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真相(1 / 1)

殷离听着头顶上来回走动的声音和时高时低的说话声,抄手蹲着,开始观察起四周的情形来。洞壁粗糙,像是凿出来后就没有加工过,洞口机关虽然能关得密实但生满杂草,显见是许久没有人走过或用过的一个地方了。

这样看起来安全系数还是挺高,不算把自己往死路上带。

殷离这么想着,侧眼去看那个在她眼里一向以红名形式存在,如今勉强变成黄名,敌友不明的杨刈。他看起来同之前几次见面都不太一样了,虽然照旧摆好面具一样的笑容,但似乎是有些憔悴。不过杨刈如何,又与殷离没什么关系,因此这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也就丢开去了。

刚才殷离往山下跑去,因为心中怒火太盛,就有些慌不择路,虽然大趋势是依然往山下走,等她意识到时,已经是走在一段十分偏僻的小道上了。

她正想着拐过那个拐角就停下研究一下地势,好回到大道上去,结果刚过拐角,都还没停稳,忽然一道手伸来,“这边!”

殷离猝不及防被他一拉,就被拽进了一个狭小的洞口。再接着,就是一阵细微的机关发动的声音,她进来的那个小洞口很快就闭合了。

殷离再看拉她进来的那个人,才发现这人有些眼熟,正是今天已经听灭绝师太提过的杨刈。她有些摸不准杨刈的心思,因此默默地退了一尺,离他远了些,又将毒针扣在手中,以备不时之需。

杨刈见她如此,看起来有些无奈地摊摊手,表示自己没什么杀伤性武器,殷离防了他一阵,确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才转头去观察周围。

观察结果还算满意,因此殷离对杨刈的防备之意又稍稍小了一点点。

但此时毕竟不是聊天询问的好时候,她只是看了几眼杨刈,并没有说什么。接着殷离想到,峨眉山中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带机关的洞?这洞看起来也不大,光用眼睛看的就已经能看到底,除了躲人似乎也没别的用处了。

就在这时候,殷离头顶上传来了灭绝师太的声音:“既然此处已经无人,你们仍往山下去找,若找不到,就在镇上歇息一晚。那贼子轻功巧妙,我们在这儿耽搁了这些时候,只怕如今早已逃到镇上,混迹人群中了。我看她身形乃是个十四五的少女,内力只怕不差,又会使毒,你们就是找到符合特征的,也要结伴而行,切莫单独行动,让她钻了空子。”

“是!师父!”一阵整齐划一的声音。

“恩。”灭绝似是较为满意,接着那比平时似乎放柔了些的声音又传来了,“芷若你已受了伤,为何还要追下来?快随为师回去。”

“是,师父。须臾小伤而已,不碍事的。”温温柔柔的,这大概就是周芷若的声音了,殷离心道。

接着她又听到了今晚让她最冒火的声音:“周师妹你中了毒,千万不能等闲视之,我这里有解毒丹,也不知道对不对症,要不你吃吃看吧。”

“多谢宋师兄。”

殷离的拳头就握紧了,换个文艺又古典的说法,那就是银牙也快咬碎了。她心道:我的万能解毒丹是用来给你泡周芷若的吗?有用我解毒丹借花献佛的勇气怎么没有直接告诉她解毒丹是我给你的勇气啊宋青书!你很好!以后都不要指望我再给你什么解毒丹了!你就陪着你的周师妹玩去吧!

正恶狠狠地想着呢,殷离突然感到手心一阵剧痛,她抬手一看,就见那枚准备对付杨刈的毒针已经扎扎实实地扎进了自己手心……红里泛黑,毒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殷离瞬间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她拔掉毒针扔在地上,自己摸出解药吃了。又在随身小药包中翻半天,没找到能给伤口消炎的酒精瓶,想起是来时太匆忙忘了塞进去,顿时更觉委屈。这档口抬眼,殷离忽然见杨刈那厮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就一阵恼羞成怒,她用自己最凶恶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杨刈一眼,就将手掌一垂,准备任它自生自灭了。

反正只有些隐痛,没有刚才扎进去那一下痛。

倒是杨刈见状,起身到洞壁一角摸索一番,再回来居然手中已经有了一卷干净纱布。

“……”针孔大的伤口要什么纱布啊亲!

吐槽归吐槽,殷离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接过了,又低声问,“消毒酒精有没?”

杨刈又回身去,过了一会儿,拎着一个酒瓶子过来了,“烧刀子。”他低声道。

“……”要不是估量灭绝师太等人还未走得很远,殷离简直怀疑他还要再添上一句“管够”。

杨刈帮殷离把瓶塞取了,殷离就取了一截纱布沾了一些,然后擦到自己手掌上。烈酒遇伤口,虽然可以消毒,也有钻心痛髓之感,那一瞬间,简直没把殷离疼得上蹿下跳。她咬着牙忍了片刻,才用没沾酒的干纱布擦去了。尽管烈酒余温犹在,殷离缓了缓,还是觉得好受了些,她估摸灭绝等人已经走远,才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刈一笑:“我看山上闹这么大动静,又看你走岔了路,就知道你必定要经过这了,就在这等着了。”

殷离顿时心生警觉:“我穿着夜行衣,你怎么知道那是我?”

杨刈挠挠头:“你不是一直跟宋青书出双入对吗?我看他在山上住了几天,又没看到你,当然就猜到你在附近了。”

殷离愣了楞,脸一红,那卷纱布立刻精准地砸到了他面门上:“谁说我跟宋青书出什么双入什么对了?不许乱说!”

杨刈从脸上拿下纱布,立刻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约莫带了些告饶的语气道:“好好不提。总之我使人在山下找了一阵,就找到你了。”

杨刈找她能有什么好事?刚才还听到灭绝和那大叔提起明教和天鹰教的势态有他一份功劳,那多半是澜山村事件很可能就是他怂恿殷堂去做的了?殷离想到这,心中暗恨,心想她那天若是真的杀掉了殷堂,说不定就是给人当枪使了,又暗骂殷堂阴沟里翻船,每次见面都骂自己是蠢货,结果他自己还不是蠢得要命,居然被人煽动内讧!

思及此,殷离悄悄用那只没伤到的手又扣了枚毒针,警惕地问:“你找我做什么?”

杨刈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警惕之意,笑了笑:“我想和殷姑娘合作,我们来做盟友吧。”

“凭什么?”殷离更加警惕,“我只忠于明教。”

“就凭你忠于明教。”杨刈又是一笑,但那笑容里,似乎还掺了些难以捉摸的东西,让殷离有些不舒服。她一时没反应,杨刈大约是在思考开场白,也是沉默了一会才道,“其实澜山村之事,有一半的责任在我。”

殷离有些惊讶,她可以肯定杨刈绝对没有发现自己偷听了灭绝和大叔的对话,所以理论上,杨刈是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他在这件事中的作用的。她从前根本没怀疑到他头上去,殷堂以后估计也不会供出这件事的细节,所以杨刈这件事可以算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不但成功让殷堂和殷离那本来就不好的兄妹情彻底崩裂,还几乎挑起明教与天鹰教的敌视,可算是比较成功了。他现在跟自己坦白,是什么意思?

殷离心中惊疑不定,又听他道:“在认识殷兄前,我的情报网只能探明这几年你在研究一种药。那时我……因为一些需要,我设计了几件事,让你大哥觉得你偷偷摸摸研发那药物是专门为了对付天鹰教,为了打击他和你爹气焰的。……然后,他就对那些药动手了。但我并没有想要澜山村村人的性命。”

殷离冷笑:“人都死了,现在跟我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杨刈这次沉默了许久,即使殷离已经适应了洞中的黑暗,也觉得他的脸色仿佛又黑了些,不大好看。在这静谧之中,殷离似乎听到有虫子爬动的细微声音,窸窸窣窣,时断时续,她想要仔细侧耳去听,辨别出那虫子的准确方位,却听到杨刈的声音再度响起:“……殷兄,你大哥其实也没有想要澜山村全部村人的性命。”

殷离立刻道:“扯淡呢,他亲口承认是因为有村人偷藏了种子,才杀人灭口的!”

杨刈露出一丝苦笑:“这种话你也信?你只要稍微多调查一下,就会知道,第一年是有村人偷藏了想拿出去卖,但是只要离村五里地,那些草药就活不了,而且到了外面,他们就知道别人根本不认识这种草药,他们也根本卖不出去。这种草药只有在你手里才有价值。所以后来这些村人已经熄了这样的心思,并没什么人家偷藏什么种子了。”

殷离心里一咯噔,由于殷堂爽快地就认下了,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要再去查查看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现在杨刈这么一说,她顿时没了底气。但转念一想,她又不是专业查案人员,怎么会想到犯人招认了还要去核实一遍!……殷离微微瞪大了眼,问道:“那他怎么承认得那么干净利落?”

杨刈微微别过头,盯着地面道:“他是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你要是奇怪,不如自己去问他。”

殷离心想,我觉得你才奇怪呢。但这毕竟是难得对口供的好时机,便又问道:“你们两个都没这心思,那那些村人难道是凭空被烧死的吗?”

杨刈又沉默了好片刻,才道:“……化名许小多的那个人,是我爹的人。但我也是前段时间才知道此事,此前并不知情……这事你可以找许小多求证,他还在你手里。”

殷离心里简直是万马奔腾,她就说怎么那个许小多被吓两下就全招了,原来根本不是招了,而是栽赃嫁祸啊!如果杨刈说的是真的,那简直是好毒的计。首先那人是杨逍给他的,就跟剥粽子似的,他身上杨逍党的那层粽叶剥下来了,殷离看着白花花的殷堂牌粽子就以为他是殷堂的人了,绝对想不到他其实是个肥肉粽,粽心里头还夹个“杨家”肥肉啊。再者以她和殷堂那恶劣的关系,别说殷堂自己亲口承认了,就算殷堂根本不承认又怎么样,这事都要算在他头上,殷离绝不会因为他几句否认就相信他的!就算殷离疑神疑鬼,自己又回头去查,那她最多都只能多怀疑一个杨逍,绝对想不到还有第三方介入。

所以不管殷堂承不承认,殷离多半是都要被人几乎天衣无缝地当枪使了。

“所以,如果查证属实,你可以回去同你大哥和好了。我听说最近白眉鹰王已去找了杨逍杨左使,但商讨的结果不尽如人意……现在你觉得我邀你加盟的诚意如何?”

殷离看看他。

诚意大概是够了,如果他所说不假,而她能去把这件事澄清的话,分裂危机就不再有。天鹰教虽然另起了个名,但以前跟明教的关系就像总公司和子公司,自由虽然十分大,许多时候外界也可以把它们看成一体,因为教主白眉鹰王的心还是向着明教的。但若殷堂这事他和杨逍谈不拢的话,就很可能真的分出去单过,连子公司也不是了。

“但我还不知道你想要我加盟做什么?”

“我希望你能研制一批能使人失忆的毒药来毒鞑子高层,不一定要让他们长期彻底失忆,只要他们能集体失忆个两三年时间,我有办法用最小的伤亡来换取汉人的统治。”

殷离再度看了看他,笑道:“你想取而代之当皇帝?”

杨刈也回视她,那目光清朗又明亮:“我不想当什么皇帝。我只是……不忍百姓如此疾苦,也不忍有更多无畏伤亡,希望靠这一招解决一切。你看鞑子治下,汉人成了第四等人,无时无刻都可以任人凌-辱,若换了江山,会好许多。”接着,他带着一种自信且镇定的表情同殷离说,“我构思过了,只要制定严密的计划,这一招绝对是可行的。如果你同意加盟,我可以酌情告知你全盘计划。”

殷离沉默了一会儿。心道:原来这家伙是个空想家。在她那个世界,倒有不少二比空想家能获得一些二到一块的投资家的支持。这样的人一般出现在社会最动荡、最黑暗、抑或各种思潮最多最乱的时候。他们通常怀揣对某一类人群最大的善意,去按照自己的构想建立小社会,但基本都以失败告终。可见社会并不能靠构思来成就。

更何况在殷离眼中,武侠世界是个不同于普通世界的世界。

她斟酌了一下回道:“元人统治于汉人而言确是一场灾难,但这灾难多了,民不聊生终有变,因此这些年各地起义也已经多起来。我们甚至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全新的王朝建立起来。你能保证你建立的汉人统治会比那个王朝还好?”

明朝是个极有气节的王朝,而且到了中后期形式上已经几乎等同于君主立宪制,虽然其他问题也多,她还是比较喜欢的,并不是特别想蝴蝶掉这个王朝。

既然要说服别人,自然要丢出一些比较有吸引力的东西,杨刈道:“不瞒你说,先祖曾有一位至交,那人英年早逝但留下许多精妙构想,我们杨家子孙从小学习,我深受影响。那些构想中,有一句是这样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应只存于王朝的更替之中,还应存于皇帝本人的更替之中,一个人,一生当个十年左右皇帝,就该让位给其他人了。我深以为然。不少王朝的衰弱或灭亡,都是皇帝本人不适合从政,太无能所致,若要一个王朝一直延续下去,自然是要能者居之。若你助我一臂之力,届时你明教中的能人自然也能参与接管这个朝廷。此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好好考虑吧。”

殷离一愣。愣过之后,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杨刈,心想:果然是个空想家。

但仔细想想,如果只是让殷离做点毒药出来支援,不管他成不成,对殷离来说好像都不怎么吃亏。之前那种想改变世界面貌的药差不多算废了,如果能另辟蹊径,这种尝试对殷离来说也算一个机会。

但我可不能做那个二到一块去的家伙。殷离默默想道。像什么明教席位那种空头支票是不能相信的,得让他拿点别的来交换。可一时殷离又想不到让他拿什么交换。

等等……那什么构想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仔细想想根本就是照搬后世的国家领导人统治时期好吗,还有那个先祖至交……这家伙难道就是那个杨家后裔?那他武功不高啊,不像是练了九阳神功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一个神展开~~( ̄▽ ̄)~*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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