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伤痕(1 / 1)

花解语,未来江湖的传奇医圣,永远记得,十二岁那年春天,他浸泡在鼎镜国冰冷的山涧里,呆呆的望着岸边那个骄傲、固执,总是将自己的朋友护在身后,勇敢的面对所有责难的女人。

很多年之后他想起这些片段,总是会忍不住咬紧嘴唇,狠狠骂一句:“骗子!”说什么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说什么要对她有所保留,她就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

渠芙遥拍掉身上的泥土和杂草,伸出手:“还不上来,感冒了我可不负责。”

小少年硬气的拍开她的手,抓着岸边杂草,费力的爬上岸。

看着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狼狈的站在风中瑟瑟发抖,渠芙遥忍住笑,好心帮他清理掉挂在身上的各种不明水底生物。

“奇怪,这是什么?”她指着他裤腿上的一朵湿润的小黄花问。

花解语原本不想理她,但出于医者的本能,还是瞬间做出了判断:“芮一草,水生,根和根状茎有甜味,可入药。”

一丝精芒从她眼中闪过,原来是这样,凶手竟然用这种方法不留下一丝伤痕,要了武林盟主命。差一点,就被凶手骗过去了。

完美的唇形勾起浅浅弧度:“花小孩,你知道甘草吗?”

花解语愣了一下,喃喃道:“甘草,花紫色,荚果褐色,可入药。”

渠芙遥如同孩童一般欢快的笑出声,牵起他的手往林家庄里走,“快去换身衣服,然后和我一起采甘草。”

她的脸上绽出夺人的美丽,眼睛清厉明亮,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凶手,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

花解语的想法显然跟不上渠芙遥跳跃性的思维,看她一脸神采飞扬,很有把握的样子,也只好跟着她走了。

林家庄大殿灵堂里,以曹铭敦,成风为代表的林家弟子都极度不耐烦的看着那个,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东西的婧硕郡主,林杉绮小鸟依人般靠在重浅怀里。

君陶然白衣胜雪,遗世独立般清冷的倚着柱子,眼神带点探究的锁定灵台旁边的女子。

花解语穿着一身明显过大的袍子,袖子挽得老高,拿着根铁杵往钵里碾碎甘草。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肯让曹铭敦与成风碾甘草汁,理由是:两个门外汉就该站在一边,少来捣乱。

气得曹铭敦吹胡子瞪眼,也不知道是谁最开始非要别人拍葱的。

渠芙遥带着白纱手套,用纱布轻轻裹住嘴鼻,将死者身上的衣服再次退去。

杉绮潋瞳盈泪,贝齿轻咬嘴唇,声音娇嫩得能滴出水来:“夫君。”

重浅与君陶然同时看了她一眼,重浅轻拍她的柔胰,示意她安心。

渠芙遥镇定自若的无视周围,或厌恶,或仇恨,或探究的目光,取过花解语递来的甘草汁,小心又熟练的均匀涂满死者全身的皮肤。

灵堂众人小声的交头接耳。

“怎么又涂东西,最开始是葱白,现在是甘草汁,她不是想把师父给炖了吃吧。”

“呸,打你这满嘴胡言的家伙,再说句对师父不敬的话试试?”

“我看这婧硕郡主不过是浪得虚名,等着瞧吧,这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

渠芙遥脱掉白纱手套,安静的等在一旁,凌厉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早已冰冷的尸体,不放过任何一寸皮肤的变化。

她准许自己失败,但决不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失败两次!

长廊上,白色的纱幔被风吹得呼呼作响,肆意翻腾,灵堂内,香烛闪烁,时隐时现,火苗跳跃着,仿佛再轻呵一口气,就会瞬间熄灭。

所有的人目光都注视在那具涂满甘草汁的遗体上,每个人心里都在感慨,武林盟主,生前何其威风,谁知竟会死得如此的不明不白。

风穿堂而过,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好像阴鬼现身,贪恋尘世,不甘的嘶吼着,咆哮着。

狂风忽然来得越发的猛烈,渠芙遥披散的长发似锦般被风扰乱,上下翻飞,其中一缕黑发掩住她的红唇。清冷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傲,黑得发亮的眼眸,略嫌苍白的脸庞,瘦削的身子无端端带来一股死亡的气息,仿佛真是来自幽冥界的黑白无常。

成风看的心头发怵,壮着胆子吼道:“少装神弄鬼,查不出来就认输罢!”

渠芙遥抬眼一笑,伸手拨开缠上她红唇的黑发,左手食指竖起,轻轻抵着唇瓣,神情美艳又诡异:“嘘。”

她放下手,压低声音说道:“听,他在说话了。”

在场大部分人都被她的话吓得一抖,少部分表面镇定的,那是已经吓到不能动了,曹铭敦脸色铁青。

这死掉的人,怎么可能开口讲话,这,这简直太诡异,太吓人了。

可是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在撒谎,难不成,真的闹鬼了?

花解语死死拽着她的衣襟,嘴唇泛白,纵使他常年随父亲医治病人,也见过不少尸体,这回也被渠芙遥吓得够呛。

君陶然的眼冷的像冰雕,他看见师父大人的左胸口,渐渐浮现一个印记。

最开始很浅很淡,几不可见,慢慢的轮廓变得清晰,最后赫然入目的,就是一个发黑的五掌印!那就是来自地狱的死亡印记。

渠芙遥重新戴上手套,在小布包里取出一支小黄花,摊放在手心,给大家看了一圈。

微眯双眼,冷冷说道:“凶手一掌击毙林呈智后,把芮一草放在醋里碾碎,涂伤损处,痕皆不见。这也就是为什么最开始检查不出他的死因。”

她目光如刀,扫过众人,继续说道:“开始我以为是单纯的痕迹自然消失,用葱白加醋即可使之显现,直到我在山涧底找到水生的芮一草,才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我想,凶手大概不知道,芮一草的克星就是甘草汁。将甘草汁涂抹可疑处,其痕自现。”

君陶然大步上前,修长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死者胸口的伤痕。

白衣如雪,浑身却笼罩着一层让人本能惊恐的阴戾,极度的圣洁,极度的阴蜇,很少有人能把这两种极端的气质完美的融为一体,流逸超然中隐含深沉。

他抬眼,黑曜石般的眸一一扫过众人,每个人的内心都在隐隐颤抖。最后停留在抿紧嘴唇的曹敦明身上。

他轻轻扬起嘴角,明明是笑意,却越发让人心寒:“曹师叔,您是夺魄掌唯一传人。不知您认不认得师父胸口的这个掌印?”

曹敦明眼睛眯起,唇齿微微颤抖,双手紧握成拳。

林杉绮听出些端倪,弱柳扶风般急急扑到尸体前,樱桃唇瓣失去了血色,纤纤玉指指向曹铭敦:“二叔,二叔,你……”

说到后来再也讲不出话,掩面痛哭。

成风皱起眉,检查一遍伤痕,大喝:“五指纹理分明,黑中血红,发掌者用了十成的功力,正是夺魄掌!当今世上,会此阴毒掌法仅一人。”

曹铭敦双掌凝结黑色煞气,面容扭曲:“我杀了大哥又如何,我为他出生入死几十年,他竟然告诉我他要将武林盟主之位禅让给君陶然。我如何甘心,我如何甘心!”

成风抽剑:“曹敦明,我要杀了你!”

剑还没出鞘就被一股急洌的剑气逼回,剑光如星点飞舞,变幻万千,带着血气的罡风席卷,灵堂烟灰尘土乱飞,剑势极快,让人看着有一股晕眩之感。

“呼啦。”

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将环腰软剑抽出,剑身再次如灵蛇般,潇洒利落复归原位,再一看,曹铭敦面色惨白跌倒在地,嘴角血丝未干,衣衫凌乱,全身奇经脉络缓缓向外渗透血丝,随着一声惨叫,从头至脚,几个大穴依次爆裂,曹铭敦一身的功力算是彻底废了。

曹铭敦浑身鲜血直流,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君陶然,你杀了我吧!”

君陶然负手,长身直立,雪白的衣衫不染一丝尘埃:“曹铭敦,逐出林家庄,从此与林家弟子为敌。”

“是!”周围众弟子这回倒同仇敌忾。

渠芙遥摇摇头,君陶然狠的时候还真是狠,曹铭敦骄傲了半生,如今却是废人一般,怕还没走出林家庄大门就已经被仇敌四分五裂了吧。

这样的结局,真不如一刀杀了他来得痛快。

杀人偿命,此乃天经地义,她也没有那个善心去同情曹铭敦。

“君师弟,太好了,杀师父的凶手已经抓住了。”

“是啊是啊,师弟,林家庄不可一日无主,师弟你就遵从师父的遗愿,接任掌门之位吧。”

“师弟,委屈你了,真对不住!”

……

各种挽留道歉的话纷至沓来,就像小时候,长辈打了你一巴掌,立刻用糖果补偿。

君陶然心渐渐下沉,绝美的脸庞看不出一丝情绪,像是戴了面具。

气氛越发的微妙,整个灵堂最后一片诡异的寂静。

君陶然转身,深深的看了渠芙遥一眼,一个深黑幽邃,如万丈深渊看不见底,一个清冷透澈,如幽蓝碧海波涛暗涌。

“多谢。”清冷的语调一如他淡漠的外表。没有多余的语言,负手潇洒离开,离开这个生活了几年的家,脚步不自觉沉重了许多。

渠芙遥冲着他的背影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了他的礼。

“君师弟。”心碎的叫声拦不住他的步伐,林杉绮眼眶微红,柔弱的趴在重浅怀里。

从他十二岁那年,跨进林家庄的门,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离去的一天,瘦削的背影渐渐变淡,每一步,都重重的踏在她的心上。

“走吧,我送你回宰相府。”不知何时,重浅站在她的身旁。

“夫君。”林杉绮梨花带雨。

成风涨红脸:“太子,师姐现在这般伤心,你就不能留在林家庄陪她几日吗?”

重浅平静无波的扫了他一眼,成风虽不服气,还是噤声了。

“本王最近公事繁忙。”

林杉绮听言,头埋得更低,柔弱的肩膀无声抽泣着,娇媚无限。

重浅怜惜的叹口气,轻轻揽住她的肩:“这两日我就在这里陪你吧。”

至始至终,渠芙遥冷眼看着这一切,漠然得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说要送她的是他,说要陪他夫人的,也是他。一个人的感情,真能分成几份吗?

她摇摇头,牵起花解语的手,沿着君陶然走的那条路,潇洒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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