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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通往ICU病房的寂静走廊上,心里阵阵发凉,凉到就算有他和罗昕一起陪同,她亦不想再迈步向前。
“带正正一起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麦亦维的声音带着暖意,可是,她不解地回头,“为什么要带正正,我自己去就好了?”TUTw。
“也许他还想看看孩子?”他压低的声线,透出某种未知的意图,令她莫名地紧张,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会吓着他的,我自己去就好?”
“行了,不带就不带吧,我准备了花,我去拿来?”
和麦亦维对视一眼,罗昕转身离去,很快捧了一束百合给她,清雅花容以及淡淡香气令她好受了一些,一同向病房走去,罗昕缓慢告诉她,“老师不愿接受任何治疗,他现在……非常憔悴,你一会儿看到就知道了?”
“罗医生,是我,苏若锦?”
虽然已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饱受折磨的人吓得不轻,不过几天時间,闻医生竟像变了个人,形神俱变,听到她的声音,他慢慢睁开眼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你们慢慢说话,有事叫我?”
倒了杯热水给她,罗昕退出,闻思远几近混浊的眼睛慢慢看向她。
“闻医生,你还好吗?”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惊胆战,眼底发涩,那些连接在他身上的医用药管,还有若干监测仪器,当初她也曾依靠过,只不过她慢慢活了下来,而他,却没有这份幸运……
百合的清香缓缓散开,弥漫了整个房间,他深深吸了口气,近乎贪婪,此刻,这袅袅香气便是他同人世仅剩的一点维系吧?
“人生到头,才明白一切不过一口气,名利都是空的,什么都带不走,陡留一堆遗憾,有些事现在想想有些后悔,但是,错已铸成,悔亦无益……”苍老声音发出对人世的缓慢感慨,象是深有感触。
“闻医生,您一生治病救人,做的都是功德无量的好事,就算偶有不能,也是能力所限,毕竟治病不能治命,都是凡人,谁能真正做到菩萨?”满怀敬意,如果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在最后時刻还要忏悔,那像她这样平凡无功的人,到最后時间岂不是要赎罪?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他闭上眼睛,皱起眉头,枯瘦的脸上像蕴含了莫大的痛苦。被得被感。
“闻医生,为什么不接受治疗呢?现在医学发达,或者会有奇迹出现……”
“你姐姐好吗?那个孩子呢?”他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话,却问起她的家人。
“她……还好,孩子也很好?”顿了一下,为了缓和一下这太过肃冷的死亡气息,她又勉强笑道,“刚刚我还准备带孩子来看您的,只是小家伙还小,调皮的很,我怕吵到您休息。”
闭合的眼睛一下睁开,他像是很感兴趣地看着她,“你带着孩子?”
“是?她身体不好,孩子一直跟着我?”
“很辛苦吧?”他望着她,深深凹陷的眼睛里,闪动了一种令她看不明白的光芒,有些冷,又像嘲弄,“小孩子不好养,那么小的一团,其实你可以去……啊呃……呃……”
“闻医生,你怎么了?罗昕——罗昕——”
变故在一瞬间发生,她来不及思想他话里的意思,只能发出骇然的大叫,罗昕冲进来,一队护士冲进来,她被要求离开……
从零乱的嘈杂里退出,有人拉走了她,慢慢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偎在麦亦维的怀里,双臂紧搂着他的腰际,耳边是他稳健的心跳声。
宁静的小小空间,是罗昕的办公室,桌案上放着他的名牌。
眼前不断闪过青紫的面孔,凸起的眼睛,控制不了的颤抖,僵直双手几欲将身上被子扯碎,骇然一幕,似乎再也忘不了,病魔面前,再医术高深的医生也只是一个无力的残喘。
時间不紧不慢,飞逝的永远是我们?
“好些吗?喝点水吧?”
抬头,印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能轻易地令心情反复,让黑夜延长,贪恋地重又依到他肩上,生命如此脆弱,为什么还要生出那么多的误会呢?
哀伤不可言说,停了一会儿,她才小心问道,“他死了吗?”
“没那么快,总还得拖一阵子,罗昕说的?”轻拍着她的背,他黝黑的眼睛里蕴藏了深意,低头看着她,“我记得你胆子挺大的,怎么就吓成这样了?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時间早晚?”
怔了一下,她幽幽叹口气,“你不知道,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好难受。”
“我当然知道?我曾经每天看着你,那难受要比你现在更要多上千万倍?”
望着他,脑海里蓦然想到曾经种种,好像就是昨天,那些明明是充满了疼痛的日子,却因为彼此有心而倍生情趣,情深固然令人感动,但是……
慢慢自他怀里坐直身体,敌意从久远的往事里慢慢探出了头,不得不去面对的现实。
“别像个旁观者似的站在一边,其实,你也应当去感谢他,要不是他,正正和苏若芸也许早就不存在了?”
她的话让他默然,半晌才低问,“如果我说我并不感谢他,你会认为我冷血吗?”
“不?”她忽地站起来,双眸冰冷地望着他,“我凭什么认为呢,高高在上,这不就是你们一直以来的天姓吗?”
大步走出去,再也不想看到他,心底掀起憎恨的波澜,以及对一颗沉沦的心发出的悲叹。
车子一路飞快,最后停到自家楼下,心情犹不能平,气愤,委曲,伤心,失落,世上那么多平凡的好男人,为什么她偏偏碰不到?
不知坐了多久,只感觉阳光从一边慢慢地斜了过去。
“怎么了?”有人轻敲车窗,转头,是阿蒙。
滑下车窗,眼里酸涩,“闻医生要死了,我心里难过?”
“坐过去,我来开车?”
车子重新驰向市区,经过市区,远离市区。
“这是哪儿?”
“山上?”
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然是在山上,难道她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荒旷郊野,满目萧瑟,一如此刻心情,被他拉着手一同爬上了这座叫不出名的山,山顶上,劲风无遮拦地吹过来,透心地凉。
浅淡的阳光在云层间半隐半现,丝毫没有暖意,极目远眺,能看到远山暗沉的轮廓,而山的另一面,一条浩荡江水滚滚如白练,长江?母亲河?
风过耳畔,似沉厚的吟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杨慎的一曲《临江仙》,由杨洪基的男中音深情演绎,荡气回肠,词中有深义,但概括起来不过八个字:江山永恒,人生短暂。
古往今来,世事多变迁,丰功伟绩算什么,功成名就又算什么,不过一场繁华梦,最后都是茶余饭后的笑谈。由此推下去,刻骨铭心又算什么,情深义重又算什么,不过一场焚心游戏,辗转反侧中慢慢灰了心……人生苦短,何必惨淡经营?真不如在适当的時候,去交换一些实际的利益,多一些享受,少一些愁苦……
“风大,别冻着?”
他的声音响在头顶,颈间同時围上犹带暖意的围巾,身后贴紧着的是他坚实身体,双臂围拥着她,挡去了四处偷袭的山风。
仰头看他,挺直的鼻尖被风吹得发红,微眯起的眼睛直视前方,直身而立,毫无瑟缩,孤傲气质在皮衣翻飞的衬托下,显得极有气势,忍不住心底一声唏嘘,除却危险姓,他其实也很具吸引力。
“冷,回去吧?”
再多风景也改变不了现实的残酷,声音飘到风里,转瞬即逝。
风景忽然被遮蔽,热吻落到冰冷唇上,来得异常突然,以至于好久她才反应过来,他在吻她。
她的脸向上仰着,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紧拥着她的身体,近乎凶狠地吻着她。
心怦怦跳,惊愕只是一秒,然后是异乎寻常地兴奋,没有時间去体会两唇相引的感觉,脑子异常的清醒。
杀手,这个杀手在……吻她?
唇齿间不断的深入,拥紧的身体,他的呼吸紊乱,低浅而急促。
她的激/情亦被挑起,却是莫名的成就感在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跳跃涌动。大片得意像花儿在心里绽放,前所未有的刺/激。
隐约感觉到他对自己不寻常的情感,可从未得到过证实,静默的人似乎连情感也是安静的,而现在……
一双小手勾紧他的脖颈,控制不住地身体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竟有些微微发抖。
肆无忌惮地回吻,舌头伸到他口中刻意地探寻,想着杀手的口中会不会也藏有武器呢?被自己奇怪的想法惊到,忍不住地发出低低地笑……
“笑什么?”陶醉的人被惊动,低头看她,眼中几分尴尬。
“你——在做什么?”她反问他,波光流动的眼眸里,闪动着诡异的令他不解的开心。
“我喜欢你?”他语调木讷,神情慢慢地恢复,一脸诚挚。
心情大好,喜不自禁,伸手大胆地抚摸他的脸,从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这张杀手的脸,个姓,阴郁,危险,多么神奇,她现在可以随便摸了。
不自禁地想笑,像一个被逼入死巷的人,突然间发现了一条暗道,绝处逢生。
就这样,让他爱上自己,这绝不是一件坏事。是谁说过:谁先爱上,谁便卑微?让他去卑微吧,这样以后就算记忆恢复了,他也下不了手了,或者还会卑躬屈膝地跟在她后面祈求呢?多好,等她利用完他,再轻轻松松地甩了他……
“你又笑什么?”
“啊,哦,我高兴啊?”
意外收获,竟然藏不住,几次三番地在脸上表露出来,有些无奈,她一向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也喜欢我?”
“嗯,差不多吧?”
不是喜欢他这个人,而是喜欢他此刻喜欢上了她。敷衍也好,欺骗也罢,能达到目的,就不用管那么多了。情感世界,男人通常玩的是兴趣,女人则是感觉。兴趣是短暂的,感觉有時也一样。
“你的眼睛怎么会是灰色的?”
眼中闪出八卦之光,盯紧他灰色的眼眸,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终于逮着机会大胆地问出来,“你老爸是外国人?”
“不知道?”
“那你老妈是外国人?”
“……不清楚?”
“那你是外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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