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芙遥直视杜七娘,声音清冷道:“麻烦你讲一遍丈夫失踪时的情景。”
杜七娘掏出丝绢抹泪道:“是这样的,三日前,老胡出门,再也没回来,我心里着急,就来府衙报案了。”
“那他有说他去哪里吗?”
杜七娘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周每仁拍桌:“恶妇,还敢胡说,你家丈夫去哪里你能不知道?还不从实招来。”
“大人冤枉啊,胡路是木匠,常常要到别人家里做木工,在雇主处呆一两日也常常发生,所以他出门一般都不告诉我要去哪里。”
话刚说完,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走到杜七娘面前,伸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贱女人。”
杜七娘被大力打倒在地上,玉香急忙将她扶起来,男人继续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杀死我弟弟。”
“混账东西,本大人面前也敢随意动手?”周每仁不满。
男人急忙躬身道:“禀大人,我叫胡土,是胡路的哥哥,听说我弟弟被人害死,心慌了些,还望大人恕罪。”
周每仁这才点头问道:“你说杀人凶手就是杜七娘?”
胡土继续禀道:“回大人,此女不守妇道,一条到晚打扮得极为娇媚,到处勾引男人,定是我弟弟不满,她伙同她的奸夫狠心要了我弟弟的命,求大人替我弟弟伸冤。”
虽说杜七娘的确很可疑,可是大庭广众之下,男人竟然对女人动手,渠芙遥立马对胡土没了好感,冷冷道:“死者的死因还有待确认。”
胡土疑惑的眯起眼:“不知这位姑娘是何人?”
玉香与渠芙遥同仇敌忾,瞪胡土一眼:“你这种打女人的男人不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胡土被她说得脸色又红又白,一时搭不上话。他也是替弟弟着急嘛,一时冲动了些。
洛林好学的急急追问道:“渠,姑娘,你不是说有法子检验死者是否因为溺水而亡吗?”看着渠芙遥沉静如水的眼,不管她是渠公子还是渠小姐,他心里都有一种无条件完全信任的感觉,好像她所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足以令人信服。
渠芙遥在尸体前准备了一会儿,吩咐花解语玉香烧水准备,并且嘱咐周大人将一些必备的物品送来。
大家手忙脚乱的在准备,洪吕轻笑:“喂,你真会验尸啊?没看出来啊。”
君陶然白衣依旧,淡雅道:“渠姑娘是总是让人惊喜。”洪吕是不知道,林盟主被杀一案就是靠她验尸抓住的凶手,他至今心怀感谢。
渠芙遥仔细观察尸体,说道:“除了溺水的痕迹,他身上的伤痕也显示他曾经与人打架,周大人,请你多派些人到城里询问,看看是谁最后见到的死者。”
周大人虽想看渠芙遥出丑,但是他为官多年,自然知晓轻重缓急,没有些真本事也做不稳琅瑛城城主。衙役们很快便外出打探消息。而这边的准备工作基本上也完成了。
渠芙遥弯腰的时候,目光忽然对上安静的柳归,他似乎永远这般神秘高深,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又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那般理所当然的存在感让人觉得,好像他一直都在你身边,他像海,看不到内心暗涌的波涛,入目的,只有宁静的假象。
“这些东西能做什么呢?”洛林极其无语的瞪着眼前一堆的剃刀、铁锥子、水壶等物,怎么看都不想要验尸吧,更像要肢解尸体。
花解语感慨的望了洛林一眼,眼里的意思是:这变态女人做什么都不要惊讶,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事,哥们儿,要淡定啊,习惯就好。
渠芙遥扬眉解释道:“如果是被人殴打致死抛进水里的,入深则胀,浅则不甚胀。洪吕找到尸体的时候,是在河水靠中心的地方,算是较深,尸体胀肿,所以无法从这点来判断他究竟是死后被抛在水里,还是溺水而死的。”
“对,就是这样,我也听孙师父说过。”洛林一抹方才准备验尸工具额上渗出的薄汗:“可是这样,不就没法确定了吗?”
“错了,傻小子,还有一种方法可以判断。”渠芙遥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知道活人和死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我知道!”玉香神色得意,哈哈,终于到她出场的时候了,这么久来她跟着小姐看过死人,去过坟墓,也有那么些心得体会了:“死人身体僵硬冰冷,活人身体热乎乎的。”
洛林点头附和:“死人没有知觉,身体亦会腐烂。”
“你们说的都对。”渠芙遥单手伸出二指轻轻抵在尸体鼻子前:“死人与活人最明显的区别就是,死人没有了呼吸。”
“喔喔。”洪吕一拍脑门:“要是死前掉水里,肯定会拼命呼吸挣扎,一定有许多泥沙从鼻子里头吸进去。姑娘行啊,真有你的。”
渠芙遥拿着剃刀在手上晃了晃,阴测测的刀光触目,在场众人都倒吸口气:“你,你想干嘛呢?”心说这么标致一姑娘,怎么这么吓人呢。
她伸伸胳膊做出架势,清冷提醒道:“胆小怕事者、心脏不好者先出去,吓到了概不负责。”
大家还在想这句话的意思,门口传来衙役的声音:“大人,找到最后目击者了。”
渠芙遥停下手中的刀,看到来的是一位黄色衣袍的汉子,祝三也被人从大牢里带过来,满身狼狈,胳膊大腿都是凝成暗黑色的血迹。
杜七娘一见着祝三,娇媚的脸色大变。那黄袍汉子指着祝三便开始大声说话:“就是他,就是祝三,我见着前两日祝三与老胡在喇叭巷口打架,他那只癞皮狗还帮忙咬着老胡的小腿,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洛林迅速掀开死者尸体快要腐烂的贴身裤子,果然有好几个狗咬的印子。
周少爷本来就还在郁闷那癞皮狗咬死他家御赐丹顶鹤,害的他被人扇耳光,两片脸肿的跟发糕似的,这下他可得意了:“我就说那条癞皮狗该死吧。”
祝三情绪有些激动,他颤抖着嘴唇道:“梁品,你,你血口喷人。”
黄袍梁品道:“不止我啊,周围住的好几个人都见着了,祝三,我还能冤枉了你不成。各位大人,要是不相信,你们可以去问问别人呐!”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揍了他一顿而已。大人,我真的没有杀人。”
“呸,你还不承认,那喇叭巷拐个弯就是河,你趁旁边的人不注意,把老胡推进河里还不是简单的事。”
……
祝三梁品两人是越看不对眼,都快打起来了。
渠芙遥浑身散发清淡的煞气,大喝一声:“住嘴。”这一嗓子,立马叫两人停了下来。
烙影站在柳归背后小声嘟嚷了句:“真凶。”
柳归难得搭话道:“不凶?怎么镇得住男人。”
烙影看到自家主子云淡风轻背后那可恶魔般的内心,在瞧眼渠芙遥冷傲恐怖的模样,心说,果然镇得住,这两人还真是绝配。
杜七娘脸上五指印依旧清晰,她柔媚的说道:“祝三与我丈夫关系一直不错,就是闹些矛盾,祝三不会对老胡痛下杀手的。”言语间都是对祝三的维护。
胡土嗤笑:“看看你那风骚的样子,我就不懂了,弟弟干嘛要把你从妓院里买回来当媳妇。风尘女子,全身骚味。”
杜七娘笑得暧昧,反问:“大哥你不是也一直想要奴家的身子么?”娇滴滴的声音听的旁人都心猿意马的。还别说,这杜七娘虽然也有三十了,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比较年轻,年轻时在青楼卖身,学了那一套勾引男人的手段,看上去娇媚无比。
胡土似是生怕与杜七娘扯上点关系,嫌恶的后退。
梁品质问道:“祝三,你敢不敢在大家面前说说为什么老胡会同你打架?”
祝三眼神开始闪躲,他支支吾吾:“我,我,只是一些小矛盾。我与胡路自小一起长大,打架还不是常用的事。”
梁品哈哈大笑,冷言嘲讽道:“是啊,发小儿。你们关系好到睡同一个女人。”梁品走到祝三身边,笑道:“祝三啊祝三,你给老胡戴绿帽子,所以你们打起来了,我说的对不对啊?”
胡土再次发怒:“果然是你们,一对奸夫□□,害死我弟弟,你们赔命来。”
说着上前抡起祝三的领子。癞皮狗立刻冲上来护主,摇着尾巴咬胡土,胡土被咬疼了,一脚踹过去,正中小狗腹部,癞皮狗“呜哇”一声哀叫,恹恹儿趴下了。
花解语赶紧过去抱着癞皮狗,替它揉着肚子,抬头怒视胡土。
“都不许闹了!”清脆稚嫩的声音震住众人,一看,洛林白嫩的小脸涨得通红,他是人不可忍,握紧粉嫩的拳头喝道:“让渠姑娘验尸。”
周每仁这下心里可平衡多了,洛林一直就是只听话的小兔子,昨日连发十二封请愿书差点把他搞崩溃,现在一看,小兔子发威了,不针对他个人了,周城主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渠芙遥赞赏的点点头,准备继续被打断的验尸。
“还验什么啊,老胡不是被祝三揍死,就是给人丢进水里淹死的,有必要吗?”
“就是。这不没事找事吗?”
“吃饱了撑的吧,这么漂亮一姑娘,怎么就干仵作的工作呀,真可惜了。”
……
渠芙遥安静的听着周围人小声议论,笑了笑,抬眼,眸子散发坚定执着的精芒,她高傲如女王:“我不是衙役,不是官差,抓凶手不是我的职责,我是仵作,我只会验尸,不管杀他的凶手是谁,我的职责,只是拼凑起死者丧命前最后的画面,给他们一个交代,所以,我只负责验尸,你们要吵架,要打人,统统给我出去,不要打扰我!”
洛林咬着唇点头,渠芙遥所说的一直以来就是他做仵作的信念。
柳归一直没说话,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渠芙遥瘦削的身子,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倔强执着正义的灵魂,心,不自觉微微触动。
剃刀在火上烤过,渠芙遥小心在死者脑袋顶上刮出一小块光洁的头皮,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洛林小心问道:“这样就能看出来?”
花解语无语:“她要是能这样便看清楚死者的死因,那她就是神棍了。”
“那你想干嘛?”洛林心头是越来越不安。
渠芙遥拿过铁锥子,似笑非笑道:“就跟洪吕说的那样,给他脑门凿个动,从里面灌热水。”
洪吕一听急了,捂住嘴摇头,呜呜说道:“我没说,绝对没让她干这么变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