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夫人傅清荷温和一笑,说道:“无双又给冽儿找了几位大夫,若是能有起色,冽儿就不用舟车劳顿了。”
这次,予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低声说道:“有劳韩小姐了。”
韩无双嘴角轻扬,笑得温柔大方,好似完全没看到予弦那张冷脸一般,回道:“大公子客气。”
楼辰站在一旁,冷眸微眯。这种寒暄,楼辰见得太多了,也是她最讨厌的,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进去诊脉。只不过就算不耐烦,她也不会无礼地打断别人的话。
好在两人也没有寒暄很久,傅清荷看着楼辰和方如辉,柔声问道:“闵儿,这位两位是?”
予弦低声介绍道:“他们是我请来给夜冽解毒的大夫。”
都说知子莫若母,只一句话,傅清荷已感觉到自己儿子对他们的礼遇了。
迎着长辈柔和的目光,方如辉想了想,微微揖手,说道:“在下方如辉。”
楼辰也轻点了下头,“楼辰。”
如韩小姐般欠身做福的行礼,楼辰自然也是会的,只是她并没有做。在家的时候她都懒得做,更别说在这了。好在傅清荷也并不在意,对着他们二人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一起进去看看冽儿吧。”
众人一起走进了厢房,这间房间很大,可能是怕开窗风大,病人会着凉,房间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药味刺鼻,几乎让人呼吸不畅。
房里有五六个丫鬟小斯守着,看到夫人和公子进来了,赶紧行礼,退到一旁。
这一行人中,加上楼辰在内,一共有六个大夫。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声望高,医术好的医者先诊脉,可惜这六个人里,分别是两拨人请来的,孰高孰低不好说。楼辰和方如辉还比那四个胡子都白了的医生年轻这么多,一时间颇有几分尴尬。
几人刚站定,韩姑娘已经上前一步,对着身后的四名大夫点了点头,又看向二人,清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楼大夫和方大夫先来的,两位先请吧。”
楼辰在心里又赞了一声,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姑娘,用了“先来后到”的说辞,既给了他们和予弦面子,也没得罪身后请来的四名医者。
两人一起走到床前,看清这位四公子的情况时,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床上的男子年轻不大,从脸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出骇人的青色,暗红的血管像是浮在皮肤外一般。若不是他胸口还微微有起伏,两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方如辉一看便知,这人肯定是中毒了,没有一种病,会让身体呈现这样的情况,毒他是不通的,便退开一些让楼辰好好诊脉。
守在旁边的丫鬟立刻上前,从棉被里拿出澹台夜冽的手,放在棉垫上,被角掀开那一瞬,楼辰发现澹台夜冽的手臂上,好像插着针?
让丫鬟退下,楼辰掀开被子,终于看清,澹台夜冽不仅手上被扎了针,全身上下所有大**都被金针全部封锁了,方如辉奇道:“金针封**?”
一般医者,很少人用这种方法救人。这样施针,几乎是将人经脉完全锁死了,对身体伤害很大。用这种方法,的确是将毒性抑制了,但同时,也限制了医者救人,没有完全的把握,没有人敢动这些针。
当然,楼辰也不敢动,只是把了脉,她就已经感觉到,这毒的霸道刁钻了。
楼辰收回手,和方如辉一起退到了一旁。
看到他们退开了,四名老者立刻上前,在看到澹台夜冽身上的金针时,几人同时退了一步,自然也不敢贸然去动那些金针,挨个上前把脉之后,又讨论了一番,皆是一脸凝重。一刻钟后,四人推选出一位老者上前。
他对着傅清荷揖手行礼,问道:“敢问夫人,是哪位大夫为四公子施针?”
“宫里的御医院院判荣亭,荣御医。”
老者点点头,又是躬身一揖,才低声说道:“荣御医果然医术高明,老朽无能,不能为夫人解忧。”
或许是之前失望过太多次,傅清荷听了老者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微微摇摇头,叹道:“罢了,无碍。”
予弦对这几个人,本就不抱希望,故此他们说的话,他也不甚在意。待几人退下之后,予弦走到楼辰身边,低声问道:“楼姑娘,夜冽的毒可有解?”
楼辰摇头,直白地回道:“我解不了。”
楼辰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微微一怔,这位少年时便扬名天下的年轻将军,此刻身上透着一股颓败之气。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楼辰却能感觉到他心底的绝望。
楼辰垂眸思量片刻,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们找了名医,用金针封**的法子,虽能暂时止住毒气蔓延,但是这样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还不能解毒,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你们用了这法子,就不能找寻常大夫了。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方法,一个月后,就算找到了治疗方法,但不能全部根除,澹台夜冽还是会死。这么短时间内,能完全清除这阴邪霸道毒物的人,这世间也就两三人而已。”
傅清荷苦笑一声,保养得宜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疲惫,“姑娘说的,我们也知道,但若不用这法子,怕是一个月也撑不过。”
傅清荷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不免有兴起了一丝希望,问道:“姑娘可有办法?”
楼辰摇头,“我说了,我解不了。”明知自己不行,她便不会给人一丝希望。
傅清荷叹了口气,复又问道:“姑娘的师傅能不能治?”
楼辰顿了一下,她师傅是母亲和大姨,若说解毒,自然是大姨更胜一筹。但是这样诡异的毒,她没有把握大姨一定能治,澹台夜冽只有一个月时间,若是大姨治不了,反倒害了他。楼辰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打算,向谁求医?”
傅清荷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予弦已经回道:“普善先生。”
“风一青?”楼辰有些诧异,澹台家竟然能找他来给澹台夜冽解毒,这可不容易。风一青的名字,她小时候就听过,因他和鬼医齐名,但更擅长医道,母亲当时还想着能与他切磋医道,只可惜后来他避世了,常居墨家,母亲为此惋惜了好久。楼辰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若他肯出手,应该能治好。”就算不能根治,澹台夜冽也不止一个月的命数了。
听到楼辰叫出普善先生的名字时,傅清荷也同样惊讶,那份惊讶大到她几乎控制不住,在脸上呈现出来。这样年轻的姑娘,居然知道普善先生,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她年纪都不足双十吧,普善先生避世的时候,只怕她也才刚刚出生。她会知道普善先生,只有可能是家学渊源。那么……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傅清荷看着楼辰的目光,不自觉的多出了一份审视,声音依旧柔和,“姑娘认识普善先生?”
楼辰在心底轻笑一声,很满意傅清荷的反应。就像靳衍痕说的那样,京都的水,必定要搅浑。而她的身份,在这皇城脚下,终究不可能守太久,既如此,不如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她知道,穹岳在京都的探子不少,暗桩也不少,她找他们不容易,让他们来找她,就简单得多了。楼辰对靳羽与燕甯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她想,楼曦应该也很感兴趣吧。
在傅清荷柔和又不是锐利的目光中,楼辰镇定自若,淡淡地回道:“略有耳闻罢了。”
傅清荷眸光一闪,楼辰忽然又问道:“四公子去过什么阴煞之地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澹台家两母子是清楚的,夜冽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的,潜入别人墓**盗物,墓**不就是阴煞之地吗?
但是,难道这也能从脉像中看出来?
两人一齐看向楼辰,楼辰微微挑眉,回道:“他体内不仅有毒气,还有煞气,金针封**封得住毒气,封不住煞气。”
傅清荷眉心一跳,语气比之前略急上几分:“如何解阴煞之气?”
楼辰再次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尽快把四公子送去普善先生那里吧。”这毒之所以这么难缠,煞气助力不小,二者早已交融,不可能单独解阴煞之气。风一青一直在墨家,就算他不能解煞气,以推演卜算闻名的墨家自然可以解。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楼辰显然不愿意说,不过同时也透出了普善先生能治好澹台夜冽的信息,傅清荷不再纠缠,柔声笑道:“有劳姑娘了,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府上。”
“多谢夫人好意,四公子的这种情况,我留下也无用。”目的已经达到,该说该做的,她都已经说了做了,自然不会留在澹台家。
楼辰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告辞。”
傅清荷也没多留,予弦冷声说道:“我送你们。”说完便领着楼辰和方如辉走了出去。
傅清荷转身,拍拍韩无双的手,慈**地笑道:“天色不早了,无双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吧。”
韩无双由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好似一副美丽的仕女图,微微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绪。傅清荷拍她的手时,韩无双顺势扶着她,温和一笑,回道:“是。”
傅清荷吩咐了丫鬟们好好照顾夜冽,才和韩无双一起,出了小院。
予弦带着两人往外走,一路上,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一句话也没说。几人刚刚走出将军府,一名守卫的小将立刻迎了上来:“将军,那两人说,要找一位和您一起回来,姓楼的姑娘。”说完还看了予弦身后的女子一眼。
楼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将军府前,两名高壮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这两人不是晓剑山庄的人,他们应该跟在靳衍痕身边才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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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了吗?明天端午咯,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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