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缓缓到来,玉米即将成熟,看似丰收的喜悦已经压下了我们家的苦难,可那只是平静下的暴风雨,只会来的更加猛烈。
还有十天就要收玉米了,爹回到了家里,和娘去了学校看了我和姐姐。那一天我感觉很是高兴,爹真的改变了,不再是那个充满冷气的爹。虽然现在我依然对他不是热情,可也不是当初的惧怕、埋怨,甚至是气愤。
那天我正在班内学习,落落在走廊上轻声喊道:“冯岳,你家人来看你了。”
我赶紧红着脸向外走,接着传来了一阵女生的哄堂大笑,笑的我脸色发红。直到爹娘离去,我回到教室依然满脸通红。
我心里渐渐盼望着周末,我就能回到家里,可等着我的却是永恒的伤心。
爹回到家里之后带来了几个月的工资,可是债主却来了十几个,只能说是狼多肉少。顷刻之间家里就变得没有分文,连我与姐姐的生活费也没有剩下。
周末来临,我回到了家里,在家里度过了开心的两天,我感觉只有家里才是我的避风港,在外面我受尽了白眼、嘲笑。可我终究要去上学,哪怕是被人嘲笑依然也要去上学,只有学到了该学的知识,我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当家人要给我生活费时出现了问题,因为家里已经没钱了。这是我最怕听到的话语,因为娘已经打我的阿黄太久的注意,她一定会卖掉阿黄。
“你那里有钱吗,快给孩子,让他去上学。”娘催促爹说道,她怕爹还藏着私房钱。
“没有,你看就几块钱。”爹说着拿出了口袋里的几块钱,还是五毛的、一毛的钱。
我的心凉了一半,只听外面一声呼喊响起:“谁买狗不,收狗的来了……”
“那就把狗买了吧,反正家里也养不起它,反而把它饿的越来越瘦。”娘叹息着看了一眼阿黄,在她心里也是不想卖掉阿黄的,毕竟这是我们养了几年的狗。
“我去喊他。”爹说着就往外走,我大声喊道:“不行,不要卖它,你们不能去借吗?”
“儿子,你要知道现在谁会借给我们钱,我们还能找谁借钱?”娘无奈的说着,她与爹都向外走去,像是给我留下给阿黄告别的时间。
我凝视着阿黄,它也看着我,像是知晓了即将来临的事情,呜呜的哀鸣在阿黄嘴里发出,它那时是如此的绝望,我永远也体会不到它那时的心情,因为我能倾述,而它只能呜咽。
啪啪的脚步声走来,我知道买狗的人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夹狗嘴的夹子。只见那人看了看阿黄说道:“这个狗只能给你们一百元,因为它太瘦了。”
“一百就一百,你把它逮走吧。”爹看了很瘦的阿黄说道。
买狗的没有先去逮狗,而是先给了爹一百元,然后拿起夹狗的夹子就冲了上去,直接夹住了阿黄的狗嘴,爹上去解下了阿黄脖子上的狗链。
呜呜的哀鸣在阿黄的嘴里发出,它奋力的想要挣脱开那夹住它嘴巴的夹子。可是它只能被那夹子向外拖去,我无力的靠在墙边倒了下去,连带着我那颗依然破碎的心也给带走了。
忽然我站起身来,我去找人借钱,我不想失去我的阿黄。在那辆装狗的车旁围满了村里的人,他们在说着谁家谁家在卖狗。
“婶子、叔、你们谁能借给我一百元,我求求你们……”我向着那些长辈开口,我真的不想失去我的阿黄,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
一声声的嗤笑在他们嘴里发出,他们看向我的目光更加充满嘲笑。
呜呜的哀鸣传来,阿黄被卖狗的人拖进了牢笼。娘去拉了我一把,不让我再祈求那些人。
我抬头看了看那些人的嘴脸,我把他们的表情全部记在了心里。我颤抖着看了看阿黄,转身向着家里走去。那几十米的距离却是犹如无尽的路途,到了家里我看着那条拴着阿黄的绳索默默的流泪。
汪汪的鸣叫响起,我再次跑出了院落,我远远的看着阿黄,默默的哭……
在爹娘转身的那一刻我回到了家里,我赶紧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片刻他们回到了家里,爹给了我五十块钱的生活费。
我拿起生活费推起破烂的自行车向外走去,远远的看了一眼牢笼中的阿黄,我骑上自行车就向着学校而去。可那瞬间泪水依然划过了我的脸庞,我也知晓了人情比纸还薄。
汪汪的叫喊一直伴随着很久很久,直到我走出了村头、生命的终结。可是我再也见不到阿黄,就像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
在我走到一个必经之路的村上时,一群狗追着我咬,一直到那村的尽头。那段路是我走过的最长的路,我想阿黄,若是它在,一定会帮我击退那些狗。可它已经被装进了牢笼,等待它的只是杀戮。
走出村头,那群狗离去,我下了自行车在那玉米地里痛哭。无尽的恨意在我心底发出,我恨苍天不公,我恨那些人寡情薄意。
只是我的哭泣不能换来什么东西,更不会换来同情。我早已明了一些话语,生活不相信眼泪,哪怕是我的泪水淹没大地,我依然不能改变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骑上自行车去了学校,也是我最早一次去学校。我沉默了一天,阿黄的身影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实在想不到自己的生活费竟然要牺牲它为代价。
那天我失去了我当时唯一的朋友,是它以生命为代价为我铺垫了学习的道路,也是它陪伴我度过了几年的岁月。在我把它抱家走到养大,是它陪我度过了黑暗岁月,也只有它能够懂得我心中的一切。
蕊蕊,你看冯岳的眼睛通红,他是不是哭了……落落给我们一个女同学递纸条上面写道。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让他好好静静心吧,蕊蕊以秀气的笔体写下了话语。
只是在她们递纸条的时候正好落在了我的桌子上,我看后低声叹息一声,缓缓离开了教室走了出去。
“冯岳,还没下班,你……”落落小声说道,难道这家伙真的有心事?
我身子一顿,看了看窗外已经黑了下来,慢慢的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一夜我做了一晚的梦,梦里全是阿黄,是它从小到大、再到被卖掉的全部过程。天亮那刻我渐渐醒来,我的枕头早已打湿,脸上也有着微微的痕迹。
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不学习的借口,不管自己多么不爱学习,只要有一个借口就要努力学到最后,就算是丢掉所有尊严,也要走到明天去!
从那天开始我越发的努力,我只要一想到阿黄的死就无法呼吸,它是最不该出现在我家里的存在,它没有任何义务度过那场苦难。可是当初我见它可爱就抱到了家里,没想到却是我的怜爱葬送了它的性命。
阿黄,不知你在天国可好,不要忘记了回家的路。只是世上有天国吗,若是有,那些逝去的亲人不早已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