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伤痕,她的左手就像被针扎了一下,闪电般缩了回去,然后人也缩了回去。
屠胖子忽然尖声叫道:“杯子,他的杯子!”
云中帆看着屠胖子,忽然笑道:“你知道你最失败的地方是哪儿吗?”
屠胖子喃喃道:“哪…哪儿?”
云中帆笑道:“就是你这颗光头!”
屠胖子道:“光…光头?”
云中帆道:“笑弥勒虽然体态跟你差不多,但他有一头黑的发亮的头发!他是个怕老婆,九曲刀每次都扯他两鬓的头发,于是我就给他提议他剃光头发!”
九曲刀不禁说道:“他很听话,的确剃了!”
云中帆笑道:“我知道他会剃,否则这位屠胖子也就不会来了。但问题在于…屠胖子,你见过太监吗?”
屠胖子已经恢复了平静,冷冷说道:“见过!那又如何?”
云中帆道:“可见你观察太不仔细了,你知不知道,长胡子的男人就算刮了胡子,他也不会变的跟太监一样!”
屠胖子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云中帆厉声喝道:“我和笑弥勒分开才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就算剃光了头,也不可能这么油光闪亮,你明白了吗?”
九曲刀忽然尖声叫道:“没错,没错,我男人的头虽然剃光了,但头皮看起来还是带些黑的,而屠胖子的头…他本身就是天秃,自然油光闪亮了!”
“管你娘的黑的白的,老子先宰了你!”屠胖子就像被一根烧红的铁棍捅进屁股的猪,发疯的跳了起来。
可刚刚跳到半空,他的身子就比刚才从他身上掉下的肥猪肉还软似的落在了地上。
他的七窍狂喷鲜血,挣扎着扭过头看向云中帆,口中‘嗬嗬嗬嗬’,却说不出话来。
云中帆摇了摇头,叹道:“还记得我在你身上点的那几指头吗?”
“你…你居然封了他的心脉,一运内力血液倒流而死?”绣骨刀惊骇地看着云中帆。
扈老三大吼一声:“大伙并肩子上!我就不信他的剑有多快!”
云中帆一摆手,笑道:“我没剑,你们看到了的。”
稍稍一顿,他忽然抬手一指呼延文候:“你也快死了!”
所有人不禁齐齐转头看向呼延文候。
“还有你!”云中帆再指。
所有人急急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唯有一个人没有。
呼延文候。
“砰…砰…”
两具尸体咽喉中喷出鲜血,一个是呼延文候,一个是呼延武侯,在扈老三等人骇然的眼光中,扑倒在地。
还是没人能看清云中帆是如何出手的。
不过这次很多人都猜到了。
因为当他们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云中帆的袖口露出了一截如幻影般的白光。
幻影剑客,一剑必杀!
原来他的剑,居然藏在袖子里?
可就算藏在袖子里,那该怎样的功力才能在众人转头的一瞬间,秒杀呼延兄弟,还不被众人察觉?
没有人能替他们解释,或者只有远处墙角下藏着的那个蓑衣女子才可以。
因为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云中帆出剑,之前那个打着油纸伞的少女居然早就不见了。
“鬼…鬼…你是鬼…”
“是…是…他是鬼,是云清扬的鬼魂来索命了…”
载着复仇之魂的剑光忽起,血洒长空,转眼间鲜血染红了龙虎镖局门前的道路。
没人能想象得出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剑法为何如此了得。
他的剑太快了,快的像电光,快的像清晨第一缕阳光。
‘银鹞子’死了,‘鹰眼’死了……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三个人,九曲刀和绣骨刀已经吓晕了,扈老三舞动着手中的宣花大斧,却不知云中帆早就住手,正在欣赏着他的舞姿。
等到他察觉的时候,就听到云中帆冰冷的声音:“知道我为什么还不杀你吗?”
“不…不知道…”扈老三眼中滚出了泪水,他的手在抖,膝盖在不自主的往下弯。
云中帆忽然觉得百无聊赖,淡淡说道:“跪下!”
说完他自己从身边的包裹中拿出了那只骷髅头,平平放在地上,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扈老三。
扈老三很听话的‘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耳边又传来‘噗通’一声,却见云中帆居然也跪下了。
扈老三抬头一看,顿时亡魂皆冒,那骷髅头黑呼呼的眼眶,就像有着无穷无尽的魔力在牵引着他的三魂七魄。
然后他就看到了骷髅头额头上那一道清晰可见的砍痕。
“砍!”冰冷的声音在扈老三耳边响起。
“云清扬,我错了,云爷爷,云大爷,我错了,我错了……”扈老三明白了,没命的磕着头。
“砍!”云中帆的声音更冷了。
扈老三的头皮已经磕破了,鲜血滚出,血色遮盖了眼帘,眼前那骷髅头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一柄宣花大斧无情砍下……
扈老三终于还是拿起了宣花斧,斧刃对着自己的脑门狠狠砍了下去。
“呼…咣…”一声轻响,云中帆的手点在了扈老三的胳膊上。
扈老三没有死,他绝望地看着云中帆,他实在想不通,这究竟是什么样的妖孽,居然能将力道控制的如此之好?
云中帆面无表情的说道:“想死?没那么简单!”
扈老三的额头上裂开了一条白森森的口子,鲜血在飚射。
云中帆点中了他的穴道,等着他的血流尽而亡。
然后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软绵绵倒在了地上。
大仇得报,他却再无生存的动力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破败的镖局,他的心就像被小刀一下一下的剜。
这里是他曾经的家,他在这里快乐幸福的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他曾站在这个位置,仰起头望着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绣着金色的巨龙和猛虎的镖旗,骄傲的说‘这是我家,我家就是龙虎镖局!’
可也就是在这里,他亲眼看着一个个曾经熟悉的面孔带着狰狞和痛苦死去。
忽喇喇大厦倾,昏惨惨灯已尽。
云中帆惨然一笑,喃喃唱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想当年绫罗满床,看如今陋室空堂。衰草枯杨,曾为嬉戏场,蛛丝结满雕梁,尘沙伏在窗上。偌大个铁门槛,却换不得一个馒头包,满地的枯骨,谁记得当年风~骚……”
望着眼前的骷髅,云中帆的冷汗在冒,那张慈爱的脸庞,曾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但每一次他想再次投进这张脸的怀抱中的时候,在那修罗练功场培养出来的坚韧神经会将他唤醒。
师父说过,心怀仇恨的人,练功虽然足够快,但最大的敌人,永远是死去的亲人。
每一次醒来,他都躺在自己的冷汗里,听着外面凄厉的狼嚎,痛苦的等待天亮。
如此这般,整整十年。
扈老三已经奄奄一息了,但他忽然张开嘴,狞声笑道:“我…告诉…你,我们身后…还有真正的主…谋,你…嗬嗬…永远…也别想知道…你永远…也不能替你娘老子…报…仇!”
云中帆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按住扈老三的头上裂开的伤口,厉声吼道:“还有谁?还有谁?”
回答他的,是无尽叹息,以及罪孽流淌而过的声音,或许,还有忏悔的声音。
不知何时,九曲刀和绣骨刀居然已经死了。
她们死的很安详,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云中帆都没有发现。
云中帆踢了一下九曲刀的尸身,就有一个小小的物事从她领口中掉了出来。
那是一只小小的葫芦。
云中帆看到这只葫芦的那一刹那,眼中陡然滚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笑弥勒说过,这只葫芦,是他家的传家宝,这件东西从来不会离开他的身子,除非有一天他死了。
云中帆盯着九曲刀,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他是你的丈夫啊!十年前,你并没有参与那场灭门惨案,为什么却要来蹚浑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