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殷书到底比不过年轻人,博个功名已是不易,争头名什么的,就没这个念想了。
皇上将他召到宫内秘谈,一见面就笑,“你这老进士的滋味可好啊。”
“托皇上的洪福。”
“朕早就说过让你进户部,偏你非要先去考个功名,真是多此一举。”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说明他当皇上当的圣明,会识人。看看,说经商就经商,说考功名就考功名,干啥都有模有样的,可不就是他会识人。
“商行那边,他行吗?”
“大皇子十分勤勉,做事也认真。加上商行里老成持重的管事们在,应当不难。”
更何况,他身份不同,天然就能让人信服,实在是比他要合适的多的人选。
“他跟朕提过多次,多亏你悉心教导。”
“这是份内之事,当不得大皇子掂记。”
从皇宫回来,元殷书一身轻松,又听到老太爷派人来请,便换了衣裳过去。
老太爷是舍不得呢,听闻他要将偌大的家业交出去,他怎么能不心疼。在他的算计中,商行可是要一代一代往下传的。次子就算分不到肉,跟着喝点汤也是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个地步呢。
“儿子没有得罪什么人,也不是被逼的,早在六年前,儿子就想好了今天的退路。”
他用考功名的事来糊住别人的眼睛,私下慢慢将产业厘清,一点点交到大皇子的手上。
“您不会真以为,富可敌国的财富,皇上会一直让外人掌握吧。”
真这么想,就是猪了。先皇那儿,这些事都是有例可循的。不过是中间出了岔子,换到了他们元家来坐上这个位置。
皇上现在相信你,能保证一辈子相信你吗?能保证下一个皇上也相信你,还相信你的儿子吗?
“迟早是要还的,区别在于,是主动还上去让皇上欠你一个人情,还是被动还上去,让全家抄斩。”
说到全家抄斩,元老太爷吓的一哆嗦,没这么严重吧。
现在是没这么严重,可以后呢,谁知道料得到。有时候一个家族绵延百年,说倒下来,不过是几天的事,起因也许只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皇上已经授了我户部侍郎一职,即日上任。”
这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元老太爷先是一惊,然后是一喜。搓着手掌,大叫我儿有本事。
“还有,我给娘请了诰命,先跟你说一声,不日就会有人来传旨,免得临时慌乱。”
“给你娘,唉呀呀,你真是……太好了,她若是知道了,定是欢喜的狠了,我这就去告诉她。”
元殷书情知他误会了,也不说破,只拿眼斜斜看着他,一脸冷笑。
元老太爷顿时清醒了,暗骂自己愚笨。怎么可能是张氏呢,当然是他的嫡母。
全家人接旨,大张氏心情复杂的已经无法形容。先头经商,她还能强撑着说不过是个商人,皇商也是商。五品官儿,在京城里算不得什么。
可现在呢,他是正而八经的朝廷命官,给嫡母请封了诰命。而她呢,继室又如何,在原配面前,永远要持妾室之礼。如今一个死去的人都比她风光,她她……
大张氏一病不起,又因为这个节骨眼上病着不好看,元老太爷连郎中都不想请,只让她在自己屋里呆着。
还是元殷华听说了,担心母亲的病,私下请了郎中过府用药,这才慢慢调养回来。
元殷华少不了安慰他,还有两个孙子呢,蔫知就没有出息。大张氏心想,两个孙儿就算有了出息,请了诰命也是你媳妇的,我终是没法比得上她了。
可有了儿子的劝慰,到底是好起来了,不管如何,她才是活到今天的那一个。
自从元殷书走马上任,叶青蕊的应酬也多了起来。之前元殷书管着皇上的内库,大家不敢走的太近,这会儿一是没了顾及二是看元殷书前程正好,都乐与和她打打交道。
叶青蕊本不耐烦这些事,但儿女也大了,家里人口简单事情也少。她也渐渐拿应酬当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努力去发掘其中有趣的地方。
出去的多了,好多相熟的人便开始了碰面。敏郡主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徐靖成赋闲在家,寄情山水,据说市面上他的一副画已经炒到了上千两一副。
她也不复当年生硬的脾气,再见叶青蕊,也是淡淡一笑,与他人无异。只有私下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敏郡主端着茶杯低头,悠然道:“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你,我喜欢的男人喜欢你也罢了,我和他终究是无缘。可我嫁的男人也喜欢你,当我知道的时候,恨他恨你,恨我自己。”
“折腾到最后,我才发现,不管我有多痛苦,你还是好生生当着你的元夫人。独宠专房,不许相公纳妾,将他管的服服贴贴的元夫人。所以我不折腾了,反正不管我怎么折腾,也伤不了你一分。”
“能这样想就对了,你和徐靖成当年的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他并没有对不起你。”
叶青蕊没有想到,他们中间还有这样的经历。
“是啊,我们都想开了,也和好了,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吧。可怜我的婆婆,一心想给他的儿子娶个压你一头的媳妇,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她错了,后悔了。”
想到这里,敏郡主只觉得好笑,她对自个婆婆的态度绝对谈不上好,当然,婆婆对她也不过如此。
听到婆婆私下跟她的好儿子哭诉,当年是她错了,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时候,是她在府中过的最畅快的时候。
“下回,你若进宫,带我一起去吧。”
敏郡主开了口,她多年不曾进宫请安,皇上早不是当年那个对她有耐心的表哥。皇后更不是当初没有根基没有儿子,想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女人。
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有了儿女,她才惊觉自己错失了什么。
“好。”
没有犹豫,叶青蕊便答应了下来,看到当年刁蛮任性的郡主,为了儿女也不得不低下头时,她的内心未尝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叹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