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就去掀他的幕离,这孩子高贵冷艳的在我手背上打了一下。
我见着他自然高兴,却也知道殷胥如今在京中必定要小心,我跳下桌子坐到他身边来,殷胥将饭食放在我面前,蘸水在桌面上写道:“吃完离京,去徐州京口。”
“哎?京口?只有你一人来了么?”我低声问道。殷胥用袖口擦拭水痕,继续写道:“我已遇到楚云,他回凤州带人,我的暗卫在城外将与我们会和。”
我更是有几分呆愣,殷胥何时这般有效率了。
“你知道我被带入京中来了?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还要问,殷胥往我手里塞了块饼,幕离下隐隐约约的面容朝我翻了个白眼,比着口型道:“吃,别这么多嘴!”我撇撇嘴,现在怎么都一个个这么厉害。
我闷头吃东西,殷胥的眼神却极其怪异的死勾勾顶着我身上薄薄的白色裙衫。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问,待我吃完后随手解□上厚厚的玄色披风裹在我身上,我怎么都不愿意:“行了吧,就你那小身板,逞什么能!我一直身子好,你个娇贵的,万一冻病了我可没辙了。”
殷胥横眉竖眼,非给我裹上,我也抗不过他,干脆就这么跟老张告别走出门去。
我只怕如今陆子易还在监视着我,若是暴露殷胥入京,这事就不简单了。这话我说给殷胥听,他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不再理我。
喂,小子,你如今要不要这么吊!
一路畅通无阻我们坐上酒馆门口看似廉价的马车,从南城门出去,到城外二十里之地,换乘另一辆马车,这出京的情况真是要跟两年前大雪纷飞时我偷偷离开京城如出一辙,待到离京远到连巍峨的城墙与箭楼也看不到时,殷胥松了口气,摘下了幕离。
“你如此入京还是太冒险了。”我看他疲惫的倚在靠背上说道。“你是怎么得知我遭遇此事,不是已经提前离开闽都了么?”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用口型慢声道:“秋双。她毕竟跟着我一起在宫里呆过几年,虽说这段时间没有联系,但毕竟还是我的手下。”
“哟,我带着她走南闯北两年,各种事儿都慢慢交与她手,你一句还是你的手下,就想把她抢过去?”我挑眉道。
殷胥笑了笑,不再说了。
他以前挺多话,却也知晓对我藏着一半的心思,如今哑了,更是几乎不开口,他只伸伸手,意思要揽着我。我特爷们的一把把他抱怀里:“来,姐来揽着你,就你那小身板?要不坐我腿上?”
殷胥一脸要掐死我的表情,我只得放手。回头想想,殷胥也快要弱冠之年了,若再让我这么养下去,岂不是以后注定成为娘炮,也是我该偶尔软化下来。
于是一路上,我都十分憋屈却强忍着特别乖的趴在他膝头上,殷胥嘴角翘起的弧度,我微微抬眼都能看见,他手指勾了勾我的发丝,竟一路玩的不亦乐乎。我心中本来想问的话也没问出口。
但我心里隐约觉得,殷胥绝不是表面这般羸弱。而且看他眼下青灰,必定是得知消息后作出安排,快马朝京中赶来。
陆子易既然捉我来,为何又放的这么快?难道是为了引出殷胥的动作……
一路颠簸,我心中心绪万千,如今不但陆子易看不透,殷胥也长大了,他有着保护我的姿态,却依旧是看不清楚。
殷胥仿佛感觉到我的情绪,也一路无言,到了京口已是第二天白日,马车并未驶入京口城中,而是来到了西南二十里地的一个庄园里。绵延庄园外几亩的果林,马车穿过小路,来到看似稀松平常的庄园门口处,殷胥走下马车,年迈的老奴在门口候着。
“这里是?”我跳下车来。
殷胥只笑了笑,领着我走进去。
庄园如外在一样朴素,简单的长廊与装饰,虽布局复杂却毫无累赘繁杂之处。走入内院,无数身着短打普通农夫装扮之人穿梭其间,身上却佩戴武器,不少人打眼望去便知道是高手。
我惊愕万分,随着殷胥往内走去,那些人见到殷胥后便只消点头示意,便走过去。
殷胥的院子在东侧不起眼的一道门里,他推门走过去,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屋内,我连忙快步跟上,房间内光线极好,却只有一面书架和书桌,靠窗位置摆了个软榻,清素的甚至比不上我在广世的院落。
“这是何处?你就这么正大光明的在京口,难道不怕陆子易知晓?”我问道。
殷胥摘下幕离,坐在案几后,示意让我替他磨墨,我撇了撇嘴跪坐在矮几边,他沾了点墨,在纸上写道:“这是原来陆家的院落,后来由于陆家败落,被卖了。就在他年幼时曾经呆过的庄园,他必定想不到我在这里。”
“什么?”
殷胥年轻的面庞上微微露出有几分得意的笑容,继续写道:“我本就早已关注他,当时也没多想,三年前就托人将此处买下。陆子易年幼时过得并不好,他十分不愿忆起之前之事,所以这宅子,他一般是绝对不会怀疑的。”
“那……那些外面的人……是之前宫内暗卫?”我惊道。
殷胥笑了笑,想了片刻才在纸上继续写下:“我找到仅存的暗卫时,有许多都已逃离或者是不愿助我,还能维护殷氏皇权的只有一小部分人,我本都已经绝望了。”
我坐到他身边,看他继续写道:“我当时脖颈上伤口也不大好,由于连夜奔波压力太大,身上各处伤口都开始化脓,陆子易手下之人又连接追杀,不少暗卫死于追杀,我各处装扮成乞丐,连饭也吃不饱,几乎都想着自己早已无言见你,干脆一死了之……”
看着这些话从他笔尖写下,心里一酸,却抿紧嘴唇什么都说不出口。
“后来我就想,若这是你……你又该如何?你经过的落魄日子,比我多的更多。若是你,又怎么吃苦奋战,从小兵一路成为兄弟千万的将军?我当时只想着……若是你会怎么做?”他继续写道。
“我躲在南方半个多月将身子养的差不多,然后逆着陆子易追杀的势力,偷偷北上去拜访曾经宫中逃脱的暗卫,甚至去找回父皇在时的老臣。又加上后来暗卫中嫁入了那些宫中培育的十几岁还未出师的少年,我才渐渐像个样子。我一直想着,为何我一旦落魄便孤立无援,不过就是因为皇位,因为我总是高姿态的坐在龙椅上指挥命令。”
“后来暗卫之间,我废除了各种详细的规定,也让他们见我不必行礼,各种各种……我都不知道为了学着你跟手下士兵那样熟稔自由,用了多久。再到后来暗卫中人数越来越多,我才慢慢步入正轨……”
我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你见我之时那般落魄是不是装的!你丫是知道我会去京口,在我面前卖可怜吧!”我一把抓住殷胥衣领,他手一哆嗦,砚台翻倒在我白色衣服上。“卧槽……我就说!我就说哪有那么赶巧的事儿!”
殷胥看着我拳头攥紧,连忙摆手,口型喊道:“不是不是!”
“那怎么回事儿?”
他撇撇嘴赶紧写道:“我去京口做事,暂且做短工潜伏而已,我做梦都没想着会见到你,吓得我赶紧就跑!可是见你……这般平安,这般……”
我叹了口气,抱住他下巴放在他肩上:“是啊,是我日子过得太好了,如今想来……”
殷胥抓住我的手笑了笑,我恍然才发现,他似乎已不是那个倨傲而多疑的小皇帝,两年来吃得苦让他懂了很多我没法教给他的,隐约之中,他渐渐已经比我出色的多了。
他在我手心中写道:“走,我遇见你之时就托人安排下你的房间,我们且去看看!”
“哎我的房间?给我个草垛子我都能睡俩月——这还不好凑活!”我说道,殷胥却难得有几分兴致冲冲,面上露出笑,非拽着我往外跑去,我本以为肯定我还有个院子,虽说没有什么圣上专宠,金屋藏娇,但也要金玉满堂,几十个婢女伺候着……啧啧想想有点小激动啊,虽然我这般能吃苦耐劳的女将军是不屑于此的——
结果殷胥只是带我转了个弯,我的房间就在……他隔壁。
他骤然推开门,房间内堆满了兵器与图纸,甚至有一整面架子摆满了各类暗器物什,一张竹制大床简单的摆在左耳房中,我惊喜的猛然揽了他一把:“好兄弟!果然懂我!”
殷胥也笑着坐在了那大床上,荡着双腿猛然仰倒在大床上。
白色柔软的被褥几乎将他吞没,我也猛然跳到床上,扑倒在他身侧,哈哈大笑:“也算你小子有良心!”
他在柔软的被褥中,摸索到我的手指,十指交握,微微转头,轻声用口型道:“我其中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就是你我能长时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笑了笑,这梦想在宫中的确不可能实现:“还有别的愿望呢?快来说说,本将军一高兴,说不定就满足你了?”
殷胥抿唇不愿说,我扳住他的脑袋,笑吟吟道:“你不说我咬你了哦?”
他涨红了脸……过了半晌才含混的比着口型:“最大的愿望是……生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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