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BAU刚来到警局,准备开始新一天的调查计划,就接到了肯恩先生的死讯。报警的是跟他同一栋公寓的准备去上班的邻居,一大早出门就在楼下发现了肯恩先生摔得惨不忍睹的尸体。
经过法医现场的初步鉴定,受害人是从高处坠落,头部直接着地致死的,死之前有过一番挣扎,身上有防卫伤,后脑有被钝器攻击的痕迹。
优秀的侧写员们轻易就侧写出了昨天晚上发生的凶案。
嫌犯从电视上获知FBI介入案件之后就慌了,等不及七天就提前决定杀死目标。只是三天的时间并不足以把受害人的心脏功能伤害到足够的程度,受害人受惊却没死,求生欲爆发的受害人与嫌犯发生了搏斗,却还是不幸地摔下楼。
“我们可以给出初步侧写了。”
慌乱时候总是容易出错,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受害的肯恩先生,不过正因为他的死亡,给了BAU足够的资料去进行凶手的侧写。
“嫌犯有两个人,一个人策划了这一系列案子,挑选受害人,吓死受害人,她……”摩根没说完,在听他们侧写的一个警员就举手了。
“你是说,她?”
“是的,她,她是个18~22岁的大学生,平时在别人眼里是怯懦柔弱的,所以比起施虐者或是犯罪的凶徒,她选择了迁怒跟她相似的软弱平庸的目击者。”出于对强势者的恐惧,人们总是会下意识地去迁怒弱势群体,就好像如果被上司或是彪形大汉斥责了,一般人都不敢反驳,转而把自己的怒气宣泄在纯粹路过的乞丐身上。
“长期被欺负的弱势人群容易产生自卑心理,总觉得被别人瞧不起,在绝望之时除了往往会选择自杀之外,更主要的是不会选择默默无闻地死去,而想在社会上‘轰轰烈烈’地去死,从而出一口气,找回‘自我价值的补偿’,自认为自己‘死得值得’,可以‘永垂不朽’或‘遗臭万年’。”瑞德从理论和百科的角度给他们稍作解释。
“而她的同伙是一个45~55岁强壮的白人男性,至少在这三个月内是待业在家,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到当时路过的目击者,跟踪并调查他们的日常生活规律,给他们发病毒视频,不断削弱他们的心理防线。”普兰蒂斯接着说另一个嫌犯的侧写,“在两个人中,女性嫌犯是主导者,可是这与她的性格侧写有偏差,所以我们认为,男性嫌犯对女性嫌犯存在愧疚、补偿的心理。”
愧疚到帮她杀了那么多人,在她昨晚差点失手的时候,用大厅里挂着的圣母玛利亚画像砸晕了肯恩先生,并且把人扔到楼下去。
是的,他们已经从鉴证科拿到证据,在那幅画像的背面检测出了受害人的血液。
受害人伤在后脑勺而不是额头,这就更加充分说明了嫌犯不止一人。
“神奇的侧写。”艾瑞娅听着他们默契地把嫌犯描述出来,肩膀靠着霍奇的手肘。
“侧写并不是魔法,一切都是基于事实和科学。”霍奇用强硬的气场和锋利的目光震慑了不肯相信的提出无理质疑的警员。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愿意去相信自己的组员,给予他们支持。
侧写员并不好当,曾经就有一个侧写员被大众甚至同事质疑患上精神病,从抓捕罪犯的探员沦为被关到监狱的罪犯。
“我知道的,但凡是这些研究人的学科都会遭到凡人的质疑,因为他们在恐惧。”艾瑞娅眼睛半眯,“你要听一下关于莱特曼博士是怎样捉弄那些质疑者的笑话吗?”
卡尔莱特曼,专门研究微表情微行为的世界著名心理学家,相当多人认为他有着读心术般的超能力,认为他是怪物,恐惧他,试图反驳他打倒他。
结果都被嘴炮打得一脸血。
“结案之后,如果他不介意你背后说他的话。”
“没事,他肯定也经常跟学生说我的坏话。”艾瑞娅卖起莱特曼来是一点都没犹豫。
听过前FBI探员莱特曼博士的微表情心理学讲座的霍奇抿了抿唇忍住笑,想起莱特曼博士的确在讲述案例时提到过,有人缺乏表情偏偏还天生擅长读取微表情。
“女性嫌犯迁怒目击者,可是男性嫌犯不会放过对她施丨虐的凶徒。可是媒体和警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被人为妖魔化的七天杀人事件中,把其他那些‘不起眼的’‘死了还能降低犯罪率’的凶徒死亡简单地归类到帮丨派争斗之中。”摩根继续讲述,姬姬把瑞德刚刚整理出来的犯罪档案分发给其他警员。
挑选的条件很简单,那些有强丨暴案底的受害者。
抢劫或是偷窃的犯人蒙着脸眨眼就不见人影了,犯罪过程也短,不管是犯人还是目击者都很难找。强丨暴,起码在时间上就相当“充裕”,不管是找犯人还是找目击者都相对容易很多。
“为了引诱犯罪者和目击者,嫌犯会在晚上打扮得好欺负的不敢吭声不敢报警的样子出没在犯罪率较高,却并不怎么偏僻的地方。”不然怎么找到目击者,“我们可以去询问街头流浪者,夜晚的性丨工作者,还有帮派人士,他们可能都不止一次见到两个嫌犯。”
“受害人生前都曾多次在这三家餐厅进食,可以拿到他们餐厅的员工名单进行交叉对比。”
三个年轻的侧写员侃侃而谈,年长的罗西辅以补充,美女联络官也并不是花瓶,八面玲珑地把媒体打来刺探消息的电话都一一拦截劝阻,换下了还没播出的不合时宜不恰当的报道。
的确是需要呼吁人们不能越来越冷漠,可是现在当务之急还是抓住凶手。至于民众对嫌犯的态度是同情还是痛恨,媒体怎么宣传怎么赚眼球博取关注度,都必须在凶手被抓住的前提之下。
“看起来,你有一个很好的团队。”艾瑞娅由衷地赞叹,“互相信任,互相支持。”不是由利益捆绑起来的团队,比任何用利益手段甚至共罪把柄牵连在一起的团队都更加值得信赖。
“你也是我们团队的一员。”
艾瑞娅愣了愣,仰头,“我?”
霍奇点头,“你能比自己所想象的做得更好。”
经年累月的军队生活和研究生涯带给她的并不只有阴影,还有或许连她自己都还没觉察到的团队合作意识。
扯去了所谓灵异诅咒杀人事件的迷雾,排除了咋咋呼呼的媒体的干扰,加上侧写出了足够详细的调查范围,如果再找不到嫌犯那么警方真该去陪苏格兰场那群整天被福尔摩斯高智商碾压的金鱼警探们抱头哭了。
还好西雅图的警方都不是尸位素餐浪费工资的,虽然有不少警员对侧写都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没有人有勇气提出反对意见,对上SSA(SeniorSpecialAgent)特别探员霍奇纳的凌厉目光就腿软了,再加上本就不怒自威的面瘫主管身边还多了个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面瘫女孩,声音软软糯糯偏偏一个词就能戳中他们的心理阴影。
“索菲娅·罗姆,十八岁,五个月前曾经报案被强丨暴,可是因为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所以没有拘捕当时的嫌疑犯,第二天她就撤案了……三个月前,那个嫌疑犯意外身亡。”加西亚得到名字之后,立刻就检索到了关键资料,“她的父亲,巴特·罗姆在三个月前,就是那个嫌疑犯死亡前的一星期从当地一家网络信息安全公司辞职。”
“还有一点你们绝对没猜到!”加西亚得意地转了转尾音,小小地卖了个关子。
“罗姆父女是从波特兰搬来西雅图的?”瑞德想到了十九年前发生在波特兰相似的案子,还有那八个月的作案时间,“难道索菲娅·罗姆是波特兰那个案子的嫌犯的女儿?”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我只是猜测。”突然成为目光焦点的瑞德博士涨红了脸。
“你是天才,亲爱的瑞德!”加西亚惊呼一声,没有切断视频就立即开始查十九年前的出生记录,“波特兰嫌犯停止犯案的日期就在索菲娅·罗姆出生的一周前!你们相信这是巧合吗?”
“是不是巧合,在抓到嫌犯之后都可以问出来。”
霍奇转头,看向已经被分别抓到不同审讯室里的罗姆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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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于一些人来说,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连出生都是一场悲剧。
十九年前,波特兰的文利夫人在一个夜晚遭遇几个恶徒的侵丨犯,更不幸的是,她还因此而怀孕。他们都没有报案,悲痛到疯狂的文利先生在更加疯狂的爱妻的蛊惑之下,开始了持续了八个月的报复性杀戮,犯罪的恶徒,附近路过的行人,疑似有异心的邻居和同事,还有为了混淆目标而随机选择的无辜市民。
文利先生把同样参与了那场引起一切杀戮的犯罪的巴特·罗姆留在了最后,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在当时有些动摇的曾经劝阻过同伴的,只是这并不能掩盖他也参与了侵丨犯的事实,文利先生没打算饶过他。只是,他刚打出恐吓电话,文利夫人就早产了,难产而死,文利先生在亲子鉴定确认女儿不是自己的血脉之后,受不了打击,疯狂之下从医院跳楼而死。
而医院通过DNA检测结果找到了女孩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巴特·罗姆。索菲娅越长大就越像她死去的母亲,巴特的愧疚心也一天比一天浓厚。五个月前,悲剧再次发生,索菲娅在无助和愤恨之下,找到了母亲当年写下的日记。
她去卡斯克德山脉里寻找母亲日记里写的草药,却在山间那幢别墅里遭遇了恶徒。她向意外闯进来的大学生求救,可是没有人,没有任何人帮忙。
然后,西雅图的午夜来电七天杀人事件,开始了。
“我在想,只要有一个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就够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出声制止,愿意来救我,我就可以停止这场游戏。”索菲娅崩溃大哭。
“为什么不救我……明明听到了呼救,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都只是默默地看着,甚至加入到罪恶的狂欢!”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们的……我要他们体会到我当时的恐惧和痛苦!”
索菲娅发出狰狞的尖叫。
审讯室里的普兰蒂斯和摩根和布鲁图警员都面露不忍。
“……有这能力,为什么要指望陌生人的帮忙?”艾瑞娅有些疑惑,“被救是幸运,不被救是命运,你不寄望于可以依靠的警方或是亲友,却寄望于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个疑问在当初,那个被虐丨杀的女士的兄弟回来“复仇”的时候就有,当时她也这么问了,不过没有得到回答。
这一次,索菲娅瞪大眼,然后掩饰般的捂脸继续大声哭嚎。
艾瑞娅眼神冰冷。
二十年前,她像解剖用青蛙一样被束缚在手术桌上,像小白鼠一样接受莫名其妙的实验,眼神麻木的同样被绑架来的其他孩子就在身边走来走去。
最危险时候,能依靠的永远都只有自己。
“你真正讨厌的,是懦弱的自己,所以你想要通过杀人来获得存在感,在受害人的恐惧中找到支配感,所谓的挑选不过是为了被捕之后取悦陪审团的遮丨羞布。”艾瑞娅把受害人的资料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得出结论。
其实其他侧写员也同样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因为索菲娅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没有继续逼丨供的必要了,他们就怀着对少女的人性关怀,还有对她遭遇的同情和怜悯,没有直说。
霍奇拍了拍艾瑞娅的肩膀,制止了她接下去更尖锐的疑问。
众人都默默把崇拜的目光投向他们的主管。
于是当他们结案回到匡蒂科的时候,尤兰达女士兴高采烈地邀请他们到华盛顿的紫罗兰自助餐厅聚餐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