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治何玮一时拿不出材料,重新将何仙客传播歌曲的事情翻了出来。【高品质更新】龙永图知道勃然大怒,说:“就我们这块文化阵地,无产阶级不去占领,资产阶级就一定去占领。”
龙大河感到问题的复杂性和严峻性,经过几夜的辗转反侧,终于向龙永图递交了对指示的深入领会,并提出了让文化系统派电影队来放露天电影、派剧团到村里演出的事。之后,他找出童年跟龙槐德演出的皮影戏到附近去演。每一场演出给冷僻的山乡带来了无限的欢乐。
龙大河非常清楚小尨河没有电、没有电话、没有一条像样的东西贯通的公路……与外部世界相去何其遥远!对于文化的渴望需要整个一生,或者说世世代代对文化的冥想。仅仅靠一个个运动去“支持”难以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每当夜幕整个儿覆盖了河畔和山岗的时候,农民们除了上床,还有什么好地方去呢?用小尨河人的话说,“搂着女人做娃娃”。当太阳爬上小尨山山头的时候,他们回味着昨夜的爽快来了坡头、河畔、地边,聊起前夜床上的男女之体的融合。除了这些,你让他们还能什么更多的话题?那一次,那几个无辜被收缴了笔记本、作了检讨的年轻人,如果他们有书读,有电影看、有戏听,还会那么痴迷迷地去听何仙客说唱《18摸》?他要把山外的文明引进小尨河畔。
一天中午,何仙客坐在大槐树下歇息,情不自禁地唱起歌来:
麦苗儿青青菜花儿黄,龙主席来到咱们农庄……
龙大河一听这跑了调子的歌曲觉得可笑,也没有打搅他们,就提着皮影戏的包裹走出槐树园。槐树林那边也响起同样跑调子的歌声,他就非常地纳闷:莫非槐树园人的声带都出了问题?他来不及多想,快步来到河边。
河水不深,船只难行,三五个孩子等在岸边叽叽喳喳地唱着那跑调的歌儿。龙大河张望着河面,却见尨海燕把裤腿卷得高高的,正把一个女孩背在背上,还一边唱歌。龙大河提着包裹,另一只手背起一个小女孩也下了河。
河西岸是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一座孤零零的旧庙,现在成了护林的房子。只是这里找不到会唱歌的人。尨海燕对农民孩子、对她从事的乡村教育事业充满热爱,就把进城模仿来的再教给幼儿。//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她算得上小尨河的美人,声音也甜润如清泉,只是唱歌时嗓子老是跑调,让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遗憾。小尨河这个遥远的山村水寨压根儿就是一片文化沙漠,哪怕从天空上降下一滴甘霖,都会毫不保留地被拼命吸纳。
龙大河背着孩子跟上了尨海燕。尨海燕看看大河,微笑地说:“以前,我没有文化在农民面前总感到自卑。连你都瞧不起。后来上面号召建设社会主义的文化阵地,我是你龙大河的女人,总不能落后吧。就每天跑进城里跟着城里人偷着学唱。总是跑调!”尨海燕提起跑调又微微地一笑。
“但每一个群众对我们非常尊敬的:因为他们把我们看做有文化的人。对于我们这些教师,像何仙舟、尨顺行从城里来的学生,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无所不能了。公社、大队干部和群众无论如何要我们为他们表演一台文艺节目。我们工作队从农村出来的最多,都不喜欢抛头露面,更别提文艺演出了。但是社员们的要求迫切,黄静槐也一直赶我这旱鸭子上架,让我把皮影戏搬出来。我也只好滥竽充数了。”龙大河又将裤脚往大腿上卷了卷,看着自己多日不见的妻子。
“什么?黄静槐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大河,你工作队可以,如果你整出什么花花肠子来,我们就散了算了。”尨海燕说着,又将耷拉下的裤脚往上卷起。龙大河忙蹲下去替妻子去卷,等露出雪白的大腿,他禁不住用手轻轻地抚摸,那种麻痒的感觉很微妙地透过细腻的肌肤融进血液里,迅速往上攀升。
“我才不散呢。”尨海燕说,“我不会傻,给骚狐狸腾空子呢。”
“别当做孩子的面瞎说,人家正与何玮好着呢。别捕风捉影!”龙大河再给她卷另一条裤脚。
“准你给人家玩影子戏,我就不能说说。用不着你,你忙去吧。”尨海燕说着回到河里去东岸接最后一个孩子。
演出在渡口的大槐树下举行。
每次演出都让龙大河他们感动的流泪。为了演出的顺利,黄静槐担任舞台调度。上台之前,龙大河给演员们表白自己的精神压力:小尨河沿岸的社员群众用自己的血汗来支持我们的演出,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儿卖力啊!工作队来到小尨河帮公社在“跨越水库”安装了一个10KW的小水电站,雨水丰沛的时候,可供小尨河镇上一些大队两三个小时的电。然而,一个多月的干旱,河水几乎枯竭,电站基本就停了。为了看演出,几个大队书记一致表示愿以省出电以供晚会之用。水是农民的生命啊!龙大河他们自知自己的演出非常蹩脚,不像给群众增添困难。于是派何仙客早早备好了气灯。
每发一次电,等于少浇多少地。然而,过于固执而真诚的社员群众还是执拗地坚持发电。天刚上黑影,龙大河先给观众表演一段皮影戏。
等正式的演出开始,为了准确地控制演出的时间,没有参于节目的何仙客一直不停地在漆黑的河岸上来回地奔跑,给演出报告即时水情。
为了回报社员群众的大力支持和对工作队的热情,节目准备的既多又精彩。既有快板,又又三句半;既有独唱,又有诵读。可惜演出进行了一半,何仙客气喘吁吁跑来了,那满脸的无奈和紧张让调度的黄静槐明白:水情告急。便下决心把余下的、精彩的几个压轴节目忍痛砍掉。
“等等,水库的水会泉,水位上来了,再演。”人群里有的观众喊。
“那等到什么时候啊!用汽灯。”有的观众耐不住了。没想到这观众一喊,下面人声鼎沸……
看来不演是不行了,社员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盏气灯点上充气,然后摇摇地悬挂在大槐树上,演出继续进行。
其实后面的节目也算不得精彩。只是一些革命歌曲和一些忆苦思甜之类,谈不上什么艺术性,只是稍稍地将“天上布满星,月牙亮晶晶”改编一下,歌词里唱什么,就让角色在台上比划什么,和龙大河的皮影戏差不了多少。所不同的是龙大河的人物都是一些皮影,那些演出的人物是活生生的人。
这时,点灯突然亮了。看来上游又发电了。大家等了一会儿觉得通电正常,就灭了汽灯。演出了一会儿,到了最后的《白毛女》选段:
演白毛女的是何仙舟,生就的好五官不说,光那娇美的身材令观众惊叹。随着《北风那个吹》的旋律,她跑上舞台。没有化装,没有舞台服,只是为了方便舞步,穿得稍微紧了一些,自然那挺拔浑圆的前胸就凸了一些。观众们被搞得惊心动魄,尤其昂头挺胸的那个动作下来,台下已是目瞪口呆了。幕布徐徐拉开,黄世仁走上了舞台,幕后恶狗狂咬学得太逼真了,黄世仁顿生歹心追去,把喜儿手里的碗吓落砸地,摔个粉碎……幕布拉上准备下一幕……
“哎!嫂子你知道那个黄世仁是谁?龙大河。”何仙客对站在身边的尨海燕说。
“他何止是演,他就是黄世仁。他就是想千方百计地霸占喜儿。”尨海燕望着舞台说。
“别瞎说,那喜儿可是我妹妹。”
“快看!你看那黄世仁的眼——不是好东西!
黄世仁一把搂住了喜儿,幕布拉上在灯光下舞动。那些男人们正发挥着想象,电灯突然熄灭了。
水库外流的水终于流尽,水轮机缓缓停下,大槐树下沉浸在男人们久久难舍的、温馨的黑暗之中。
演出队已搞得饥肠漉漉,大家坚持把剧场收拾完来到何书记家用饭。大队里端上来一个大钵来。大家把筷子伸去钵里一夹便拉出长长的霉丝,也许大家饿慌了,把变味的粗饭用尽。这时,龙大河自然想念在家龙槐德每天将稀粥端到面前的日子。
这时候,何玮将车子放在院子里,走了过来,告诉大家一个惊人的消息:“本次运动暂告一个段落,龙永图书记指示,在工作队的同志中,凡是教师和学生身份的立即回去。骡车已在门口,今夜马上动身!”
“什么事情这么急啊?就不能等明天吗?”何书记问儿子。
“爸,这是命令!黄静槐,尨顺行,何仙舟,还有龙大河,跟我走——”何玮说,领着大家走出了屋子。
临行告别,何书记非常伤感,一手拉着龙大河,一手拉着何仙舟,一直送出围满竹丛的院子,把大家送到渡口的大槐树下。
龙大河等五人坐上于槐江的骡车向西行驶。听到远去的骡蹄声何书记跑不动了,他站在大槐树下的高岗上一直再喊“龙大河,玮子,仙舟,黄主任”,一直喊到河风从西北方刮起来,把他拿苍老、粗狂的声音吹散。
龙大河坐在马车上,吱吱扭扭地向岔路河车站走去。想象着着那低矮的茅草房、歪曲孤零的树木、荒凉的田野,想象着何书记那头被风吹乱的白发,想象尨海燕跑过来美丽的影子……这一次回城又要发生什么运动?他又能做什么?龙大河的心倍感肩上担子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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