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泽翻了翻眼,看了一眼脖子上的斩马刀,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斩马刀推开,语气又恢复了淡然
“我是你们眼中一向软弱不堪的汉人,你可以随时杀死我,甚至比你骑马还容易,不过这什么也不能给你带来,只能让我更加看不起你们蒙古人,你们是只会杀连刀都举不起来的人的英雄,塔塔尔部,这个金人的狗,都要比你们英雄的太多,他们会杀光你们的男人,抢光你们的女人和牛羊……”
“够了!你这个该死的汉人!”
也速该已然愤怒到了极致,猛然打断了路泽的话,他猛地一把把斩马刀重又插回了腰间,回头对着乞颜部的人大声咆哮了一句什么蒙语,同时怒不可遏的翻身爬上身边的黑色骏马,又用蒙语大吼了一句什么,立时只见乞颜部中的男人一时间似乎都愤怒了起来,纷纷从马厩中牵出了骏马,翻身上马。
与此同时一大批马队来到了乞颜部外,这些人就是刚刚在远处跟着也速该的马队,一眼看就能看出这些人都是战士,在他们的腰间都配有马刀。
几个乞颜部愤怒的汉子跑到了路泽的身边,直接一把把他抓了起来,同时被抓起来的还有珂额伦和木华犁。
路泽忽然再次大笑了起来,忽然回过头对被抓到他身边的珂额伦压低声音道
“告诉他,如果没有打赢就回来找我,我有办法让他赢得一切战争,我可以用生命保证!”
路泽这几句话说的很急,他要让所有人都听懂他的话,所以只能求助于身边的人,可是木华犁明显惊慌了,怕是说不出话来了,他骨子里毕竟还是一个奴隶,此时他也只能求助于也通汉话的珂额伦了。
历史中的月伦太后果然不愧那个伟大女人的称号,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比木华犁还要冷静许多,微微一愣之后立刻明白了路泽的意思,提高声音大声说了一句蒙语,立时刚刚准备离开的也速该一行人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也速该的脸上依旧带着愤怒的红晕,不过他看向路泽的眼神却是无比清亮,只见他回过头,忽然对路泽淡然一笑,用汉语道
“汉人,若是我报仇了,我回来的时候就是你去见长生天的时候!”
说着拔马就又要走,路泽一着急,也大叫了出声
“若是你没有成功呢?”
也速该的身体微微停顿了一下,忽然背对着路泽大吼道
“那我就让你做我的军师,让你教教我你们汉人是如何制造英雄的!”
同时他又用蒙语说了一遍,之后一鞭子猛地抽在了马屁股上,战马吃痛,立刻人立而起,带起了一片蒙语的欢呼,整个马队再次奔腾而起,向着东方疾驰而去。
路泽、珂额伦和木华犁被一帮乞颜部人押回了自己的帐篷。
被乞颜部的人推入了帐篷之中,这时候路泽才来得及长出了一口气,在他的心中对也速该不由得又高看了一筹,这个黄金家族的年轻人确实不容小觑,刚刚看上去他已经很生气了,其实他对于情绪掌控的十分恰到好处,最后他又用蒙古话重复了他的承诺,就是要让他放心,可见这个蒙古人做事给自己留下了后手,以防万一无法击败塔塔尔部,回来还能找他讨办法。
想到给自己留下后手,路泽不由得又想起了赵构,那个南宋的开国皇帝,现在整个汉人的希望,他也给自己留下了后手,按照历史上的记载,现在赵构应该已经在应天府登基,改元建炎了吧!
路泽走到自己的床上坐了下来,他双眼平视着帐帘,开始思考了起来。
那个少年的脸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以他的意识看来,赵构还是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眉宇间闪动的忧愁却是如此的深刻,那不仅仅是国破家亡的忧愁,还有苦苦守候深宫,无人照拂的愁苦,不过那个孩子的笑脸却是如此的充满希望,那种希望甚至能让自诩为纯理性主义者的他都感到心中一阵莫名的悸动,不由得他的拳头握紧了。
赵构现在还是个少年啊!让一个少年承担起整个民族国家的危亡,这是历史的残酷,更是人性的残酷,想到少年那张清隽的脸,想起他为了汉人的尊严,拼着拉伤手臂肌肉也强行拉开了金兀术的铁胎硬弓,路泽就没来由的一阵心痛
“我要光复大宋……”
忽然路泽咬着牙齿喃喃念叨出声,这不仅仅是赵构的责任,在他穿越回来的一刹那,这同样也变成了他的责任。
这时候珂额伦忽然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伸出一只小手,握住了他的手,路泽不由得一愣,从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之中跳了出来,回过头看向了身边的女孩。
只见珂额伦一双眼睛如同明星一般闪亮,一个淡淡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嘴角,她那半生不熟的汉语又响了起来
“路泽……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完成你要做的……事情的!”
路泽一愣,一时间只觉得一股暖流忽然间涌入了他的心头,这就是女人的温柔吧!
在漂泊的两年之中,他可以说一直活在自己的希望之中,他直面过各种杀戮,面对过独自一人迷失在草原之中的绝境,更是无数次的处在周围人说话他都听不懂的状态下,他虽然自诩为纯理性主义者,可是他也是个人啊!在这种孤寂的环境中他几乎都快要忘记了什么才是友善,什么才是温柔。
然而虽然珂额伦还是个小女孩,但此时闪现出的直属于妻子的温柔,几乎要让他就此崩溃在这种温柔之中了。
忽然路泽猛地长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脑海中的那种突如起来的感动驱逐出了脑海,他是要把珂额伦还给也速该的,现在怎么能让自己产生这种感情上的波动?若是保持了这种冲动,怕是接下来他就真的无法让历史回归正轨,让成吉思汗出生了。
短暂的情绪波动之后,路泽迅速恢复了过来,他笑了起来,对珂额伦道
“傻姑娘,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事情吗?你连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说什么相信我一定能够完成?万一我想要做的是把你们口中的长生天拉下来当坐垫,你也相信我能够完成?”
珂额伦笑容忽然可爱了起来,同时一种调皮也泛上了她的脸颊
“我的男人……我就是相信!就算我的男人说……他要把星星都埋在地里,让骏马在……银河里游泳……我也相信!”
看着珂额伦调皮的样子,路泽不由得心中又生出了一股怜爱,他轻轻伸出手,刮了一下珂额伦挺翘的小鼻子
“真是个傻丫头!”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了路泽,路泽不由得一愣,这是老鼠打洞的声音?可老鼠打洞的声音怎么可能这么大?
不由得他回过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木华犁此时正蹲在背对着帐帘的角落处,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不由得路泽疑惑起来,提高声音问道
“木华犁,你在干什么呢?”
木华犁回过头,只见就这么一会他已然满脸漆黑,脸上已经结痂的鲜血和土渣混在了一起,让他的脸都看不出人样来了
“我在打洞啊!你没有听见刚刚也速该那个疯子说吗?他要是成功报仇回来,就会立刻让我们去见长生天!现在不逃,难道还真的等他回来要我们命啊!”
路泽只觉得一阵哭笑不得,这个木华犁到底是怎么变成历史中那个阴沉的太师国王的?就现在他的表现看来,别说是太师国王了,逗比之王还差不多!
“别打洞了,放心吧,好好在这里呆几天,也速该是赢不了这场战斗的!”
他的话刚一出口,木华犁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不仅仅是木华犁,就连路泽身边的珂额伦也以一种奇异的眼光看向了他。
路泽看着两人投来的无法理解的目光,不由得微笑了起来,忽然在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久违了的,被人仰慕且被人看不透的快感。
这也是纯理性主义者的通病,他们因为做事总是要比别人多想一步,所以总是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不被人所理解,这在一般人看来是一种痛苦,可是他们却非常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一出现就表明了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样,要比一般人看的远,这也算是纯理性主义者特有的乐趣之一。
路泽缓缓开口,开始给两人解释了起来。
其实他在开口刺激也速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以蒙古人冲动的性格,他那么说,必然会立刻激怒也速该,他当然有办法让也速该把满腔的怒火转移到塔塔尔部的身上,也速该要急着将满腔的怒火宣泄出去,必然就要带兵攻打塔塔尔部,但是塔塔尔部刚刚才来抢劫过乞颜部,可见塔塔尔部不怕,至少是此时不怕也速该做出什么报复的行动。
他们为什么不怕也速该,唯一的可能就是此时塔塔尔部之中肯定有足够的兵力作为后盾。
塔塔尔部是他们的大本营,也速该此时带人去攻打塔塔尔部,就是攻坚战,也速该刚刚才长途奔波回来,此时再进行攻坚战,塔塔尔部又早有准备,所以此战也速该必败无疑,所以路泽有把握也速该一定会再回来找自己讨取胜的方法。
听了路泽的话,木华犁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这种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又开口了,声音之中带着忧虑对路泽道
“可是……刚刚也速该带回来的好像是克列亦惕人的战士,他们可是很强大的战士……他们真的会败吗?”
可是这句话在路泽听来却不失如一道晴天霹雳,他立时瞪大了眼睛,惊叫出声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