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蓉呆呆的愣在原地,刚在车上的时候,她就坐在周君兰旁边,她当时握着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就和冰块似的,而且十分的僵硬,她当时心里就有数了,可这样的话真从医生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这些年,外婆的身体一直不好,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好几回,每次都挺过来了,过了这个坎,今后她和邓爷爷就有好日子可过了,为什么她却过不去了呢?是之前熬的太辛苦了吗?
前几天,她还在桂兰坊,抚着她的肚子,和邓爷爷几个人一起说说笑笑的呢?昨天晚上,邓爷爷还给她打电话,说外婆想通了呢,要和她还有贺子昱见面,好端端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这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转变真的太快了一些。
贺子昱低头看着怀中的女人,她的脸上都是灰,一片白一片黑的,还有眼泪,就和小花猫似的,比起悠悠酒酒来说,她一直都算是挺安静的,从来不会闹腾,刚刚她就是一直静静坐在长椅上,无声的掉着眼泪,而现在,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就瞪大着一双澄澈的眸,浓浓的悲伤,静默的让人心疼。
以前在X国的时候,他一直都希望她能够成长,小小的世界,不要只有黑白,因为他担心那样的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份,当她甘心在他的羽翼下生活,也完全脱离不了他的时候,他放弃了最初的想法,他一直以为,他可以保护好她,可现在,他才明白,他能守护的就只有一个沈佳蓉而已,而与沈佳蓉亲近的那些人,不是每一个,他都能做到滴水不漏的,所有的一切,都还是需要自己坚强,其实,她一直都很坚强,尤其是在受伤的时候,从不会依赖任何人。
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的小东西,是蒙尘的珍珠,但是现在,看着这样狼狈不堪的沈佳蓉,他忽然间觉得,那颗他一直小心握着的珍珠,要大放异彩了,再没人能够阻拦的了。
不一会,就有人将急诊室的周君兰推了出来,沈佳蓉推开贺子昱环抱着她的手,冲了过去,将盖在她头上的白布翻开,那张脸,安安静静的,比起从前,更加的沉静雍容,只是没有了生气,沈佳蓉抚着她的脸,将她额头的黑色灰尘用手指擦掉,紧咬着唇,眼眶酸涩的厉害,干干的,没有眼泪。
一旁站着的张敏等人莫名其妙,病床上的周君兰,子丝国际的董事长,最近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的头条,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们一时间还没能搞明白沈佳蓉在看向她的时候,这样悲痛伤心?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贺风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沈佳蓉站在周君兰的病床前,满脸的悲戚,沈佳蓉和她的关系,别人不清楚,他却是一早就知道的,不过还是吃了一惊,子丝的董事长,怎么出事了?
李芸刚想开口问沈佳蓉,看到贺风扬朝着这边的方向走了过来,忙跑到贺风扬身边,拽着他的手,开口刚叫了声“佳佳”,贺风扬拍了拍她的手,对着她摇了摇头,贺风扬示意,李芸自然没有再问,不过看着她那个样子,心里实在是担心,走到张敏跟前,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妈,早上佳佳出门,还没吃早餐呢?”
张敏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她知道,李芸是出于好意,不过看佳佳这个样子,她哪里还能吃的下去啊?但是她现在怀着身孕,她能饿的住,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饿不了啊。
“佳佳。”
贺子昱站在沈佳蓉的身后拥住了他,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这个时候,所有安慰的言语,都黯然失色,根本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他只是在用行动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有谁会从她的身边离开,他对她,永远都是不离不弃的。
“贺先生,我想和外婆单独说会话,你留下来,等会邓爷爷有什么状况告诉我。”
贺子昱靠在沈佳蓉的肩上,就算她的脸上满是灰尘,却依旧难掩脸色的苍白,贺子昱只道了声:“好!”然后便松开环保着沈佳蓉的手。
贺子昱看着沈佳蓉自己推着周君兰的病床离开,孤单而又瘦弱的背影,在医院的走廊上,拉的很长很长。
“你怎么不陪着上去啊?要是佳佳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张敏看着沈佳蓉刚刚离开那样,怎么都觉得不放心,她和沈佳蓉认识的时间比贺子昱长,明着暗着观察了那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这已经不是用失魂落魄四个字就可以形容了。
俊彦的脸,此刻显的有些烦躁,贺子昱也不管场合,暴躁的低吼了一声,想到佳佳刚刚那个样子,他几乎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倒流,然后,好像有哪个地方在滴血似的,他的手指不经意碰到口袋上的硬物,燃烧着的怒火,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他控制不住,对着医院的墙,就是重重的一拳。
周君兰莫名其妙,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回头看了贺飞一样,他也是满脸的疑惑,还有不敢置信,看样子,佳佳对他的影响,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
李芸从来没见过自己儿子这样的烦躁不安,那张脸上,还带着戾气,她想要上去安慰,却又有些不敢,实在是这样的贺子昱和平日里的落差太大。
“昱儿,你别这样。”
贺风扬是了解情况,也明白自己儿子的苦恼,走上前去,严肃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周君兰已经出事了,人死不能复生。
“出了这样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自责,但是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佳佳她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了,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人就是你了。”
贺子昱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最担心的还是她因为周君兰和邓金鹏的消息打击过大,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现在孩子才两个多月大,最忌的就是孕妇情绪不稳,心神不宁,她现在可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了。
“我知道了,爸,佳佳她也需要你们。”
贺子昱转过身,收敛起身上的烦躁和暴戾,看着贺风扬他们。
“邓经理这边我帮你看着,你去守着佳佳吧,门口站着也是好的,一开门,就让她见到你。”
“谢谢你,爸。”
贺子昱点点头,看向贺风扬的眼神满是感激。
“风扬,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贺子昱刚走,克制了大半天的李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声。
贺风扬牵着李芸的手,两人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坐下,张敏和贺飞同样看着自己的儿子,现在就只有他能解除疑惑。
贺风扬看了他们一眼,将自己知道的大致情况告诉他们,包括沈旭桡打电话,让沈舒雅李代桃僵的事情,周君兰将计就计,但是具体的,他也不是很清楚,周君兰和沈旭桡苏振东那些人,他都是接触过的,周君兰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尤其是邓金鹏,给人的感觉,就是深明大义的,如果不是深仇大恨,谁都不会对自己的女婿下手,还有佳佳,要不是沈旭桡做的太过分的话,她不至于会说出那些话来,父女之间,本该是亲密无间的亲人,他很难想象,至亲的一家人,这样的相互算计,简直是匪夷所思,商场上,沈旭桡这人,也确实是臭名昭彰的,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他身边养着那群所谓保镖,没少替他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沈家和苏家的人还真是不要脸啊。”
李芸听贺风扬说完,拧着眉头,不悦道,她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这样无耻的,佳佳都已经和他断绝关系了,他居然还能想到用自己的另外一个女儿去代替,就是为了钱,这样的主意,正常人哪里能想的出来?当初佳佳和沈旭桡断绝关系的时候,她一直觉得佳佳无情,现在可算是明白原因了,这样无耻的父亲,有还不如没有呢,这要换成是她,非得让风扬把他整的倾家荡产了。
对李芸这种从小就被父亲捧在掌心的人来说,她身边的那些朋友,哪一个父亲对女儿不是疼爱有加的,所以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沈旭桡这种人的存在。
张敏望着长长的走廊,叹了口气,心里越发的担忧起来,难怪刚刚昱儿会那样的着急烦躁,原来她和周君兰竟是这样的关系,只要稍稍细心一些,其实并不难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韩天林提起过,当初佳佳送给她的那颗夜明珠,是于家的传家宝,佳佳和那个叫沈舒雅的女人都是沈家的女儿,看王佳芝的态度,沈舒雅应该就是她的女儿无疑了,而且佳佳一直都说了,她有个外婆,之前她外婆心脏病发,昱儿还飞去了法国,周君兰也是从法国回来的,也有心脏病,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王佳芝和徐秀珍那两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她们别想在这个圈子混下去了。”
李芸气愤道,她向来护短的紧,现在已经认准了佳佳是她的儿媳妇,对于之前欺负她的那些人,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想到这段时间王佳芝狐假虎威那样,李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挂羊头卖狗肉,这样说还抬举她了,她就是一个偷,偷了别人的东西,还敢拿出来当成自己的得瑟,想到曾经和这样的人说过话,她都觉得降低了自己的品位和格调。
“这次的事情,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张敏转过身,抬头看着急救室还亮着的灯,刚刚许魁回去说的那些话,她初听是毫无条理,不知所云,可刚刚贺风扬一说,她稍稍思考整理了一下,便觉得一点重重。
“妈,你的意思是说?”
张敏神情严肃,握着贺飞的手,点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亲家家里那么大,怎么发生了火灾之后,怎么会连个报警的下人都没有?刚刚许魁和我说了,整栋别墅,就只有亲家和邓经理两个人,他们去的时候,家里已经着火了,他们是在楼梯口找到邓经理的,而且他身上都是血,很有可能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这所有的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佳佳去的那个时间早,要是再晚一些,整栋楼都烧起来,这次的事情,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敏说的头头是道,贺风扬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李芸看着张敏,心里却觉得毛毛的。
贺飞没有说话,牢牢的握着张敏冰凉的手心,如果事情真的像张敏说的那样,这次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逝者已逝,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佳佳。沈佳蓉和几个护士一起将周君兰推到了单独的病房之后,就让她们离开了,房间的门是合上的,整个病房就只有她和周君兰两个人,房间的帘子并没有拉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明亮的,她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浑身却是冰冷的。
沈佳蓉给自己找了条凳子坐在床边,盯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周君兰,就和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仿佛这样做,床上的周君兰就会因为不舍睁开眼睛来看看她似的,她紧咬着唇,克制了好久,干涩的眼睛还是流出了泪来,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趴在周君兰的怀中,大哭出声。
贺子昱就倚靠在门口,透过门上那一小块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沈佳蓉在里边的一举一动,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她哭泣的声音,那样清晰,好像就在他耳边似的,一声声,让他的一整颗心都是揪着的,他想要冲进去,然后将她搂在怀中,这样的念头,十分的强烈,可当他的手握着门把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时候,佳佳需要这样一个独立的空间,尽情的发泄心底的悲伤,而他现在能够祈求的就是邓金鹏没事,这样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佳佳真的承受不住。
沈佳蓉真的好痛苦好难受,那些人看子丝的董事长光鲜亮丽,但是事实上,周君兰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承受的是心理上的煎熬,就像邓爷爷说的,她心里比谁都苦,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不孝,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在周君兰的身边好好陪陪她,就为了苏少宸,就为了那样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啊,如果当初,她听外婆的话去法国的话,这些年,她是不是能过的好一点?
周君兰这些年活的太累太压抑,她在心里劝慰自己说,其实就这样离开,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她思念了外公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去陪他了,但就算是这样想,她还是后悔,她这一生,坎坎坷坷的,还没过几天的好日子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她和邓爷爷该怎么办啊?当初她之所以活了下来,就是为了找沈旭桡报复,但是这些年,她为了自己,一直忍着没有动手,沈佳蓉这样想着,一颗心滴血似的难受。
沈佳蓉哽咽着,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这些年和周君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刚收住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沈佳蓉哭了好半天,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灰尘几乎已经被眼泪洗干净了,一双眼睛却肿的和核桃仁似的,还有鼻子,也是红红的,沈佳蓉吸了吸鼻子,仰着脑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挺直的脊背,看起来十分的僵硬,阳光下的那张脸,苍白如纸一般。
半晌,她站了起来,转身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用脸盘接着的热水,里边放着毛巾,沈佳蓉将水放在床边,将盖在周君兰身上的白布掀开,扔在地上,低着身子,替她解开身上的睡衣,贺子昱见状,转过身,从兜里取出手机,还有扣子和心脏病患者用药的药瓶,坐在门边的长椅上,打了个电话。
沈佳蓉将毛巾打湿,替周君兰将脸擦干净,因为穿着的是无领的睡衣,所以她的脖子也沾满了灰尘,乌黑乌黑的,擦干净之后,沈佳蓉一眼就看到了周君兰颈项上的掐痕,青紫的颜色,十分的明显抢眼,沈佳蓉呼吸窒了窒,手上的动作顿住,弓着身子,愣了几秒,紧咬着唇,阳光下,那张素净的脸蛋越发的苍白起来,拿着毛巾的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什么,沈佳蓉沉默着,又将周君兰的身子抹了一遍,刚刚的清水已经变了色。
沈佳蓉将周君兰的衣服拉好,取过一旁病床山的薄被,替她盖好,转身将黑色的水端到洗手间倒了。
贺子昱坐在长椅上,头贴着墙壁靠着,心里烦闷的厉害,他不担心佳佳会做什么傻事,只是看着他那个样子,他心里难受,钝钝的痛。
张敏和贺飞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贺子昱,无精打采的,他们是看着贺子昱长大的,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他这样愁眉深锁的模样,看的两个老人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直到张敏和贺飞走近,贺子昱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些什么,一贯波澜不惊的眸,仿佛有火在燃烧似的。
“邓爷爷出来了吗?”
张敏低着身子,温柔的抚着贺子昱的脑袋,点点头:“身上有几处骨折,医生说了,右腿将来可能有不灵便,而且失血过多,暂时还醒不过来,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贺子昱握着张敏的手,让她贴着自己的额头,听到脱离危险期五个字,心里松了口气,腿有些不灵便没有关系,反正她和佳佳可以照顾着,只要人没事就好。
贺飞和张敏没再说话,陪着贺子昱坐着,两个人刚坐下,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沈佳蓉走了出来,看到张敏和贺飞,抿唇点了点头,一张小脸都是通红的,精神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佳佳,你没事吧?”
张敏走了过去,握着她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沈佳蓉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张敏的手背,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笑容实在是勉强,就和哭似的,看的张敏十分心疼。
“贺先生,手机呢?我打个电话。”
沈佳蓉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她记得去找周君兰的路上,她的手上一直拿着手机的,但是现在,却不见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还有随身带着的包包,中间的那段记忆,就好像空白似的,到现在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
贺子昱转过身,先前在救护车上,那些护士将周君兰和邓金鹏抬下车的时候,沈佳蓉跟着就下去了,包包和手机都还放在车上,他下车的时候,拿下来了,随手就将手机放进了包里,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忘记带了,现在估计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外婆身上的衣服脏了,她一直都很在意形象,一定不会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穿着睡衣,脏兮兮的模样,她一直都很喜欢穿旗袍,我想换上她喜欢的衣裳。”
周君兰最喜欢的是那件湖水绿绣着百合图案的无袖旗袍,那是外公送给她的,听邓爷爷说,那是外公亲手设计的,从她怀孕你的时候,就让家里的绣娘做了,在妈妈满月的时候送给她的,但是一直舍不得穿,只有在特定的那天才会穿,一整天都锁在房间不出来,晚上的时候,眼睛经常都是肿的,那是她缅怀外公的方式,也不知道那场火,有没有把它给烧了,她想去把那件衣服取来,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想离开外婆的身边。
“她刚说看到个包,我见是佳佳的,就让她拿着了,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我刚打电话让人去取了,等会应该会有人送过来。”
今早消防的那些人来的挺快,所以东西没怎么烧,但是就担心那些衣服被熏黑了,所以他另外还打了电话,让人去子丝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贺子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沈佳蓉身边,“邓爷爷已经脱离危险期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沈佳蓉站在门口,听到这样的消息,微微的愣了愣,紧绷着的脸,微微的松了下来,她其实一直都想问邓金鹏的状况,但是心里又觉得害怕担心,一直没敢问出口,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她还有个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她至亲的人,但是想到周君兰的事情,她便觉得心烦意乱的,邓爷爷和外婆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这样残忍的现实,他如何能够接受?
离开了,什么事情就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起自己,邓金鹏怕是更加难受,所以这个时候,她就算是伤心,也不能萎靡不振,要是她为此一蹶不振,只会让真正关心她的亲人难受,而那些伤害了外婆和邓爷爷的人应该会觉得快了吧,她不能倒,要是她再出什么事,邓爷爷该怎么办?
“那就好。”
沈佳蓉淡淡道,眉色平静无澜,伸手去擦贺子昱脸上的灰尘,“先去把脸洗干净,我会没事的。”
沈佳蓉没有说我没事,因为这样的三个字,她自己尚且不信,更不要说贺子昱了,他总能轻易识破自己的伪装,她要是撒谎,他一眼也就看破,她现在这个样子,说没事能骗谁呢?但是她会没事的,她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或许伤心,或许悲痛,但是绝对不该沉浸于此,周君兰希望她幸福,所以就算她离开,她也会幸福的给她看,而且,她不能再让邓爷爷为她操心了。
贺子昱握着沈佳蓉的手,将她搂在怀中,拍着她的肩膀,这个时候,她真的恨透了佳佳的坚强,但是这个样子的沈佳蓉才是沈佳蓉,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是冷静沉着,从不会让自己乱套。
没一会,就有人将衣服送来了,沈佳蓉接了袋子,对着张敏几个人点点头,松开贺子昱的手,转身进了房间。
这个时候,贺子昱哪里放心离开,就坐在门口,张敏离开了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条毛巾,递到贺子昱手上:“擦把脸吧。”
等会佳佳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还得为他担心。
贺子昱接过,将脸擦干净,沈佳蓉刚进去没多久,艾酒酒和叶子悠几个人先后就到了,艾酒酒看到了,隔着房门那透明的一片,看着里边坐着床边上的沈佳蓉,伸手想去开口,最后还是没进去,她今天没有化妆,干净清纯如精灵一般,看着贺子昱问道:“这怎么回事?”
她是看到电视新闻才赶过来的,其实她平时根本就没有看新闻的习惯,就是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换着台,但是太多现实太报道这则消息了,她看着正烦心呢,切换频道的时候,忽然看到沈佳蓉的脸,这才知道了这件事,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现在医院外边人山人海的,全都是记者,她和凌子墨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贺子昱抬头看了艾酒酒一眼,还没开口呢,就看到叶子悠咚咚的跑过来,向着这边冲,后边跟着席慕琛,还没过来,也不管这是什么场合,远远的就开始问出了声:“佳佳呢?佳佳人在哪里?”
她边问边四处张望,在走廊上搜索着沈佳蓉的背影,她和艾酒酒一样都是看到新闻就过来了,不过艾酒酒是自己看到的新文,叶子悠是贺子昱告诉她的,她当时正在午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差点都蹦出来了,如果不是当时躺在床上,借着换衣服的借口,在屋里平复了好一会,没准就被席慕琛发现了,她并不知道,席慕琛虽然不知道她具体得了是什么病,但是沈佳蓉之前就说过,她的身体不好,所以她脸色不好,他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没有刻意去怀疑什么。
前两天她见外婆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难道是因为心脏病?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整个人心里便觉得不安起来,她会不会有一天也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征兆的,说走就走?叶子悠胡思乱想了一阵,然后想到了沈佳蓉,这才转移了注意力,匆匆的穿好衣服,急忙忙就赶过来了,医院的呢门口,人山人海的,全都是记者,她和席慕琛都是好不容易才进来的。
叶子悠跑了过去,刚到病房门口,转过身,就看到沈佳蓉的背影,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她就想开门冲进去,被贺子昱制止。
“让佳佳最后再陪外婆一段吧。”
佳佳的痛苦,自责,愧疚,他都能感受得到,甚至恨不得代其承受,但是现实往往如此,就算是你愿意承受那些痛楚,却未必能够如愿,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心难受,那种滋味,简直比被刀刺了还遭罪。
叶子悠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沈佳蓉,而另外一边,则站着艾酒酒,两个人面对面的站着,贺子昱就站在中间,所有人,看着沈佳蓉的视线,都是担忧的,一下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担心呢?
“学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叶子悠睡的正香甜的时候,席慕琛突然告诉她佳佳的外婆出事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想到了她的心脏病,胡思乱想了一同,来的路上,整个人十分的不舒服,她担心一开口就露出破绽,一直都还没问席慕琛的状况,所以到现在还是云里雾里的,完全不明所以。
贺子昱看着沈佳蓉,一言不发的,这个时候,他实在是不想开口说话,除了沈佳蓉,仿佛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耐心和兴趣。
席慕琛看了贺子昱一眼,上前几步,走到叶子悠跟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然后将她搂在怀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叶子悠关心佳佳,贺子昱更是。
一群人都守在门口,李芸手上提着东西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气喘吁吁往这边跑的吕静,她和叶子悠一样,都是东张西望的,看到贺子昱,加快步子,从李芸的身边经过,风一般的跑到贺子昱跟前。
“外婆呢?现在怎么样了?”
吕静话刚问完,就看到病房里的沈佳蓉,静静的坐着,挺直的脊背,十分的瘦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贺子昱问道:“是沈旭桡那个畜生干的对不对?肯定和那个龟儿子脱不了关系,那个人,就该千刀万剐,然后将他的肉拿去喂狗。”
他们都站在门口,只能看到沈佳蓉的侧脸,苍白的,毫无血色,吕静刚在电视上听说周君兰家出了火灾,而且镜头还拍到沈佳蓉和贺子昱一起上救护车,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反正本能的就觉得和沈旭桡他们脱不了关系,那些个畜生,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先都别吵了,等佳佳出来了再说。”
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佳佳听到了,心里只会更难受,那些人再怎么丧尽天良,可他们的身上毕竟流着相同的血,虽然佳佳对他们已经绝望了,可这样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死了自己的外婆,这样的事实,接受就已经很难了,再被人这样重复着,心情可想而知。
“昱儿,你早上和中午都没吃饭呢,吃点吧。”
李芸走了过来,将手上拿着的塑料盒递给贺子昱,沈旭桡刚出了急救室的时候,贺风扬让她给家里的下人打电话,送些吃的来给佳佳和昱儿,她这才想起来,佳佳和昱儿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呢,下人刚把东西送过来,她就拿来了。
“邓爷爷呢?”
“在病房呢?你爸爸照看着,你别担心了。”
李芸见贺子昱不接她手上的东西,走到一旁,将盒子打开,然后将里边的东西再次送到贺子昱跟前:“你先吃点吧,你这个样子妈放心不下,等会佳佳出来,让她多少也吃点。”
她还让贵嫂和往常一样准备了燕窝呢,佳佳现在伤心是没错,但是她现在是一个吃两个人补,怎么都是不能饿肚子的。
“昱儿,你先去吃点,你这个样子,佳佳看着心里更难受。”
说话的是贺飞,他推着贺子昱,让他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也不管贺子昱愿意不愿意,拿了李芸手上的饭菜,直接塞到贺子昱的手上。沈佳蓉拿了衣服进了病房之后,替擦洗干净的周君兰换上贺子昱让人拿来的衣裳,是崭新的旗袍,还是周君兰最喜欢的湖水绿,只是上边绣着的图案却不是百合,还是濯濯的莲花。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那件衣服,其实是寄托了外公美好的愿望,他希望和外婆还有妈妈,永远都能和他幸福快乐的在一起,但是愿望,终归只是愿望而已,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再怎么也无法抵不住残酷的现实。
换好了衣服之后,沈佳蓉就给周君兰盘头发,她让周君兰靠在她的膝盖上,动作十分的温柔而且灵活,从小到大,她虽然都是长头发,但是却很少料理,最多就是扎个马尾,但是在法国的时候,只要周君兰没住院,她每天都会早起替她盘头发,配着她的旗袍,会换花样,但是事实上,她会的不多,就只有四五种发式而已,而且都是十分简单的。
病房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她知道艾酒酒和叶子悠她们都来了,还有风风火火的吕静,没由来的让她觉得感动,整个人被那感动的浪潮席卷着,冰凉的心暖了许多,吕静的声音很大,她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不愧是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的朋友,最是了解沈旭桡的品性,是呀,那样的人,真是畜生不如呢?可笑的是,她的身上,却流着一个畜生的血,她真的好想和沈舒雅互换身份,欧展鹏虽然坏,但是至少骨折血肉亲情,不至于做出这样泯灭人性,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沈佳蓉替周君兰盘好头发之后,让她在床上躺好,见周君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才在床边坐下,将她的两只手交叉放在胸前交叠着,然后牢牢的握住,她以为她的手,已经够冰够凉了,原来还有比她更甚的,就和冰块似的,抚着的时候,仿佛要将人的心都凝结起来。
“外婆,您不用担心。”
沈佳蓉将她鬓角的几缕发丝拨弄到耳后,扯了扯嘴角,“您心里不能解开的结,我替您解开,您未了的心愿,我替您完成,那些人欠了我们的,我替您一一讨回来,那些害您的人,一个也逃不了,您就安心吧。”
素净的脸上,那笑容虚弱而又勉强,可说出的话却透着说不出的倔强,让人不由的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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