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没人在意她想还是不想,两方人马早就缠斗在了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十来丈远的地方,一道颀长身影隐身于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把墨黑色的轻薄软剑,剑锋在黑衣人和庄逐言脖子上来回比划,似乎在想到底应该割断谁的喉咙……
两人距离很远,云瑶却觉得那近乎呢喃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响起一般,被一个字都透着无比杀气,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若是今天庄逐言不死,他手中那把名唤作“弑”的匕首,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她的脖子!绝望和恐惧从心底蔓延,云瑶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不……不是的,我、我并不想的!”
四对七,庄逐言觉得今晚自己运气颇好,黑眸淡淡地扫过站在远处的娇弱身影,瑰丽又薄情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云瑶,你真敢。--”
不知道是轻视庄逐言还是以为对他们用药能让他们不堪一击,又或者齐沪的人手不够,总之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加起来竟只有七个。
一开始几人站的就很远,那白色粉末落下的时候,归云几人往后轻轻一跃,便躲开了偷袭,而庄逐言从头至尾都万分警惕,早在靠近大树的时候就已经闭气,用药暗算的手段根本没有发挥一点效用。
果然如此,庄逐言薄唇微勾,嘴角荡出一抹妖冶的弧度,随手将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掷,一把寒光潋潋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
他话音未落,立刻感觉到有白色粉末从树冠中飘散下来,同时数道黑影也一跃而下。
庄逐言思量片刻,低声对着归云几人说道:“那不是甯儿,我们走。”
燕甯警觉性很高,也非常聪明,即使被人挟持,她也会想办法让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要不燕甯并不在树后,要不就是她已经昏迷。
树后的人没有回应,庄逐言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庄逐言瞳孔微缩,却没有莽撞地冲过去,而是低声几道:“甯儿?!”
离大树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庄逐言便看到了树干后面,隐约露出了一小块嫣红色的布料,正是今日燕甯身上那套衣裙的颜色。
庄逐言戒备着走到云瑶所说的大树前,那是一棵需三人合力才能抱住的一颗大树,枝叶丝毫不受深秋的影响,依旧枝繁叶茂,夜色中,树冠就好似一把巨大的伞压在人头顶上,压抑又沉重。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云瑶了,她若是还有理智,这时候就应该赶紧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走不动,目光死死地追随那道白衣身影,一眨不眨。
“是。”能跟着庄逐言来穹岳的侍卫,都是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护卫他多年的人,只这一句,就已经默契十足的分散开,以品字形阵法护着庄逐言往前走。
接过归云手中的枯木,庄逐言压低声音,说道:“分开警惕,莫要跟我这么紧。”
庄逐言心中焦灼,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周围的密林之中不知暗藏了多少人。
他以为齐沪的耐心会更多一些,手段更高明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只担心燕甯,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庄逐言的目光早就从云瑶身上移开,这个女人说谎已是事实,将他引来此处无外乎就是想要杀他,而她根本没那个能力,那么想要他命的,只会是安阳侯了。
知道他们已经起来疑心,必定不会再和她往前走,好在也差不多到地方了,她索性停下了脚步,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会,指着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最大一棵大树说道:“快到了,楚姑娘就在那棵大树后面休息,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云瑶感觉到庄逐言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她身上,紧张地手微抖,到了这一步,她已没有了后悔的机会,暗暗深吸一口气,低声回道:“女子更衣自然要走得远一些,而且楚姑娘武功高强,我们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谁想到会不慎踩到捕兽夹。”
这里的环境比之前她和燕甯走过的那片树林要复杂莫测得多,高耸繁茂的大树遮天蔽日,月光几乎照不进来,若不是归云他们点了几根手臂粗的枯木用于照明,这里可以说是漆黑一片。脚底下,是几乎没过大腿的杂草枯枝,连迈开腿都困难。
云瑶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抬眼看了看周围,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安阳侯所指的那片密林。
恍然间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濡湿一片,夜风一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那些年爱慕他的心情还有他从始至终的冷漠无情,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只木然地往前走,知道耳边响起那熟悉至极的冰冷嗓音,“还没到?你们怎么会走这么远?”
她喜欢了他十年,追逐了十年,眼睛里、脑子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了解他,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了解”会用来杀他。
今晚他绝对不会让那些衙役跟着他出来寻人,因为那些人也有可能是敌人派来背后捅他刀子的人。
她这次果然又赌赢了,这么多年来,庄逐言经历过无数次暗杀、围杀,其中很多次,都是被人背叛所致。所以他多疑且不易相信人,除了得他真心认可之人外,其他的人他谁都不会信任。
云瑶嘴角微挑,勾起了一抹诡异地微笑。
“不必。”庄逐言也没回,带着归云几人进了密林。
这几天的奔波劳碌实在太累着,他们这样折腾,刘宇书也没有醒,几名衙役了一眼睡得昏天暗的刘大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终于还是追上前几步,问道:“公子可需要我等相助?”
“好。”云瑶暗自欣喜,强忍着疼痛,带着几分再次走向那片黑压压的树林。
果然,庄逐言眯眼看了一下她脚踝的伤口之后,便冷声说道:“带路。”
庄逐言虽然不会完全信任她,但是这些怀疑与那人的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毕竟是女子,庄逐言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她的鞋袜,她再把那个女人的伤势说得极为严重,必定能乱了他的心神。
那个伤口若是脱了鞋袜,仔细观察,自然能看出是极薄的利刃所伤,但若只是一眼看过去,说是猎户常用的竹刀也说得过去,所以她主动的把伤口露了出来,做出毫不避讳他们查看的样子。
她脚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掩饰也掩饰不过去,一路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说词。
云瑶眼里蓄满了泪水,眨巴眨巴就往下落,她轻轻拉了拉裙摆,让脚踝上的伤暴露在几人面前,哽咽着说道:“我们不小心误闯的地方,不仅有捕兽夹还有机关陷阱,我当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几片锋利的竹刀就朝我射了过来,那些陷阱可能是为了捕捉小动物用的,竹刀飞得很低,只伤了我的脚踝,楚姑娘为了拉我避开其他的竹刀,才会一脚踩到旁边的捕兽夹。我的脚踝只是小伤,但是楚姑娘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你快去救她!”
听到燕甯受伤的消息,庄逐言的心也是陡然一跳,脸上却仍保持着淡漠的神色,看了一眼云瑶受伤脚踝上的血迹一次,问道:“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云瑶死死地咬住牙根,防止自己忍不住质问出声。
他们和那个女人才认识多久?凭什么就对她那么关心在乎?!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归云还有留下的几名侍卫听罢纷纷起身,围了过来,眼中的担心一览无余。云瑶又一次恨得牙痒痒,庄逐言的贴身侍卫归云她以前也见过,为了能探听到庄逐言的行踪和喜好,她没少贿赂讨好归云几人,可惜他们统统恭敬又疏离地拒绝了她。
冰冷的眼神,质问的语气,都像一把刀,深深剜割着她的心,云瑶一手死死捂着胸口,借着急喘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恨意,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浓重的忧虑和慌乱无措说道:“楚姑娘不小心踩到一个捕兽夹,受伤了!那捕兽夹做得精巧又异常厚重,我们都解不开,你快跟我过去看看,楚姑娘伤了脚,你快去把她带回来处理伤口。”
当看到云瑶跑回来,燕甯却没有出现的时候,庄逐言的脸色就变了。想到燕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技法,他狂跳的心稍稍平稳了几分,不等云瑶跑到他面前,便迎上去,寒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她呢?”
衙役们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云瑶已经一瘸一拐地朝着庄逐言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了?
当她整个人暴露在火堆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时,几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脸色苍白,双颊却异常的红润,裙摆被枯枝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发簪叮铛做响,发髻散乱,脚踝处一片殷红,淡淡的血腥味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这么看怎么狼狈。
“是……是我!”柔弱的女声合着重重地**声传来,听声音,像是那位西瑜的郡主?衙役们面面相觑,眯眼看去,那道人影已经越来越近了,浅粉色的裙装,娇美的脸庞,可不就是娇滴滴地云瑶郡主吗?
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东西渐渐近了,隐约能看清是一道模糊的人影,这道人影还一个劲地朝着营地的方向冲了过来,几名守夜的衙役纷纷拔出剑,大声呵斥:“谁?”
寂静的夜晚,矮丛疯狂晃动的声音异常突兀,动静也很大,不仅守夜的人发现了异状,很多警觉的衙役也都纷纷起身查看,更别说燕甯离开时就已经醒来的庄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