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无疑相当沉得住气,就算在谢永康与顾昉齐齐出现在面前,诉说他的身世之时,他心中震惊之余,举止都没失措。
经此刺激,叶灵自觉再有什么惊涛骇浪,他不说心如止水,脸上最少也能绷得住,但他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得自打脸:听见“我要你”,他的心就不争气地一阵狂跳,全身一阵火烧火燎,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浅淡的绯红,直接表现出他当前的心情。
虽是晚上,但经由金璨亲手改造过的油灯散发着柔亮的光芒,叶灵身上的“小变化”也瞒不住视力非常正常的金璨……她却是无比确定,叶灵喜欢她。
不然哪里能反应这么大?
当然,她也挺喜欢叶灵的。
可惜她已经结婚了,虽然她对某些男人强加过来的~贞~操~观念嗤之以鼻,却很重视忠诚:就像她要求顾涵对她忠诚,与之相对的便是她也要对得起顾涵。
因此她和叶灵这一生的感情定位也只能保持在“友情以上、恋人未满”了。可怜灵哥哥明明是第一个出现在她身边,又和她脾气相投的男人,之后才是涵涵,而最后到来的表哥更是直接坐上了她心中的第一吧交椅。
原因无他,她也许会和丈夫离婚,但哥哥永远是哥哥,血缘的联系根本割不断,更别说她跟萧懿当真称得上情投意合了。
不过有了感情,就不那么容易因为些许利益的~引~诱就反水背叛。在惊天的利益之下,也许情意会被毫不犹豫地舍弃,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种程度的利益一辈子都遇不到……
再说,叶灵有顾昉这样的亲娘在,陛下那边的确是待不下去了——就算陛下信任依旧,也怕他人的闲言碎语不是。
叶灵如今可说是狼狈不已,金璨立即表示要接纳他,但不把话说清楚,难免有一天会被人趁机挑唆,说成挟恩图报,用心险恶之类……即使叶灵置之不理,也难保存下心结,所谓众口铄金,“闲话”听多了,叶灵就算不动摇,同僚和下属谁能保证也不动什么心思?
因为金璨深知自己要折腾的东西价值惊人,难保没人铤而走险,她的核心人员必须打造成铁板一块,而她又早就看中了叶灵,想让他做自己副手的念头异常执着,至今都没有丝毫改变。
因此,现在要做的就是开诚布公,彻底说服他,顺便防患于未然:其实最快捷的法子,同时也是顾昉最常用的一招,就是睡了他。
比如顾涵,刚认识那会儿堂堂小王爷可不是没有小心思,逼着金璨就范的打算他也动过。
话说,他虽然顶着成亲的压力,但也确实是在花丛之中穿行十余年,而且片叶都没有沾身。至于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都是谢永康的手下污蔑而成……
而金璨从“有幸”的几次偶遇里,可都“不巧”撞见了顾涵超群的演技。可等滚过床单之后,涵涵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也都没了。
不过……现实条件决定她收不了叶灵的身,还是用自己最爱的大招,收心吧。
这才有那句带着点刻意的“我要你”,而且这效果还真不赖。
金璨可不想傻乎乎暧昧了一句,就把人放走,而是乘胜追击,“你我知道你值得。咱们之间不用那些假惺惺的试探,我早就想挖陛下的墙角了。如今我有了足够的本钱,当然要赶紧‘梦想成真’啦。”
金璨说这番话的时候,直盯着叶灵的双眸,双手更是轻轻放在他的肩上……
叶灵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我的麻烦还在后面呢。”
金璨道:“我有准备。”
叶灵也是罕见地掏心窝道:“顾昉待我还好,以前我数次前往西北,险之又险最后竟能平安返回复命,其实都是顾昉在后保护,亏我还以为是父母故旧暗中相助。”
金璨道:“其实你猜得也不算离谱。”从某种程度上说,她还挺欣赏顾昉,“毕竟是生母,她舍不得自己的骨肉。比较起来,谢永康可就是货真价实的~混~蛋了。”
“谢永康的确是~混~蛋,不过他并非我生父。我带人到秘库之前,顾昉和我……说了很多。”
金璨拍拍叶灵的肩膀,“这就好。”按照金璨的了解,顾昉绝对不是那种不知道肚里娃生父的糊涂人。说完,她便在叶灵手边坐下了。
叶灵抚额道:“还好,我只认错了母亲,爹还是对的。”
金璨撑住下巴,“令尊必有独到之处。”
“嗯,我能早早就得了陛下信任,也是因为我爹。”
“令尊是陛下心腹?”那还能跟顾昉搞上……金璨眉毛一跳,这陛下和顾昉这兄妹俩互玩无间吗?
“我要说不是,你看说得通吗?”
金璨一怔,旋即大喜道:“你好了啊?”
叶灵捏了捏眉心,“心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顾昉离开西北之前,还告诉我,她不能带我回西南,方志和我都是她的儿子。”
金璨也没客气,“二虎不能相争?其实就是偏心方志吧。”
叶灵刚放下按住额头的手,闻言又收回来捻起了自己的太阳穴,“她说我总有地方可去,让我凡事多为自己着想,不用担心她。另外,还劝我提防陛下,又提醒我谢永康包藏祸心,信他的都是蠢货。”
我姨妈躺枪了……金璨道:“倒是金玉良言啊。”
叶灵这回直接用手盖住了脸,“她还说萧烈颇有本钱,不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就别贸然行事。”
金璨又伸手再次按住了叶灵的肩膀,“我觉得你有心结,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你愿意听听吗?”
叶灵明白闪闪想要开解他,他不是那种阴沉压抑之人,什么“痛苦只想独自饮下,只留孤影相伴”也不符合他的性子。因此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金璨也不负他所望,娓娓道来,“做臣子呢,行事偏向阴谋诡计之道,在陛下看来,这叫别有专长;一旦自己抢了块地盘,做了正经的主公,谢永康若不调整,还是不用阳谋,行堂堂正正之道,迟早会失了人心。
“比起谢永康,萧烈可强了太多了,令尊想必亦是如此。顾昉胸怀青云之志,又……家资不菲,到了皇帝哥哥都眼红的地步,她先与令尊生下灵哥哥你,后来逃至西南,又和萧烈生下方志,我若是她,也只能如此了。”
都是女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和出色的男子才更容易生出优秀的后代……萧烈虽然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政~客,但对偏心的女子和孩子尚算有情有义,可谢永康单冲性情,就没资格给顾昉的孩子当爹。
金璨想了想,又道:“有句话,我直说你可别太意外,纯粹的贤妻良母有几个真正得到丈夫‘从一而终’地善待?”
但愿叶灵不是因为自身洁癖作祟,亦或是为了生父抱不平……但不管是哪一条,依金璨来看,都不觉得顾昉有哪里对不起叶灵的生父,对不起叶灵这个亲儿子倒是真的。
虽是生而不养,却也把叶灵交给他的生父……再看叶灵对家人的态度,也知道幼年和青年时代过得都挺不错。
叶灵默然半晌,才道:“您的开解太特别了。”
金璨点头道:“大家都说我不走寻常路。偷偷告诉你啊,我要是顾昉,到了这样的年纪,又没有丈夫牵制,一定会好好享用些新鲜~肉~体。”
叶灵再也忍耐不住,盯着金璨看了良久,才终于扯出了个笑容。
金璨拍着叶灵的肩膀,“你笑起来才好看。”
叶灵喟然长叹,“再好看,也比不过庆王和萧将军啊。”
庆王不用说了,就是顾涵,而萧懿也是领了个杂号将军的闲职,当然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南安,不会有人因为这个杂号将军,对萧懿有丝毫小视。
金璨闻言奇道:“灵哥哥,你这是妄自菲薄啊?”
虽然自知比不上萧懿和顾涵在闪闪心里位置,但换得这么句话,心里还真是舒坦不少——金璨本事大,事情多,肯放□段专心来安抚,叶灵已经挺知足的了。君不见……金璨待顾涵,还真不如顾涵对金璨那样好。
看叶灵开了脸,金璨这才肯放走他:人在心情低落的时候,还要独处,往往会越琢磨越难过,若是再钻了牛角尖,之后行事就难以预计了。
因此她这才出手且出口联合干预,不说这套组合技能宽多少心下来,起码打断了叶灵因为“自我抑郁和厌弃”而使心情急转直下的过程。
话说叶灵出了门,便见着萧懿的心腹,此人自是请他与自家主公一叙。
听到心腹出声禀告,萧懿起身将叶灵迎进屋来,宾主刚刚落座,萧懿便笑问,“没把持住?”
叶灵又叹了一声,“你们兄妹我都把持不住。”
他这一天叹气的次数创了个人记录,心情却并非郁郁寡欢。
“看了闪闪,就知道皇后娘娘与谢王妃当年究竟是何等风姿了,对了,你娘也不赖。”
叶灵无奈道:“你这种夸奖,我一点都不觉得荣幸。”
前有闪闪,后有闪闪她哥,兄妹双打,成功地让叶灵当晚没有辗转太久,虽然还是免不掉思虑,但在子时时分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金璨在劝解过叶灵之后,便去处理了雷酸汞,这一忙直接忙到戌末,她浑身酸痛地回了卧房,迎接她的自是丈夫顾涵的温柔小意。
其实顾涵在让下属们从秘库里硬拖出去的时候,满心憋屈,甚至是在漫长的等待中又是惊惧又是愤怒,极端的情绪两相交织,可在亲眼见到金璨几乎虚脱着,和双腿僵直、脸色苍白的萧懿相互扶持着走出秘库大门那一刻,什么复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他真切地知道连见多识广的妻子闪闪都是一副劫后余生模样,秘库里的玩意儿究竟是多恐怖多棘手了。
金璨面对丈夫的体贴,只是笑嘻嘻地环住他的腰身,把自己的额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涵涵不生气啦?”
“吓得心都快不会跳了,还气?”说着,狠命抱了抱妻子,顾涵这才诚恳道,“心疼你。”
金璨笑得更深,“当时,你知道我是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猛地窜到脑顶,登时人就木了。”想了想,决定说得再老实一些,“万一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夫妻俩不能一起见阎王,我总得给娃儿们留个亲爹在啊。”
顾涵不说话。
金璨侧耳听着丈夫节奏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又笑道,“其实我可怕死啦。万一有个好歹,将来难保没有个女人出现,占了我的屋子,睡我的郎君,还要打我的孩子……”
这话把王爷讽刺了一把,却十分符合顾涵的心意。涵涵果然嗓子都有点堵,“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金璨道:“我信你。”
相对灵哥哥而言,涵涵十分好哄:这也是从相识相恋那会儿,这两人就定下了供需关系的基调……而且就目前而言,明眼人都对庆王翻身不太看好。
却说收拾秘库库存的兵器和零件,以及最重要的资料十分顺利,大家却都知道谢永康虎视眈眈,尤其是没在叶灵身上的计谋没有成功,更没有捞取足够的利益,此事……定有后续。
事实也是如此。就在众人将所得整理完毕,并装上马车,刚刚启程离开西北,便……路遇劫匪。早有准备的众人在交战伊始,自然处在上风,砍杀了不少全身黑衣黑甲,但用着制式武器的劫匪之后,忽然车队中一声巨响!
与爆炸中心颇有些距离的金璨都被震得直接撞上了马车的特制车厢——为了安全,在车厢夹层中安装了金属夹层,内壁更有棉质缓冲垫子,金璨都磕出了些皮肉伤,可想而知身处中心的兄弟们情况得有多凄惨。
万幸金璨这边乃是精兵,又占了人数的优势,不过胜归胜,却是赢得一点都不知道欣喜。劫匪大约五百,死了一百,逃了四百;而此战我方战死以及重伤超过了一百,伤了四百……虽然这四百人都是些微末的小伤。
关键就是那惊人的“一炸”。
而金璨身边的“三美”更是悉数挂彩,二皇子顾淳和镇南王世子顾泽倒是无恙,但二人的脸色比伤者还要苍白。
事情很简单,谢永康是顾淳的岳父,顾泽的舅舅,他早年安插在这两位身边的几个钉子熬过了数次清洗,终于在这回发了力:二皇子与镇南王世子在善后时稍微对照一下人手,再问一问当时情况,心里也都跟明镜一样。
最让他俩揪心的就是,金璨冒着生命危险弄出的“起爆药”被偷走了一半——金璨在启程时为了安全起见,特地分成了两部分保管。至于另一半,就是造成几百人伤亡的罪魁祸首了。
谢永康手里其实是有些前朝~飞~弹的复制品:别忘了,他的心腹在秘库挟持叶灵时就已经展示过了。
事后,金璨还破拆了几个,又试了试威力,觉得单用的话效果很差,可这回数量够了,配上马车上的雷酸汞,再加上出其不意……
不止顾淳和顾泽焦躁又忧虑不已,金璨在看了“三美”的伤势之后,怒意滚滚而来,“谢永康,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涵涵这回破了个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