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淡香缕缕,人声默默,齐姜悄然望向田卫夫人,见她依然看着田茱儿,彷佛眼中只有田茱儿,但眼角已隐隐有了泪光,心里不觉又是微微一颤。
断肠相思却已不相亲,再见也如陌路,或许只因是爱得更深,恨也恨得深?
田茱儿呆坐半晌,见母亲眉心间隐约着丝丝哀伤,便说道:“母亲,你也累了,再歇息一会罢。”
田卫夫人略一点头,在田茱儿的搀扶下慢慢躺下,闭上了双眼。
替母亲盖好锦被后,田茱儿低声对齐姜道:“阿蘅,我们出去罢。”
两人行出室外,却见赵玉依然独立园中,似是在冥思苦想,都不曾察觉她们出来。
“中陵君。”齐姜轻唤了一声。
赵玉抬头,一见田茱儿,双目顿时有神,叫道:“茱儿。”
田茱儿皱皱眉头,问道:“中陵君在此所为何事?”
“来看你。”赵玉春风满面地道。
田茱儿冷淡地说了句:“多谢。”又对齐姜道,“阿蘅,我去为母亲煎药。”便自顾自去了。
望着田茱儿走远,赵玉有些悻悻然地对齐姜道:“茱儿真是一如既往,齐姜公主,你可曾把我的话转告茱儿?”那眼中的期望令齐姜一时语塞,竟不忍心说出实话。
“茱儿,她说,不记得了。”虽是犹豫了一会,但齐姜还是说了出来,她一向也不善于说谎话。
赵玉呆了一呆:“不记得了?”
见赵玉满脸全是失望,齐姜又说道:“茱儿心情欠佳,或许也只是一时忘了。”
赵玉苦笑,拱手道:“多谢公主相告,赵玉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茱儿,她是不是也不记得我和她初见之事?”
齐姜一怔,道:“我并不知道。”
赵玉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便大步离开,那背影,在齐姜眼里,竟似是带了几分失意。
自小到大,齐姜也见多了对田茱儿献殷勤的人,只是那时年纪小,懵懂不解,如今,或许是心有所爱,便也越发能感同身受,见着赵玉受这般冷落,心里也不禁有了几分可怜。
回到所住的燕飞宫时,未入宫门,齐姜便听到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入得门来,只见阿瞒正在花园里跑来跑去乐得直笑,小灰犬追在她身后,身子虽是巴掌大,但跑得已是飞快,憨态可掬,甚是让人怜爱。
在一旁看得欢笑一片的竟是阿碧和阿禾,还有抱着一只兔子的郑岫。
阿土立在一边,不停地摇着尾巴,看得也似很高兴。
齐姜一进来,眼尖的阿瞒便见到她,立刻跑来,高兴地叫着“公主。”,跟在她身后的小灰犬一见她停下,便立刻抓着她的衣裳嗖嗖往上直爬,一直爬到她腰间,惹得阿瞒手忙脚乱地想抓却抓不到。
齐姜看得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抱住扑到自己跟前的阿土,亲昵地揉着它的头。
“拜见公主。”阿碧和阿禾也过来行礼,两人的脸色相对初来楚国时已红润了许多,眼里脸上都有着以前没有过的笑容,显得容光焕发。
齐姜看着她们,有些惊喜,数日未见,两个堂妹竟像换了个人,不禁问道:“阿碧,阿禾,你们过得可好?”
“我们在织坊里过得很好。”阿碧和阿禾齐声答道,笑容隐现。
齐姜刚想再问,便听到阿瞒叫:“公主,公主,阿瞒过得不好。”回头见阿瞒一脸委屈,不禁道:“阿瞒怎么了?”
“公主回来后,去哪里都不带阿瞒去。”阿瞒说道,“公主以前从来都带着阿瞒。”
齐姜哑然失笑,她回来后,每逢去看田卫夫人都是独自一人,为的是不让身边跟着那多人,以至于太过喧闹,没想到却让阿瞒不高兴了。
“阿瞒不欢喜了?”齐姜笑道,“不如这样,以后阿瞒想去哪里就带我去可好?”
阿瞒双眼发亮,叫道:“阿瞒带公主去织坊玩,阿瞒在那里认识了许多人。”又凑到齐姜身边道,“公主,我们今日便去,好不好?”
齐姜望着阿瞒那充满期望的眼神,又看看阿碧和阿禾,见两人也是一片期待,便含笑点头道:“阿瞒想去,便与阿碧,阿禾她们去罢,我今日还有些事,改日再和阿瞒一起去,可好?”
阿瞒虽有些失望,但依然兴致勃勃,拉着阿碧和阿禾,对着郑岫唤道:“阿岫妹妹,我们一起去。”
郑岫自齐姜进来后,便自顾抚着小兔子,也不搭理人,齐姜知她还在生自己气,走到她身边,笑道:“阿岫妹妹还在生气么?”
郑岫一扭身子,道:“我不生气,只是见到茱儿姊姊伤心,我也伤心,便带了兔子来找阿房姊姊,谁知她也不在,阿房姊姊是不是又要扔下我?”
“阿房姊姊有时外出,便只能一个人,不好多带他人,阿岫妹妹能谅解姊姊吗?”齐姜柔声道。
郑岫望望齐姜,想了一会,终于灿烂一笑,道:“阿房姊姊,日后你能带我一起去时,再带我去罢。”
齐姜笑着点头,阿瞒在一旁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催着郑岫道:“阿岫妹妹,我们快走罢。”抓了郑岫的手和阿碧,阿禾就往外跑。
齐姜望着她们远去,抱住阿土,不禁笑出声,回头看看宫殿,却突感孤独。
回楚国途中,她和庄无忌同车共行,朝夕相处,从不曾分离,但回到楚国后,却时常见不到他了,她深知他国事繁多,但始终也会心有失落,颇感孤独。
待到华灯初上,齐姜在殿内看经书也看了多时,晚膳上来,她只吃了几口,便叫侍女撤下去,偌大一座宫殿,只有自己一人,也是食之无味。
齐姜又唤了侍女来问,才知庄无忌已回宫中,踌躇半日,终于忍不住悄然出去,行到了庄无忌的寝宫华宇殿。
那里,宫门大开,灯火齐明,执剑守卫的将士林林立立,见了齐姜,齐齐行礼,既不多言,也绝不会阻拦。
走到正殿大门前时,齐姜听到里面时而传出话音,应是在议事,脚步一顿停下来,转身走到殿前的小园。
她想见他,却更不想惊扰他的事情,唯有在殿外等待。
夏日之夜,偶有微风,园中两旁种着密密的梧桐树,立在此处,便感甚是清凉,齐姜在树下看着星移月沉,便想起了许多往事。
在鬼谷,从来都是庄无忌在等她。
等着她做好美食端出来,喜逐颜开地让所有人品尝,等着她在房里翻箱倒柜找出各种小玩意,然后一起入深山游玩。
年少轻狂,总是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只是,往日如流水,种种旧事,也一去不返了。
等了许久,齐姜终于见到有人自正殿里出来,竟是司空墨沉,步步行出,一脸沉思,无意抬头,见到她站在一旁,脸上顿现讶色,便不慌不忙地行礼:“墨沉见过公主。”
齐姜点头,问道:“墨司空,灵武君可是还在议事?”
“还有数人在向足下禀事,怕是一时也无法完结。”墨沉道。
齐姜微微一笑,又道:“阿瞒和阿碧,阿禾她们这段日子都得到墨司空细心照护,齐姜在此谢过。日后若还有事有求墨司空,还请墨司空多为照看。”
“墨沉也是尽职所能。”墨沉道,“公主日后若然还有事要墨沉有所为,墨沉必然尽力。”
又客气了几句,墨沉便告辞而去,齐姜看着已过了树梢的弯月,心里微微惆怅,望了一眼依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正殿,转身离去。
回到燕飞宫,阿瞒等人却未曾回来,怕是玩得过于欢快,以至于都忘了归家之路。
齐姜不觉叹口气,靠在榻床上,满腹心事无人可诉,已是愁了眉头。
正闭着双眼似梦似醒间,突觉额上被人轻轻一吻,那样的温柔似水,让她的心立刻狂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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