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里?”这话就像一声炸雷突然响了,一个矮墩墩的中年汉子,手里握着牛鞭威严地立在于槐江的面前。//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
“假惺惺的帮我当老师?我看何玮进城就是他和何玉莲捣弄的!何书记心不安了,去找尨老太,你还要知恩图报?”于槐江见中年汉子发火,更是生气。
“他们帮你教书,有什么不好?你说!”中年汉子一脚踏在盛饭菜的报纸上。
这中年汉子是于槐江的父亲,因为出身地主,说话办事自然矮了别人三分。但本人厚道,群众还是很尊重地喊他于老伯。昨天晚上,他正独自为儿子的前途在家喝闷酒,何书记领着尨老太进来了,大家寒暄了一阵,尨老太说何玮进城顶了于槐江的工作,何书记非常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于家,就把给龙大河的教师名额给了于槐江。担心于槐江不答应,所以一起来说合说合。老实巴交的于老伯见儿子还能教书,就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儿子卷起铺盖就走。
于老伯找儿子找了一夜,今天来到槐树园给大槐树叩头想诉说心里的委屈,却听到槐树林吵吵闹闹,他跑了过来,却听到儿子要找麻烦,就气吁吁地来了。
“你到底干不干?你爸的脸不是脸,可尨老太、何书记的脸咱不能不给!让我们教书,还不是饿汉遇上了神仙?”
“爸!这是他们设计的圈套,让我们去跳。昨晚我不信,今天我也不信!城里一定不会把我辞了,换上何玮?我工作好好的。我今天去上班。”
“槐江,你怎么像你槐德叔?”于老伯不说话了,看了看何仙客,觉得人家毕竟将来和尨家是亲戚,把话说了半截,去拽于槐江。
“怎么不说了?尨海鸣替了龙槐德,他们都是校长,都没有去上任,用谁当这个科长都行!可我和何玮不一样,我在那工作好好的,凭什么啊?”
“好儿子来!要不是尨老太、何书记帮咱,这教师也轮不到咱啊!”
“爸,你听我解释,何书记通过玉莲找尨海鸣让何玮进城,这很正常。尨老太真心让我教书吗?是怕大河跟尨海燕搞在一起,让我监督。【高品质更新】尨老太怕得罪了龙永图。龙永图,谁啊?抗战英雄,县城一大干部;又成全了尨海鸣,因为何玮是玉莲的弟弟。我不信一个崭新的国家,能容他们乱来。果真换了我的位子,我找龙永图去!我不信这群鸟上的亲戚能把赤尨城翻了天。”于槐江一边解说,一边用手拽父亲踏近饭菜的那一条腿。
于老伯火了,一脚将饭菜踹了!
何仙客觉得父子倆一激动忘记了他的面子,夹在他们之间也自找羞辱,就给于槐江递了一个眼神走开了。
“城里我打听了,你还是教书吧。”
“为什么啊?”于槐江蹲在地上,将拳头攥得蹦蹦响。
“我家是地主。”于老伯蹲下身子想安慰儿子。
于槐江突然站起来,“爸!我家地主是冤枉的。我们可以找人证明。”于槐江说着要走,被于老伯一把抓住,腾出一只手唰得从腰里取下一条牛鞭,说:“跟他当逃兵?回大槐树教书去!马上—”他想逼儿子回心转意,鞭子在手里颤抖着。
“拿尨老太的钱办学校,还不天天看‘老佛爷’的脸色上课啊!”
“办学校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啊!你怎么那么怕尨老太呢?”
“你想想,学校办起来啦,尨海燕就一定来读书。尨老太老封建,怕人家把她海燕办了。连龙大河都不放心,放心咱吗?尨老太不愿送女儿读书,其他人愿意吗?没有和尚守什么庙啊!”
“这点儿事,何书记帮你解决。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家地主,别指望何仙客带你到部队去!”
“我可不认‘地主’,你认!那本来就是尨家的,你替他扛什么?”
“胡说!要是你当了先生,我们政治上才站住脚。”
“政治?两年前批龙槐公,斗反革命,一年前每周六要加强政治学习和思想改造,现在清理队伍,不知将来白天黑夜的要搞什么革命。我烦的就是这些。”
“你这不吃驴草的犟牛!敢说政治运动的不是?我今天就是抽也要把你抽到大槐树!”于老伯照直往儿子的脊背上狠狠地打,鞭子却抽打在行李上。
行李被鞭子划出一个大口子,一条洗得洁净的裤子露了出来。于槐江自小到大,村里、单位里都说他好,于老伯作为父亲,又怎么忍心抽打这样的儿子呢?然而,这一次放过了,还不知儿子惹出什么事端?
于槐江趁父亲不备,逃了。
于老伯握着牛鞭几步狂奔,追到渡口,“噗通”一声,于槐江下了河。
等于老伯跳进河里,追着,骂着。可儿子早已钻出了茫茫的芦苇荡里。
何仙客早已准备好骡车在河对岸的大槐树下等候,见于槐江出了芦苇荡,做好架势让他上了车,骡鞭一挥要向尨城县飞奔。
护林房是一间用石头砌成的棚子,一大高个汉子用破斗笠遮着脸,一只大手握着铁锨在门口的空地里等候,笠顶上的窟窿里看一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朝这边望着。何仙客不知一次地领略过这目光的威严,就像老槐树枝上雄鹰的目光那么犀利。
“怎么办?犁地的是龙大河!”何仙客对于槐江说。
“越过去!快!”于槐江说。
骡子想从龙大河身边窜过,龙大河纵身一跃上了骡车,勒紧了缰绳,调转了车头,“槐江!你的事情我很理解。但我们都希望你回去,小尨河离不开你。”
“别强求我好不好?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升,放过我吧。”
“你听我说。我们的文化都不高,可你也算是山里有文化的人,乡村教育的使命自然落在我们的肩上。文教厅指示:从今年秋季开始,都要自办学校。尨海声对我们槐树园这么重视,我们要走在前列。办小学是我们的重任,现在的民校改为周末,将来改成夜校……连你父亲都同意了,我想你会想通的。”
“不会学校办好了,将来尨海鸣再派来的公办教师担任吧?”
“公办教师可能由薪粮制改为薪金制,即以统一的‘工资分’为单位,以当地群众生活水准。按粮、布、油、盐、煤五种实物价格综合折算货币工资额。这样好的待遇,我们这贫穷的山村水寨也养不住这龙啊!我看还是由你出山担任民请教师是再合适不过了。你放心,民请教师的待遇一般要免除代耕及差役,实行的是民办公助——民办为主,公助为辅。”
“讲什么待遇啊!这不是待遇的问题。你给我半天的时间,我进城去问一下尨海鸣、尨海声和龙永图,为什么他们能顶替我们当城里的干部?我们就适应当民请教师啊?”
“我替你问过他们了。关于何玮和你的事不是谁能决定的,而是组织研究决定的。尨海声告诉我:为给我们的国家减轻经济负担,我们要两条腿走路,就是说,除了国家的,我们要组织农民自己办自己的学校。不只是夜校、冬学、识字班的扫盲教师,更重要的要筹划小学。党、政府和人民把我们请出山,是对我们的信任啊!”
“他们剥夺了龙槐德当科长的机会,你们还替他们说话?我没有你们的度量。让我过去,大河!”于槐江决定要走,龙大河将耕牛、铁犁给了何仙客,把于槐江拽到一旁狠狠批评了一通。最后,还是强行带回了村子。
到了大槐树下,他们懵了,很多人议论于老伯的事。原来,于老伯追于槐江到了河岸,一下子摔倒了,爬回家,一气之下喝了半碗盐卤,被乡亲们送往医院抢救。
于槐江跑进了医院,护士告诉他,于老伯灌豆油的时候死活不肯配合,大夫急中生智说,只有儿子答应了当老师,才肯喝下救命的豆油。
于槐江急了,只好答应了老父亲的要求。父亲喝下了豆油转危为安。
于老伯回了家,于槐江依然想到县城去,于老伯再次找到了龙大河。龙大河却不再阻拦他,反而用骡车去送他,当离开村子的时候,二三十个农家孩子跑到骡车的前面,跪在哪里,谁也没有怕骡车碾压着自己。
龙大河拽紧了缰绳,骡车还是慢了下来,孩子们抱着车轱辘不放。
他们只好下来,龙大河擦去激动的泪水,鼓励他说:“当遇到困难的时候,要信任人民,和人民打成一片。你看—”龙大河伸出宽大的手掌指向远方正热火朝天劳动的人们,郑重有声地说:“有人民群众做后盾还有什么克服不了的?我们只管当好人民群众的好先生。至于一些非正义的,违背人民群众利益的,自有人道和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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