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年关，许洛洛做了一个五年来最孤注一掷的决定。
“小兔，想不想去见见外公外婆？”
“想。”
因着那个决定，许洛洛正一点一点把事务所的总部迁到凇市，为了不影响h市原本的生意，她只是带了两三个人过去，打算年后再扩张。
她让司倾出面帮她把陆辰昱别墅旁边空出的那一栋买了下来，把自己的设计交给司倾找人装修。
腊月二十几的时候，许洛洛带着许晨曦回了县城。
方慧自打开门，便盯着和许洛洛一个模样的小人儿呆住了。
许洛洛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道：“小兔，叫人啊。”
许晨曦睁着大眼睛望着许晋温和方慧，糯糯地唤了声：“外公外婆。”
方慧绪。许晨曦望着他，眼神有点怯怯。
这时许晋温的目光忽然扫向许洛洛身后，叹道：“你来了啊。”
许洛洛转过身，不无意外地看见肩头落满雪花的陆辰昱。
他倒是神色如常，向许晋温方慧问了好，对许晨曦说道：“丫头，妈妈和外公外婆要说事情，叔叔带你去玩儿好不好？”
许晨曦有点怕许晋温，便乖乖跟着陆辰昱进里屋了。
许洛洛坐在方慧身边，对面是一脸凝重的许晋温。
“小兔是阿昱的孩子。”许洛洛坦白。音量很小，仿佛怕被屋里的两个人听见。
“你没告诉他？”许晋温问道，“当年你怀着孩子，和他分的手？”
许洛洛默认了。
许晋温气得面目狰狞，说不出一句话。
“宝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好好的要和人分手，还瞒着我们把孩子生下来？当年我和你爸是不知道，可这些年你不肯回家，都是辰昱常过来看我们。”
“是我对不住他。”许洛洛低了头道。
屋内许晨曦和陆辰昱的相处，倒是一派和谐。
“丫头，地毯凉，过来叔叔抱你坐床上。”陆辰昱柔声道。
许晨曦撇了撇嘴，一边往那边走着一边不满地说：“妈妈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我丫头，叔叔你还是叫我小兔吧。”
“小兔？”陆辰昱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一瞬的失神。
许晨曦站定在床边，晃着陆辰昱的手，软软道：“叔叔抱。”
陆辰昱定了定神，把许晨曦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他忽然发觉这孩子太面善，竟有几分像自己。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我叫许晨曦。”
“你跟你妈妈姓？”
“是啊。”许晨曦搓着肉肉的小手道，“别的小朋友都跟爸爸姓，可是我只有妈妈。”
陆辰昱的目光有些闪烁，他语气艰难地开口：“你爸爸呢？”
“不知道。”许晨曦低垂着头，嘟哝道，“我问过妈妈，可是妈妈很难过，还以为我不知道她一个人躲起来哭。后来我就不问了，反正我妈妈是最好的妈妈，比小颜的妈妈都好，不需要爸爸。”
陆辰昱把她搂在胸前，许久没再说话，屋内只有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声。
许洛洛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了紧紧抱着许晨曦双眼泛红的陆辰昱。
她有点不知所措，站在门口不敢往前走一步。
陆辰昱把许晨曦放在床上，盖好被子，朝她慢慢走了过来。
“阿昱，对不起。”
许洛洛低唤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兔睡着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他没有看她，与她错身而过。
她望着他的背影动了动手臂，却只抓住一阵凉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洛洛都没有见过陆辰昱。连许晋温的态度都渐渐好了起来，陆辰昱却再也没出现在许家。
一个阳光明朗却依旧寒冷的日子，许洛洛带着许晨曦搬进了凇市那栋别墅。司倾找的师傅技术过硬，所有装修都按照她的设计图纸完成得分毫不差。
事务所已经慢慢步入正轨，许洛洛开始忙前忙后不消停，如今因为住得远，每天还要亲自接送许晨曦上幼儿园。
她不禁感慨，作死的结果一样是作死。
从她卧室的阳台上，晚上可以望见陆辰昱家里的灯光。只是过了这么久，她仍没有勇气主动去找他。
从四月中旬开始，许晨曦转到了凇市最好的幼儿园，封闭式的，要寄宿，于是许洛洛的生活更加无聊透顶。
除了单调的工作和偶尔的出差，就是一个人静静地数着过，在台历上一天一天划日子。距离许晨曦回家更近一天，她就好更多一分期待。
每个晚上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望一望星空，望一望不远那处温暖的灯光。
那是她不敢也没有资格再踏足的温暖。
一个周六，许洛洛出差回来，灌了一口矿泉水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后来她是被疼醒的。
胃里不停地翻搅，全身冒着冷汗，颤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
她费了好长时间才拨通120，喘着气艰难地报出地址，终于支撑不住昏厥过去。
睁眼是一片白色，许洛洛闻到了很淡的消毒水气味。
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窗前，遮住了一半阳光。
许洛洛没说话也没动，就这么安静地看着。这是如今对她来说最幸福的场景了，她很怕一出声，连这种程度的温馨都被收走。
她不敢去猜想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只要他在就够了。
偷看终究是会被发现的，许洛洛充斥着爱和痛的眼神与陆辰昱沉静如水的目光相接，惊惶无措地别过头。
陆辰昱走到她身边，坐在床沿上低声问：“感觉怎么样？”
许洛洛望着他毫无波澜的脸，忍着心中的酸涩扯了扯嘴角：“老毛病，已经没事了。”
陆辰昱叹了口气，转过头要起身。
许洛洛急了，一把抱住他的腰：“你别走。”
陆辰昱拿开她的手臂，轻叹道：“我去给你买点粥。”
许洛洛又一次圈住他，紧紧贴着他的背，摇着头不放手。
“我不要，你不许走。”
这样的无赖行径，让陆辰昱挫败下来。他拍了拍她的手道：“那你放开，我打电话叫外卖。”
许洛洛松开胳膊，转而拽着他的衣角，一点也不开心。
陆辰昱如今对她，更像是对一位老朋友。会关心会纵容，但她一向敏感的心感觉不到丝毫特别的情意。
可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她并不想这么快放弃。
陆辰昱光滑的西装料子仿佛都被她捏出了褶皱，她却只是望着他递过来的碗道：“我现在不方便，喂我。”
“你可以腾出手来吃，我说了不走就不会走。”陆辰昱皱眉道，“我可不像某些人。”
一句话堵得许洛洛哑口无言。她有些乏力地松开手指，默默端过碗，一勺一勺地喝粥。
到最后她实在是喝不下了，碗底剩了一点，在陆辰昱冰凉的目光中把碗放到了柜子上，指着院子里的秋千架软软道：“阿昱我想去那儿坐坐。”
“起来，自己去。”陆辰昱面无表情地说。
许洛洛厚着脸皮道：“胃疼，你抱我。”
陆辰昱不置一词，俯身过去，许洛洛心中刚泛起一阵甜蜜，却发现他只是按了床头的铃，就坐回原处。
许洛洛有点泄气，在医生仔细的检查之后，更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一般，鼓起的勇气一丝丝漏出她的身体。
她抱着膝靠坐在床上，垂下头很久没说话，竟开始有了困意。
陆辰昱在她头顶悠悠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洛洛抬起朦胧的双眼，糯糯开口：“追你啊。”
陆辰昱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才道：“困了就睡吧，我没有吃回头草的特殊嗜好。”
说完在她愣怔之际走出去带上了门。
话虽如此说，陆辰昱倒不是不管她。在许洛洛养病期间，一日三餐伺候得好好的。
他没有任何让人误会的行为，对于许洛洛若有似无的调戏，秉持着油盐不进的态度。
许洛洛却不甘心，一直保持着好状态，时不时地撩一下他。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才会闷闷地想他应该真的只拿她当朋友了。
或许连朋友都不如，他大抵是恨她的。
出院以后，许洛洛再一次住进了陆辰昱的房子。
对于这个决定他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淡淡地说：“你生活习惯太差了。”
有时候许洛洛觉得，他可能是吊着她，但看他始终冷漠生硬的态度，又不像。
实际上许洛洛的生活习惯并不差，在家里还是很规律的，只不过刚开始做这一行的时候，经常出差，工作起来没日没夜，一不小心就忘了吃饭，多年下来，也就落了胃病。
这两年其实好多了，上周是因为一个国企的大项目去了c市，忙得不可开交，熬了几夜加上饮食不当，一回家就发作了。
这些她自然不会告诉陆辰昱，她乐得待在这片屋檐下，近水楼台。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希望自己的生活习惯还可以更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