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是四方形的,沈修远跟大厨熊哥面对面,司空摘星跟陆小凤面对面,明明可以正视着对方说的话,司空摘星他偏要侧着身子,斜着眼看陆小凤:“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陆小凤知道司空摘星还在为方才他帮着西门吹雪的事不爽,也不在意司空摘星那装腔作势地给他摆脸色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胡子说道:“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下伪造的大通宝钞银票的来路。”
司空摘星挑了挑眉头,示意陆小凤继续说下去。
“你知道最近坊间出现大量伪造的大通宝钞银票这件事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你不就是那个伪造的大通宝钞银票的罪犯吗?”司空摘星幸灾乐祸地嘲笑道,陆小凤被抓进天牢的消息可没有逃过他的耳目,并且作为“陆小鸡百样糗事”之一被他记录在案。
“我陆小凤是会做那种事的人吗?”陆小凤瞪了一眼司空摘星,然后一只拿着空碗的手横空出现在他眼前,陆小凤看了一眼把碗递给熊哥的沈修远,顿了顿继续说他的正事,“我从天牢出来之后,大通宝钞的钱大掌柜就请我去了一趟银庄。据说伪造银票都是大额面值,且银票上皆有酒渍和胭脂味后,我想伪造的银票一定是出自挥霍场所……”
说到这里,眼前又横出了一只手,端着盛满了白花花的米饭的碗,递给对面的沈修远。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给过饭碗,客气地跟熊哥点头道谢的沈修远,陆小凤眼角抽了抽,“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破坏气氛吗?”他现在说的是那么严肃的事,这两个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的人,为什么就非要把碗在他的面前递来递去的!
沈修远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地说:“装着饭的饭桶是在熊哥手边,我当然要把碗给他才能盛到饭……”
司空摘星:“有道理!”
陆小凤瞥了一眼放在熊哥手边的饭桶,默然扭头,如果沈修远的目光没有对他表达出那么明显的嫌弃,脸上写满了“你怎么还不走”,他也会觉得他说的话有道理。
陆小凤喝了杯酒,权当刚才跟沈修远的对话没有发生,继续跟司空摘星说正事,“我希望你帮我找出那些伪造的银票的出处。”
司空摘星摸着自己的下颚,道:“这事不难,交给我就可以了。你呢?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怎么找出真正的犯人?你被花满楼下了毒,时间可不多了。”
“朱停当年雕刻的银票印版已经被他亲手毁坏,唯一能仿制的,就是他的师兄岳青。可据洛捕头说,七年前岳青死于瘟疫,火化后骨灰供奉于城外云间寺……”陆小凤说道,“但是岳青有一个尚在人世的儿女,她是打开案情的突破口。”
司空摘星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找岳青的女儿呢?”
陆小凤笑了笑,道:“岳青女儿胸前一颗形似神斧的黑痣……”
沈修远扫了一眼笑得一脸淫|荡的陆小凤,伸出筷子,往陆小凤眼前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山药。
陆小凤受宠若惊:“呃……谢谢。”
沈修远:“不客气,山药补肾。”
陆小凤:“……”这是说他肾亏么?他明明没有肾亏!
司空摘星在一边笑得直大跌,拍着桌子道:“没错!陆小凤要是死了,一定会死在女人的床上。”
司空摘星笑完后,把碟子里剩下的花生全部倒进自己兜里,便潇洒地离开客栈,去查陆小凤拜托他的事去了。司空摘星的背影消失在夜色没多久,晚饭时间也差不多结束了,熊哥勤快地收拾了碗筷,跑去厨房洗碗了。
大堂只剩下陆小凤和沈修远两人,陆小凤的眼神在通往后院的门帘上打了个转,确定那熊哥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才正了正脸色,对正一脸享受地喝着热茶的沈修远说道:“作为朋友,我要告诉你,这个客栈的人都不简单,你最好还是找机会离开这里的好。”
沈修远慢吞吞地啜了口茶,说道:“他们对我没有恶意。”
最初沈修远被那个总管带回来,他只当是那人好心帮他,但是时间一长,沈修远也明白了那人救他并不是单单处于善心,而是基于什么原因地想把他放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有些像变相的软禁,却不限制他走出客栈。不过,沈修远并没有感觉到这客栈里的人对他有什么恶意,所以也就懒得折腾,索性就窝在这里了。
陆小凤却并不赞同,“他们是江湖中人。”
沈修远放下杯子,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叹气道:“小凤啊!你真像我……母亲。”
陆小凤脸色青了,“我这是作为朋友在关心你!”
沈修远:“嗯嗯,像母亲一样关心我。”
陆小凤:“……”
陆小凤终于明白眼前的人不会听他的劝告,看似没什么脾气的人,却顽固地叫人意外。陆小凤便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开,打算开始为自己摊上的□□案奔波。
“陆小凤。”沈修远站在门口,喊住刚走出客栈门口的陆小凤。
“怎么?还有事?”陆小凤转身看向他。
“花满楼给你喝的酒里没有下毒。”沈修远道。
陆小凤一愣,顿时笑了,“我知道,花满楼看着就不是那种会下毒的人……虽然他确实看我不顺眼。”
沈修远:“这样啊……”难怪花满楼要跟他朋友,原来他们的品味一样——一样地看陆小凤不顺眼。
从这天晚上陆小凤离开后,时隔一天,柱子跟掌柜回来了,并且马上宣布了要对客栈进行翻修。客栈翻修,暂不营业,沈修远这个账房先生也跟着暂时歇业了,他跟柱子等人一起搬到了别家客栈暂住。
“嗯?我一个人住一间?”沈修远看着送他到房间门口便要走的柱子,不解地问道。
“没错,我跟掌柜他们住隔壁。”柱子道。
“你们三个人住一间会不会太挤了,你还是跟我一间吧。”沈修远好心地建议道。
“……”我好不容易能摆脱日日夜夜对着你的脸,你为什么还要纠缠我?柱子抹了把脸道,“你是先生,跟我们干粗活的不一样,所以给你安排了单独住。”
沈修远:“掌柜干的是粗活?”
柱子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没错,掌柜干的是这个世间最粗的活!”
沈修远:“……”
入夜,沈修远抱着他家小三酣然入睡,而他隔壁房内,柱子、掌柜和熊哥三人此刻正围坐在桌前,三人面色沉重,各自沉思着,却没有一人开口。
“城主……东家不是说,沈先生若是无害就放了他么?为什么你们回去一趟,计划就变了?”熊哥沉声问道。
“东家要出城走动,去的是平南王府,需要引开那些人的注意,总管就提到了跟东家长得几乎一样的沈修远,意思是让沈修远扮成东家的模样,暂时引开那些人的视线。”柱子把大致情况跟还不甚清楚的熊哥简单地说了一遍。
“也就是替身……对吧?”熊哥皱眉,“总管在想些什么?东家的剑术闻名在外,时不时地有些不识好歹的人来挑战,若是那些人也弄错了对象怎么办?沈先生可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普通人。那样不但沈先生的替身身份会暴露,甚至连性命都会不保。”
“东家并没有同意。”掌柜面无表情道。
柱子瞥了他一眼,道:“但是总管私下授意了。”
熊哥冷笑一声,道:“平南王府出来的老狗就是南平王府出来的老狗。”
柱子扭头不解地看着熊哥,“什么平南王府出来的老狗?”
熊哥:“那个总管是平南王府出来推出来,负责两边跑动的人。你不知道?”
柱子扭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掌柜,他又是故意不告诉他!
掌柜:“我以为你知道。”
柱子:“很抱歉,我不知道!”
熊哥松了口气,开始就是因为柱子在为总管的指示犹豫,让他们三人产生分歧,现在总算有了行动的方向。
熊哥道:“现在怎么说?”
柱子道:“自然是听东家的了。”
掌柜敲了敲桌子,开口道:“明天开始我们轮番盯着沈修远,虽然我们这么决定了,但是总管大人可不会管,谁知道他会在暗中使什么手段,到时我们的账房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东家过来我们就太丢人了。”
“就这么决定了吧。”熊哥说完,又叹了口气,“总觉得我们的账房先生真是多灾多难,他前两天才摆脱陆小凤,现在又……”
柱子点头附议,“要不明天带他去寺里驱驱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