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之后,满目疮痍。嫫玛森林到处都是倾倒的巨树,豁开的地缝,滚落的巨石以及野兽的尸体。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看到人类的尸体。虽然荒和漠都知道森林里的兽人部落不可能不受影响,但总是没有亲眼看到,所以不至于太难受。
两人伤好后,便毫不耽搁地离开了嫫玛森林,穿越沙漠,返回百耳部落。在经过原黑河部落所在地的时候,漠带着荒去转了一圈,发现那里已经长出了参天的大树,部落残存痕迹被荒草覆盖,只偶尔会踢到一两个头骨锅或者碎陶片印证着这里曾有过人居住。
漠脑海中浮起小时候自己跟着同龄小兽人们在部落里奔跑玩闹的情景,心中不觉升起一丝怅然,伸手握住荒的手:“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能够长久不变的。”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珍惜眼前人吧。
荒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便没应声。他来到这陌生的蓝月森林,要说一点都不彷徨是不可能的,但是他知道自己能适应。
两人晚上是在那座刺刺木山的山洞里歇宿的。曾经清理出来的道路以及阵法都已经被重新长出的刺刺木填满了,漠没有再浪费力气拔除刺刺木,而是提气轻身,抱着荒直接踏着刺刺木的枝叶从上面跃了进去,这样晚上也不用再浪费力气守夜。
山洞里胡乱地丢弃着一些兽皮以及陶罐等物,这时已经积满了尘灰,还有火堆残留下来的灰烬,黑褐色的血迹以及白色的枯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这里所遭遇的一切。
“发生兽潮的初期,我们就是在这里避难的。”漠不无感慨地说。百耳他们被族长等人逼离此地时,他还在大山部落帮助大山部落的人抵抗兽潮,所以感触没其他人深刻。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实在是天真得太过了。
兽潮已是很多年前的事,荒那时还没成年,但却记忆深刻,因为兽潮对于其他部落来说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所处地理环境得天独厚的阿里部落来说却意味着丰盛的食物。兽人们连山谷都不用出去,每天只需要在山谷口狩猎闯进来的野兽就足够全部落吃饱。所以对于这样的话题不知道要怎么接,便继续保持沉默。
他开始动手收拾山洞,漠去外面打了头啮兔兽回来,又扛了捆柴。
“不用都收拾,够我们两人睡一晚就行了。”利落地生起火,漠一边给啮兔兽剥皮,一边对荒说。
荒用洗净的陶罐接了大半罐水,抱着过来。他还是那样,说三句应不上一句,漠虽有些无奈,却已经习惯,甚至觉得话虽然少,但却会时时将目光追随着他,将他每一句话都听进耳中,放在心上的荒让他无法不去心疼喜爱。
一直以来两人因为没有容器,吃的不是生肉就是烤肉,所以现在有了陶罐,自然是要煮点肉汤来喝。漠见到荒将肉切成小块扔进罐子里,立即起身又去外面找了一些野菜和果子回来,顺手还拔了几棵刺刺木。
“这个能做什么?”荒留了几个果子生吃,其他都切成了块跟野菜放进锅里煮,但是对着刺刺木却有些束手无策。
漠笑而不语,伸手拽过刺刺木,将根上的果子捋下,运劲捏碎外壳,露出里面淡黄色的果核,然后递到荒的面前。“尝一个。”
荒眼中露出惊讶的神色,却毫不犹豫地拈起一颗放进嘴里,上下齿交合,果核碎裂,浓郁的香味立时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眼中的惊讶转变为惊喜。“好吃。你吃。”一边说一边推了推漠还伸在他面前的手。
“你不怕我害你?”漠笑了起来,自己没吃,而是拿起荒的手全部倒给了他,然后继续剥离剩下的刺刺果。
“我不傻。”荒没好气地回答。想害他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漠嗤了一声,眼中却全是笑意,“你还不傻?你根本就是我见过的最傻的亚兽。”不傻怎么会为了追求他而一个人穿越山林?不傻怎么会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还坚持要救他?不傻怎么会凭一己之力去挖开那些泥石?这样都不算傻,怎样才算傻?
荒有些不服气,握着几颗刺刺果核,直楞楞地瞪向他的眼:“那你为什么答应跟我结成伴侣?”他倒没有生气,只是觉得自己真不傻,至少不比艾傻。
“我喜欢傻一点的。”闻言,漠顿了一下,而后眸色倏然转深,声音沉了下去。
荒感觉到他的眼眸中似乎隐隐有一团火在燃烧,莫名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略显仓皇地别开眼,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嘀咕了句:“那我还是傻吧。”如果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愿意接受自己的话。
漠嘴角不觉浮起一丝笑意,然后这个笑容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他发现这个亚兽从来没说过喜欢自己的话,但是对方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眼神,每一句看似毫不相关的话都实实在在表达着这个意思。他觉得自己心中从来没有这样踏实满足过,哪怕是以前那些自以为很幸福的日子里。当虚伪和真诚被并排放在一起的时候,他才发现两者之间的区别有多明显,只是以前他看不明白罢了。
在长时间的烤肉以及生肉之后,偶尔来一顿菜果炖肉,还是很让人喜欢的。晚食两人吃得都有点撑,所以没有立即休息。荒去水边将身上的汗污粗粗擦洗了下,然后走到洞外纳凉。
这时天已经黑了,天上挂着三个月亮,远山近林全都沐浴在一片清辉当中,暑气在夜风中渐渐消散。凉风拂面,荒惬意地闭上眼靠向身后的山壁,觉得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稳过。过了一会儿,漠来到他身边,带着清凉的水气,显然也简单地擦洗过。
“再有六七天,就能到百耳部落了。”漠姿势懒散地坐下,一腿曲起,看向夜空,说。如果不是通向盆地的山洞被封住,他们还能更早到达。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忐忑不安,但是现在却觉得很平静,平静中充满了期待,或许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的原因吧。
“嗯。”荒没睁眼,在他看来,到哪里都无所谓,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就算换了一个部落,自己也不一定就能和其他人处得好,所以懒得为此操心。
“这么久没回去,部落也不知变没变样,肯定有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了,说不定阿帕又给我添了一个弟弟……希望百耳一家子住在部落,你不知道,他家的几个崽子有多可爱,每次看到他们我都恨不得自己也能生一个……”
听着漠絮絮叨叨地说着部落里的事,荒没有应声,因为他不能体会漠的期待心情,又不想扫兴。但是耳边略带激动的声音却突然停了下来,他有些疑惑,刚想睁开眼,便感觉到唇上一暖,兽人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荒,给我生个崽子吧。”两唇只是轻轻一触,漠便退开了少许,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不明显却让人心软的乞求。
荒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并没有因为对方亲昵的举动以及话语而露出羞涩之态,而是很认真地回答:“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毕竟不是所有亚兽都能怀孕生子的。
“只要你愿意。”漠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两人虽然已经确定关系,但是因为一直忙于赶路,加上彼此间还有些许生疏,所以一直没有更近一步的发展。现在处于一个安稳的环境,不用担心野兽来袭,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好。”荒觉得他其实是在说废话,亚兽给伴侣生兽崽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用得着专门提出来再问一次。
得到肯定的答复,漠眼睛一亮,脸上浮起多年不曾有过的灿烂笑容,再不迟疑地一把将人拽起往山洞内走去。
“干什么?”荒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腿上倒是很自觉地跟上。
“睡觉。”漠说,状似漫不经心,但心脏却不由突突鼓跳起来,为即将要做的事。
荒便不再言语,然而直到他铺好兽皮,刚刚躺下,漠便压了上来,他才反应过来此睡觉非彼睡觉。脑海中不由浮现阿帕阿父在一起时的场景,那不是什么太好的回忆,他身体僵了一下,才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叫桃花。
七年前的青枫镇如同现在一样,二三月的田间,金黄色油菜花间夹杂着一树树醉红的桃花,细雨润着,便是说不出的好看。
那个时候家中爹娘尚健,一家三口住在镇外的山脚下,也就是那片靠近坟地的竹林中,以种地为生,连年风调雨顺,日子倒也好过。
十六岁的她如同初绽的桃花,有着嫩红的脸青春丰润的身体,与其他同龄少女一样对未来充满美丽的幻想,看到年青好看的男子也会脸红心跳。
然而那年的清明,家里迎来了一个避雨的贵妇人。
贵妇人是镇上穆将军的夫人,而当时的穆将军便是现在的靖南王。在她,一个乡下丫头桃花淳朴的脑子里,无论是穆将军还是将军夫人,于她来说都是遥不可攀的人物。即便她和她的爹娘一样,曾倾尽乡下人所特有的热情来招待这个夫人以及她的随从。
将军夫人长得很好看,不是她们这种乡下姑娘能比的,可是,如果她穿上那夫人的衣服,梳上相同的发髻,或许,不说话的时候,或许两人会有几分相像。
这是娘说的。因为当时那个夫人以及她的丫环看到她时,眼中曾经露出很奇怪的神色。想必对于她们这种高贵的人来说,与一个土气的乡下人长得像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吧。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这几分的相似,因为这年少青春的身体,竟然使得她家毁人亡。
乞丐婆掩在乱发下的眼中有水光闪动,她抬起手背去蹭,水光没了,泛红的眼圈便明显起来。
水已经烧滚,腾腾地往上冒着白气。
撤掉未烧完的柴禾,用灰盖了火食,她才吃力地撑起身。蹲得过久,一动浑身都像被拉扯着般痛,肋骨发出啪的脆响。她不得不半撑着膝,等疼痛稍缓才又继续。
揭开锅盖,舀了半盆水,又兑了凉水,然后端着回到木棚开始擦洗身上的泥污以及血迹。
都是些皮外伤,虽然痛得厉害,但是还不算太严重。
只是她去拿给死人的祭品做什么?她桃花虽然穷得连吃饭也是问题,却还没落到偷东西的地步。她不过是……不过是想看看那个孩子而已。
她苦笑。
当然,今天她也实在是太不小心了,竟然被人当场捉到。只是每年也就这两天才能看到他,如果可以,她恨不得能将他搂在怀里仔仔细细地看个够,能多看他一眼,被人打便被人打吧。
他长得真好!看到那个王爷那样疼惜他,她就忍不住笑,明知靖南王府的小公子哪能不好,却总是牵着挂着,不看到就无法放心。
如今心是放下了,便觉得无比的累。换过衣服后,她疲惫地连水也没倒,便倒在了床上,更不用说弄点吃的填填饿了一整天的肚子了。
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中恍惚又看到了那年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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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为将军生一个孩子。高贵的夫人如此说,隔着鸭型香炉嘴中吐出的袅袅轻烟,她的眼中闪着凌厉的精芒,唇角却柔和的上扬,形成一种乡下人无法理解的矛盾表情。
桃花站在从未见过的华美屋子中间,已是春末,却觉得骨子里寒气一阵一阵地直冒。
不。她声音不大,却坚决。她虽然出生农家,可是家世清白,爹娘疼爱,绝不会让她为人妾室,更不可能为了任何好处委屈她无名无份地给人生孩子,即使对方是将军也不行。
贵妇人脸上笑容加深,也更美丽,但是桃花心中反而越来越不安。
啧啧,真像……跟我未出嫁前真像,只可惜这皮肤糙了些,黑了些……
那一串串温柔的话语便像恶毒的诅咒一样紧紧地附上桃花的灵魂,纠缠着,蚀刻着,最终深深地嵌入,再也无法摆脱。
夜渐深,火光黯淡下去,山洞里的暧昧喘息声却久久没有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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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突破两人间最后的界线之后,原本一心想尽快回到部落的漠突然不急了,又跟荒在刺刺木山洞停留了十来天,享受了一段亲密无间的时光,才再次起程。
路上停停歇歇,比预料中的多花了几天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让漠想不到的是,他离开不过七八年时间,盆地河流出口处竟已建起了一个比原黑河部落还要大上一倍的营地,由不少外来兽人部落组成。帐篷与石砌建筑相交杂,却分布井然有序,其间人来人往,竟是热闹无比。
“新加入的人员一律住在谷外,你们可以自己搭帐篷,也可以花兽币请人帮你们砌房子,不过住宿地要由我们安排。不用担心安全,我们有兽卫值巡。”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兽人为他们介绍。
按漠本来的想法,只需要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带着荒进盆地就行了,但是现在他却改变了主意。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房子是否还在,毕竟来了这么多人,没理由让他的房子空着浪费。所以打听清了到哪里去找安排住宿地的人,他便带着荒离开了。
营地中有专门用来交换猎物,布料,陶器,盐等日常用品的固定石屋,也有在营地中央广场临时摆设的摊位,用以交换一些不常用的东西。现在天气正热,几乎人人穿的都是布衣裤,不是棉布就是树麻所织,像漠和荒这样还穿着兽皮裙赤着上身的极为少见,别人一看就知不是本地人。
“我离开时还没这片房子,也没这么多人。”漠说,看着一些坐在自家门口或编织或纺布的亚兽,心中莫名升起一丝遗憾,为自己错过的时光。
荒听出了他的失落,却不知要怎么安慰,只能握紧他牵着自己的手。“这里很好。”过了一会儿,才挤出这么句话来。
漠低头看向他,不由笑了,刚升起的低落情绪散得干干净净。如果不离开,怎么会遇上这个亚兽?遇不到这个亚兽,哪怕在部落里呆到老去,他也不见得能够从悔恨中解脱。如此想着,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感觉到腿上被撞了一下。在他看来,那力道并不算大,但是对于撞他的小家伙却不是这样。
那是一只杂毛小狼,毛色并不好看,但是因为还小,毛茸茸胖乎乎的一团,还是很可爱。这时小家伙正四脚朝天摔在地上,露出白白的小肚皮,蹬着小短腿半天爬不起来。
漠失笑,又有些担心摔坏了小家伙,正想蹲□,就觉得眼前黑影一晃,杂毛小狼已经不见了。抬眼,五步外,一头半大的黑色小狼正把杂毛小狼轻轻放到地上,然后又伸舌舔了舔那被自己咬湿的颈毛,满眼认真地教训:“小乖,不要跑那么快。这里人多,要看着路。”小黑狼自己也并不大,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做出这副样子看在大人眼中实在逗趣得很。
杂毛小狼耳朵趴了下来,乖乖地听着训话,看上去温驯得很,一点也不像常见的小兽人那么捣蛋。不仅是漠,就是一向对与己无关的人和事漠不关心的荒看着都不由地心生喜欢,忍不住开口问:“没摔伤吧?”
听到他的问话,小黑狼停下了训话,黝黑的眸子看向眼前两个显然是外地来的大人,眼中有着一丝戒备。小乖则像是受惊一般哧溜一下躲到了它的后面,然后有些害羞地探出头,看看荒,又看看漠,小小声地回答:“不疼。”
荒终于能够理解漠想要一个孩子的想法了,因为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兽崽,他也忍不住升起了这种念头。他和漠的孩子,像火团一样的红色小狮子,只是想想就让人喜欢得不行。
“萨阿睿,诺小乖,你们磨磨叽叽地在做什么?再不来就不带你们了!”就在两个大人和两只小兽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要说什么好的时候,一个中气十足的少年声音从街道另一头传了过来。
荒和漠顺声看去,只见一头比眼前两只小狼要大上不少的白色小兽正站在街道拐弯处冲着这边大叫,小兽四脚火红,让漠心中不由一动。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见到那头小兽突然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接着便似一团雪球般砸了过来。
“漠叔!漠叔!你回来了!你回来了!”白毛小兽狠狠撞进漠的怀里,同时激动地直嚷嚷。
漠眼疾手快,在小兽滑落地上之前抬手抱住了它,虽然他能扛起一头超过成年兽人体重数倍的野兽,但是仍然为小兽的重量皱了皱眉。
“昭,你越来越重了。”他叹气,觉得小家伙胖成这样,竟然还能灵活无比,也着实是件奇迹。
昭嘻嘻一笑,一点也不以耻地回答:“我长大了嘛,当然比以前重。漠叔,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我们可想死你了。”
漠在他头上挼了两下,才将胖得不像样子的小白兽放下,没有回答,而是问:“你阿帕阿父在吗?”
昭目光滴溜溜在他旁边的荒身上打了个转,才眨巴着眼答:“都在,萧图,图旭也在。萨叔诺叔他们都在,巴竹阿亚在。但是大哥图古不在,他去历练去了。漠叔你遇到大哥了吗?我想他呢。”巴竹阿亚就是漠的阿帕。
几年不见,小家伙竟然变成了话唠,漠有些无奈,但是也从他的话中获取了不少信息:“我没见到古。你现在叫图昭?”
一提到名字,昭顿时变得更加兴奋了,嘴里巴拉巴拉又是一串:“是啊。我叫图昭,阿父说,等阿帕再生弟弟,就像萧图那样,名字的第一个字用萧字。阿父说萧是阿帕的姓,可是阿帕是叫百耳呀,还是说阿帕其实是叫萧百耳?”他显然对这个问题一直很有些疑惑,不过对答案却不是很执着,所以说完便忘记了,转身将站在他身后的两只小狼拱到了前面:“漠叔,这是萨睿,这是诺奇,你叫他小乖就好了。喂,你们两个,快叫漠叔。”后面一句是对两个幼兽说的。
“漠叔。”萨睿很爽快地喊,眼中的戒备散去,却多了一丝好奇。
诺奇则扭了扭小屁股,又缩到了后面去,然后才探出头腼腆地喊:“漠叔。”他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几个人耳朵好,只怕要错过,但是却让荒脸上露出了罕有的笑容。
只从名字,漠便能判断出这两只小狼是谁家的崽子。他想不到,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其他人竟然都有了孩子。当然,这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而已,所以在乍然看到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似羡慕,又似怅然若有所失。
而更让他嫉妒的是,诺家不止一个崽子,小乖只是幼子,还有一个大的叫诺小桑,是个亚兽,比萨睿还要大上一岁,性格不像小乖这样腼腆,倒是继承了诺的沉着稳重。当然,这是过后才知道的事。
漠的归来只引起了小部分人的注意,并没造成太大的轰动。百耳部落这时已经发展成了过万人的大部落,石屋有规划地砌建,渐渐有了小型城镇的雏形。一眼望去,只见屋舍重重,街巷纵横,依山而建,说不出的雄浑厚重。除此外,盆地里还留有大半的耕作和放牧区。此时正是一年中收获的季节,有许多亚兽都在地中忙碌,湖畔草场上食草兽成群结队,如同一片一片的乌云。荒不由为这里的丰足安宁而惊叹,在亲眼看到之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在兽人大陆上会有这样一处地方的。
盆地河道登岸处建起了一座码头,从码头到石镇以宽阔平坦的青石道路相连,此时在石镇的入口处站着一群人。几乎都是强壮英伟的兽人,只有一个亚兽,此亚兽虽然体型较兽人们稍矮,容貌也并不如何出众,但是身形挺直劲拔,气度轩昂,就算站在那些一看就是很优秀的兽人中也是最夺目的。
“他就是百耳。”看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漠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却不忘低声向跟在身边的荒介绍。
荒不止一次听漠说起过部落的朋友,百耳是被提到最多的,知道那是漠最敬重的人,此时知道人就在前面,脸部的肌肉不由有些发僵。
两人渐渐走近,然后停在一群人的面前,几个孩子早就跑开去玩了,气氛有些凝窒。
“不错!”静默片刻后,百耳目光在气度渐转稳重的漠以及面无表情但眼底却隐隐流露出一丝紧张的荒身上扫过,淡笑着说了这两个字,便再无它言。
他开了口,原本还故作淡定的众兽人登时炸了锅,一个个窜了出来拥抱漠。兽人们爽朗的笑声在草原上回荡,漠被高高地抛到空中,笑咧了嘴,雪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荒发现一直存在于漠身上的阴影在这一刻似乎彻底消散了,心中也不由地感到高兴,唇角跟着扬了起来。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自从到达此地后,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不经意地转眸,与那个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亚兽目光对上,他微愣。
“欢迎!”百耳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应大家要求加的,后面不能再有了。我要开始写另外一个番外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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