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浅间惠子的记忆里,她总是会躲在厚厚的窗帘后面,看着自己的姐姐背着书包高兴的跟她的同学告别,笑容清浅的像是连整个太阳的光辉都被掩盖住,而后,在她的目光即将投向这里的时候,慌乱的躲在窗帘后面,担心的连身体都僵硬住。
直到许久,她才会在小心翼翼的探出头,看着早就空无一人的街面。
其实她很羡慕姐姐。
一直一直……都很羡慕。
餐桌上,她对着为自己夹菜的妈妈露出笑容,目光却总是瞟向坐在另一边的姐姐。
姐姐一直都是一言不发,沉默的吃着碗里的饭,妈妈做的菜她都没有尝一尝,看着那张掩在红棕色长发下的,看不清楚面容的脸,心里蓦地一痛。
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姐姐微微抬眸,她有些欣喜的对着姐姐绽放笑容,却看到姐姐站起身,淡淡的说一句吃饱了,接着便走上楼。
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
耳边妈妈的轻唤还在,勉强笑笑,随即落寞的垂下眼睑。
因为她从出生就带出来的病,从小就体弱多病的她一直被父母精心照顾着,姐姐,一直都是被忽视那一方。
尽管这样,她还是很羡慕姐姐。
她跟姐姐的房间是相邻的。
当所有的灯光都暗下来的时候,她才会悄悄爬下床,只穿着一件睡裙,光着脚跑到姐姐的房门前,轻轻的拧开门把,透过微弱的光亮,看着坐在书桌前认真书写着什么的姐姐。
因为身体的原因,她不能跑动,不能跟同龄的孩子一样去上学,跑闹,玩耍,她只能被关在爸爸妈妈精心制作的房间里。
跟她的体弱多病不同的姐姐,不仅仅是学校班级里的班长,还是被众多人喜爱着的学姐,成绩优异的姐姐早就收到了东大的录取成绩单。
她真的很羡慕……羡慕这样的姐姐。
又一次因为顶撞父母被惩罚的姐姐跪在客厅里,冰冷的大理石印照出姐姐苍白的面容。
她拿着药来到姐姐面前。
东西掉在地上发出的碰撞声,清脆的让她微微缩紧瞳眸,她还是努力笑着说,姐姐,你脸上伤到了,不上药的话,会不好看的……
回应她的却是姐姐冷漠的嘲讽。
独自坐在床上的她一直在想,是不是她做的不好,为什么姐姐一直都不喜欢她?
是的,即使她再喜欢姐姐,姐姐,始终都讨厌她。
姐姐有了喜欢的人,是个很温柔的大哥哥。
每天陪伴姐姐放学的就是那个大哥哥。
姐姐面对着那个哥哥的时候,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淡淡的羞涩。
她有些小小的嫉妒,但是更多的是高兴,姐姐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
那段时间,姐姐温柔的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姐姐甚至会对她笑了。
这样真好,要是能一直都这样……
楼下的争吵声不停地传进耳朵里,她无助的捂着耳朵躲在被子里。
姐姐的事被父母发现了,不愿意断绝关系的姐姐跟爸爸妈妈吵了起来。
声音很大,每一句都像是刀子一样戳进她的心里。
“你们眼里只有浅间惠子,你们什么时候关心过我?!”
“我为什么不能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已经妥协了那么多了,我把自己的父母的爱让给她,就是因为她是我妹妹——就因为她生下来就身体不好——你们有谁想过我?有谁爱过我?!”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姐姐的心里有这么多怨恨,所以不管她怎么样,姐姐才都不会喜欢她。
尖利的叫声响起,她终于掀开了被子,推开门跑出去。
她只看到姐姐最后那张苍白又慌乱,却又怨恨的表情,下一秒,那个身体重重的摔在楼下的大理石地板上,殷红色的液体染红了白色的大理石……
她浑浑噩噩的看着惊慌失措的父母将姐姐的尸体埋在屋外的大树下,潦草完事,她被锁进房间里不允许她出房间一步。
当她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明明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旧冷的她浑身颤抖。
……
再后来,她越发的沉默寡言,直到那一天,九月十八日,父母相继倒下,她站在她曾无数次站过的窗帘后面,望着外面,她想下一个就是她了,这一切都是他们欠了姐姐的。
……
“……姐姐,不管你是怎样看我,厌恶我或是怨恨我,我最喜欢你的心情从来未变过……”
浅间惠子望着面目已经扭曲不堪的入内雀,双手轻轻放在那银蓝色的光圈上,莹绿色的光芒愈盛,浅间惠子回头看着我跟北川,有些歉意的笑着:
“很抱歉,给你们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希望你们不要责怪姐姐,她从来都不想这样的,姐姐她,是个很善良的人……”
我和北川沉默的看着面前这个还稚嫩的女孩半晌,北川才轻轻开口:
“你要是继续的话,也会死的。”
“我早就是个死过的人了,只是因为想要见到姐姐的执念才会撑到现在而已……最后还是要说一声对不起……”
女孩娇小的身体被莹绿色包裹住,飞进那银蓝色的阵法里,伸出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倒在那里的人。
下一刻,莹绿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处在中心的两个人都化成点点泡沫状,消散在空气里。
光芒又暗下去,别墅里重归于静。
“走吧。”我跟北川站了一会,北川率先转身。
“那个女孩……”我轻轻开口。
“就是先前我们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内脏被吃光的女孩,浅间家的幺女,看样子是她的执念沾染到了那只她体内的入内雀身上,结果又被你吸收了,之前浅间惠里喊出的那些话触动了你身上的执念才会变成这样吧……浅间惠里为了报仇是因为执念,浅间惠子想见到姐姐也是执念……绕来绕去终究是有个好结局吧。”北川走出别墅,望着头顶上的明月。
我学着他也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再低头,就看到靠在别墅外墙壁上的黑发少年,有些怔愣的开口:
“……委员长?”
黑发少年也正望着我,白皙精致的面容上依旧表情淡淡的,没有回应我的问话,只是直起身子,看着我走过去,他肩膀上的黄色浑圆的云豆朝着我叫了两声,修长的手指自然的拉过我的左手,跟我一起向前走着。
“委员长什么时候来的?”我歪过头问着。
“之前来的。”黑发少年淡淡开口。
我没有问为什么他会站在外面,对着站在别墅门口反应过来大吼大叫的北川挥挥手。
这是我跟黑发少年第一次并肩走在夜晚里的街道上,我想着之前在别墅里看的那一切,望着黑发少年的侧脸,忍不住轻声问着:
“委员长……要是有一天我也不见了,你也会很难过吗?”
“不会,我只会把你找出来狠狠咬杀了。”
黑发少年直白又坦率的话语让我忍不住轻声笑出来。
我抬头望着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月亮,北川有句话说的没错,确实是个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