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现在已经是凌晨了，其实的手术还在继续，时间越久，高谦的神情就越难看，丁旭也越坐不住，焦急的踱着，隔着几道透明窗口，可以看见医护人员形色冲冲的跑进去，本能的觉得那是在抢救，只是不知道是乔赛还是那个开颅的病人，求平安，不管是为谁。
“你们小心点，快出来。”
哗的一声响，电梯门和手术室门同时打开，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有点突兀。
“哎呀。”手术室里面的护士一脸疲惫的叹气，接着就大叫起来，“余元啊余元，疯了喂，快忙死啦。等下还有剖宫产，已经在做术前准备了，大半夜的还被叫来加班，霉死了，烦死了，你还来？来吧，来吧，把所有人都叫来加班，那样我的心情也就好过点了，真是的。”
“别叫，乌鸦嘴，真还有去拍片的，是外科哦。”
“啊——天，大家明天都不要上班算了，来吧，来吧。”
“我可是已经累死了，离疯也就一步距离。”余元说着，一手递过去病历夹，一手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嗯，患者，女孩，7岁，肱骨开放性骨折6小时，否认过敏史，是，下级医院送上来的。注意态度。”
“啊？”护士一惊，丁旭也一愣，乔赛却不为所动，护士撇撇眼睛重复了一边，“六个小时啊？”
“什么时候手术？医生呢？医生？医生在哪里？”家属很是急躁，推着床往里冲，女孩儿正在哪里哇哇的哭的不行。
“你干嘛，等一等，里面不能进去。我们会送她进去的，医生等等就来。我们先做准备。”
“还做准备，不是都准备好的么？不是就开始的么？还要再等等，什么医院。等等等，就知道等，医生。医生呢？”
“我不是和你一起上来的，叫什么。”跟上来的骨科医生是主治，一脸疲态，“现在那么急，之前和你术前谈话还废半天时间，在下面就能做好的手术。要拖延那么长时间，白白错过最佳治疗时间。马上麻醉签字，你动作快点。”
“小旭？”送完手术病人，余元才看清丁旭，“怎么是你，还以为认错了。你，谁在里面手术？”
“嗯。是的。”丁旭并没有深谈的意思，乔赛是她的谁，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你好。我是麻醉师，根据小孩的年纪和伤势我们选择全麻手术，现在跟你谈一下麻醉可能存在的风险。麻醉过程中可能进行一下一项或是多项操作，包括气管插管、深静脉穿刺置管术、动脉穿刺置管术、有创血液动力学检测等，这些操作均可能引起组织出血、神经损伤、创伤、感染、坏死等情况。手术进行还需要使用各种、各类麻醉药，病人可能出现中毒、过敏、高敏、神经毒性等反应，导致休克、严重脏器功能损害、呼吸心跳停止，甚至危及生命。”
“等下，等下。慢点，你说那么多危险是什么意思？”爸爸打断麻醉师惊人的语速，面色难看的问。
“这些都是麻醉过程中可能发生的情况，虽然占很小的比例，但是也可能发生，只能说我们的技术纯熟，但是不能保证百分之百不出任何问题，有这样的可能存在。”
“我们到你医院来就是要最好的治疗，你跟我说没有百分百，还要我们承担风险，那不行，一签字还是要我们自己承担责任，你们就什么都不负责了，那不行。”
“这是你的知情权，我只是在告诉你有这样的风险，但是不一定会发生。”
“我只要你保证肯定安全，保证百分百。你们就知道推卸责任。”
“这种事情我们不可以有百分百的保证，只能说在你身上没发生的话就是百分之百安全，一旦发生了就是百分之百的危险。”
“你们这是什么医院？那我还那么信任你？”
“我们故意不负责任，故意做不好，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你不信任我，我还是那样工作，没有任何差别，如果你不需要麻醉，可以让小孩直接做手术的话，那就不要签字了，就在这下面写拒绝手术麻醉，一切问题自己负责，签字。”
“又是想推卸责任，你们就是不负责任。”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余元安慰了丁旭几句，在等电梯，听见他们的谈话很是吃力的小声说，“在下面也是这样谈话的，估计还要半小时。真是可怜了小孩。”
话音才落，高谦就冲到开启的电梯门口，两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出现在眼前，“乔伊斯！很高兴见到，辛苦了！”
“谦，好久不见，我们会尽力的。”
“谢谢。”他们的到来，并没有让高谦有过多的松懈，在门口探着脖子，更加焦虑了。
“我先忙了。再见！”余元的笑突然变得很神秘，等到了电梯却又不乘，反而是爬楼梯，丁旭也无力追究。
“我们也要外国人来做手术，麻醉，安全有保障，要多少钱，你说。钱不是问题。”
“一万美金，自己包机，你去叫吧。”高谦终于忍不住发话，却吓人的要死，他已经很焦虑了，还要面对那么多嘈杂，没动手打人都算是自我修养好的表现。拉过丁旭回到椅子上坐下，身体不自觉的抖动起来，焦急而紧张。
那位父亲一时语塞，愣住了。其实大家能理解他的爱和担心，但是只能说太强势，太不信任医者，口口声声的负责不负责，实在让人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们能理解你的担心。但是谈话还是要谈的，他们还签字手术了，你要麻醉不？”麻醉师试探一下，也算是给他台阶下，开始放慢语速，“小孩子吃过东西没有，是什么时候吃的？零食开水什么的吃过没有？”
“没有。”
“是这样的。麻醉时，特别是急症饱胃病人可能发生胃内容物反流、误吸、喉痉挛、呼吸道梗阻、神经反射性休克和心率失常等而导致的重要器官功能损害，危及生命。气管……”
“怎么还有那么多？不听了，签字吧，反正都是要我们自己负责任，说什么都是要签的，你们最牛了，不签字，就不救人。”
“这是你自己的权力，我们必须让你知道。”医生的口气有点生硬，可还是把该说的都解释了一边，“气管插管和拔管时可引起牙齿脱落、口唇、舌、咽喉、身带、气管和支气管损伤，喉痉挛、气管痉挛、支气管痉挛及功能损害。气管插管困难导致气道气道不能维持通气时，需要进行紧急气管切开术，缺氧时可危及生命。患者本身合并其他疾病，或有重要器官损害，或是潜在疾病还未发现过，相关并发症和麻醉危险性显着增加，如哮喘、心脑血管意外等。授权麻醉医师在病人病情治疗必要时使用自费麻醉和抢救药品及物品的可能，麻醉手术中输血输液可能发生致热源反应、过敏反应、学院性传染病。”
“啊……”麻醉师一口气背下，换了口气，病人家属还以为说完了，马上就想签字，却又被拦下，继续说，“全麻过程中，可能发生术中知晓、术后回忆和术后认知功能的障碍，这是根据病人的自身情况而定下的麻醉药剂量，因为用药剂量不能过深导致的。急症手术麻醉危险明显高于择期手术，这要清楚，还有要不要手术镇痛，小孩子的话我们还是建议使用的。”
“用，用，用。”
“那术后镇痛可能出现呼吸循环抑制、镇痛不全、瘙痒等并发症，而且这是自费的。”
“用，用，用。”
“如果考虑清楚，没有问题，就在下面签字。等一下。”麻醉再次制止他，说到，“如果你不认同，在麻醉之前可以拒绝麻醉，并签字记录，一取消本同意书的决定。”
“你们烦不烦。不签不是，签也不是。”父亲签完字，把笔一丢，敢怒不敢言的目送医生进手术室。
真是世间百态，一句埋怨，别人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