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苦的药汁慢慢滑进喉间,青桑喝完后,棠珣又为她端来了茶水,漱了口。
“苦吗?”棠珣问。
青桑微微摇了摇头。苦,怎会不苦,只是现在这药的苦已经抵不上心里的苦了。
棠珣看着青桑,说道:“你恨我吗?”
青桑又摇摇头。
棠珣见她不说话,便思索半晌,挑了个可能会让她感兴趣的话题道:“京城里的瘟疫能解还多亏了你家三娘。”
青桑本来只沉浸在悲伤之中,对棠珣的话也并未放在心上。何况,恨与不恨到了她这个年纪忽而觉得淡薄了很多。但忽而听见他没头没脑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倒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努力回忆,终于想起在出嫁来北戎的前几日,草香曾提过京城瘟疫已解除,是六皇子荐的人。可是,当初明明说了是位先生,怎么会和自己的三娘郑氏有关系呢?
疑惑地看着棠珣,等待着他说下去。
棠珣见她终于转移了注意力,便慢慢地将事情的经过告知于她。
瘟疫的爆发,让宫中众人都陷入浓浓的灰霾气息中,京城的百姓也是恐慌。
为了平息民怒,宏景帝同意了棠珣的建议,假意将青桑殉葬。葬礼结束后,棠平说是遍寻名医,找到了隐居在山林中的邙神医,能治瘟疫。
邙神医很是了得,染了瘟疫之人吃了他的药不出三天果然就有了起色。渐渐地宫里的瘟疫不再蔓延,染病的人也逐渐好了。如此一来,六皇子棠平便立了大功,邙神医更是成了宏景帝的座上宾。
宏景帝对棠平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极度的不满,但由于化解了瘟疫,是大功一件,便免不了要给予重赏。朝中当时人口相传,说是要给六皇子封王了。
只是,册封未下,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因当时朝中忙于与北戎和亲的事,嘉奖六皇子棠平和邙神医的事便拖了拖,公主与王子踏上北戎之旅后,宏景帝作为补偿,特举办一场宴席,席间君臣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当天夜里。宏景帝就突发了急病,宫中太医束手无策,连邙神医也说无药可救。这天下也看就要变了。
青桑听到这,眨了眨眼,没想到她离开后,竟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那后来呢?”青桑问。
棠珣道:“当时我也是心急如焚,父皇突然病危。太子又已亡故,这对玄朝来说必是大劫。那天夜里,得知父皇病重,我便急赶着进宫,一直在床前侍疾,眼看着无计可施之时。忽然芸儿托人带了信,信上说有高人可救父皇。我便急急忙忙地回了府。到了府中,芸儿引见了一妇人。说是此人有要事相告。那会儿,我一心只想知道她能不能救父皇,催促她快些随我进宫诊治。然而那妇人却对我说,前些日子发生的瘟疫其实是一场人为的中毒事件。我这才定下心神,有些诧异地问她到底是何人?”
青桑听到这忽然想到昙照曾与她说过这是一场人为的事故。然后又提到要找到梦娘,难道……
青桑睁大眼睛。问道:“这妇人是不是叫梦娘?”
棠珣眼里闪过一丝惊异,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梦娘的?”
青桑一怔,随即又联想到棠珣刚刚对她说一切多亏了她的三娘,心跳一顿,倏地抓住棠珣的手,问道:“梦娘是不是就是我的三娘郑氏?”
棠珣越发的惊讶了,点点头说道:“正是。”
青桑放了手,又倚靠在床上,回忆那与郑氏的点点滴滴,慢慢地也觉出些不同的味来。
自她穿越到这玄朝,到蒲家,多年来郑氏一直都病着,据她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郑氏打进门没多日就成如此,按理一个商户家的小姐怎会体弱多病到此地步。若真是这样,当初又怎么能进得了门。
再细细想着她被不明真相的百姓污蔑为妖孽的那段日子,她与郑氏同甘共苦,郑氏的一些见解也不似一个长期生病,久居独院的妇人所有。看来,郑氏也不是个简单的。
“你快和我细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青桑问道。
棠珣见她迫切的样子,心生欢喜,浅笑道:“好。那日我问她到底为何人,她对我说是蒲尚书令的三娘子。对此,我着实是愣住了。你家三娘一直久病不出,这点我早就有所耳闻,但却从未见过,今个没想在这种情形之下见着了。起先,我以为是蒲尚书令有了主意让她过来,后来才知她是自个来的。她对我说,这场瘟疫来得很蹊跷,原先她也没在意,直到府里有人也感染了并很快死去,她远远地瞧了觉得有些不对。但碍于身份和身体,当时她并未细细查看。后来,得瘟疫的越来越多,她更是足不出户,对心里的那点疑问也就没有深究。再后来,你便被赐死,全府上下都为此事伤心欲绝。她从小看你长大,更觉悲痛,便在瘟疫被邙神医控制后,陪你母亲出去散心祈福。”
说到这,棠珣看了眼青桑,果见她脸上又浮上了悲怆之色。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母亲身体安好,虽因你的事伤了心神,但来北戎前我让芸儿去府中探望,她已慢慢从悲伤中走出,现在身体无恙。”
青桑知棠珣有心,报以一笑以示感谢。
棠珣继续道:“那时,邙神医正带着一些小厮在各处施药,你家三娘远远闻见药味觉得有异,于是特地上前,想要讨要一碗。谁知这些施药之人见三娘子不似染病,不肯给药。三娘子谎称家中有人染病,这些施药之人却说要将病人带至此处,当场服药,以便观察病人反应。若是太抬不过来,他们可送药上门。”
“没想到这邙神医如此体恤。”青桑赞道。
棠珣冷笑一声,说道:“当初他如此做我们如你一样,认为是他心善体恤民生,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害怕。”
“害怕什么?”青桑越发感兴趣了。
“你听我慢慢与你说来。”棠珣道,“三娘子见讨不来药,便称想见见神医,不知他在何处。得知他在城西路亭坐诊后,便恳请你母亲去那城西见上一见。你母亲并不知晓三娘子何故要去找邙神医,只以为你三娘长年久病,是想请神医瞧瞧,便随她去了。没想,三娘子到了那,远远的看见邙神医,便一切都明白了。”
“我三娘认识邙神医?”青桑问。
“嗯,何止认识,按你三娘所说他们应是同门师兄妹。”棠珣道。
“啊!”青桑惊叹一声。
棠珣道:“因那日事态紧急,三娘子并未细说两人渊源,只说他们是同门师兄妹,而这门派所学之术就是制毒和使毒。”
“所以这场瘟疫是一起中毒事件,下毒之人就是这邙神医?”青桑忍不住推论道。
“是的。邙神医应是化名,他的真名叫莽风。”棠珣道。
“那皇上……”青桑忽而捂住嘴,眼睛里满是惊恐。
“你就是聪慧,没错,父皇所谓的急症就是他下毒所致。”棠珣道,“得知这点后,我便命人将三娘子乔装打扮成太监,混入宫中,趁机为父皇诊治。经过一天一夜的救治,父皇终于解了毒,脱了险。”
棠珣虽只用三言两语概括了三娘救治宏景帝的情景,但青桑知道当时绝不是这么简单,定是经历了惊心动魄、生死攸关的一场的时间争夺战。
“父皇醒后,我们将此事慢慢说与父皇听。起初父皇不信,后来三娘子当面将一剂毒药置于水中,让一太监服下,太监中毒的症状同瘟疫发作时的一模一样。之后三娘子又给解了毒。父皇这才全信了。由于事态严重,据你三娘所说莽风这人使毒出神入化,武功也不弱,我们便用了一计,来了个瓮中捉鳖。”棠珣一口气说至此,停歇下来瞧着青桑听得入迷的模样,哑然失笑,说道:“你倒听着像听个故事,可怜我们生死一线。”
青桑莞尔一笑,说道:“虽不能设身处地,但能听你一说,也觉得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争斗。”
棠珣见她笑了,觉得宽慰,并更有兴致说下去。
“那时,母妃与母后已联合符将军、你父亲、赫将军将父皇身边服侍之人、侍卫悄然悉数换走,并由母后传了旨意只由她和母妃侍疾,支走了六皇子和其他嫔妃。而我则悄悄潜伏在宫中。父皇已由三娘子医治的消息自是传不出去。父皇醒后,我们定了计策,母后便假意昭告说父皇病情越发重了,请邙神医前往诊治。莽风也是个小心谨慎的,知道我们一时奈何不了他,竟不顾母后懿旨,三番两次的寻故推脱。直到母妃冒险亲自去请,才请得他来父皇寝宫。当他见到三娘子时,就知一切败露了。莽风见了三娘子,说道‘梦娘,没想到竟在此见到了你’,所以三娘也叫梦娘,也是在那时我才知道。”棠珣正说到精彩处,忽而听得草香在那大声喊道“大妃到”。一惊之下,慌忙飞身上了房梁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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