙字班学习。
乙字班比丙字班多了一门策论的课程,因为秋闱举人考试时会考策论,而因为学生们早先学习时基本没接触过这门课程,或是刚打了个底,所以乙字班的学生每天一篇策论是常事。
乙字班的学生若中举人,就会升到甲字班。
这个班有点类似于现代的“冲刺班”,学生们都在为春闱做准备。过了春闱是殿试,所以这个班的学生压力要比前边三个班的学生大的多的多。
心中转过这些念头,瑾娘忽然又明悟,在等级制度如此严明的书院,长安想越过丁班进入丙班兴许还有可能,可要进入乙班,那真是想都不用想了。毕竟他不是秀才,也没有秀才出身,想越级往上走,只能考到相应的功名。
瑾娘想到此处就一叹,“乙班是不指望了,现在就想办法送长安和长平去丙班吧。不然真在丁班待上几年,都把孩子耽搁了。”
徐二郎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应天书院每月有月考,每旬也有旬考,若是想从丁班进入丙班,只要在两次月考和一次旬考中都取得前三名的成绩。届时不用你说,教导的夫子就会给你升一班。”
“还有这事儿?”
不仅瑾娘讶异,连长安长平都一脸激动的看着徐二郎。徐二郎先是对着瑾娘点点头,随即才问长安长平,“宿征和宿轩没有给你们说过此事?”
长平摸头,讪讪道,“兴许说过,兴许没说过,反正我是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