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份的一天,张超不记得是几号了,只记得那天是打风的日子,北队都没有出海,张超被老三叫到老妈那里去吃饭,走进老妈住处的时候,张超突然看到了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其实确切地说张超只是以前跟他只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观念不一而分道扬镳。
他叫李成刚,张超老家邻村的,三十左右,高高大大的,整体看上去威猛豪气。他额头上有数条与他这个年龄极不相符的抬头纹,那纹线深刻而肯定。如果叫它皱纹,显得有点苍白乏力,准确的词汇应该称之为沟壑或者沧桑。还有他的那对眼睛,出奇的小,点缀在那张宽阔雄性的大脸上显得极不协调。但张超看法却不一样,他倒觉得李成刚身体上最精妙的部位,就是他额上的沟壑与他的眼睛,那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只有这两点的结合才真正构成了李成刚的个性和灵魂。尤其是他笑的时候,那对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线,在额头上粗重线条比压下失去了灵动的光彩。整张脸看上去简单而概括。彰显着男人憨厚粗野的本色。可爱极了…。
张超记得自己跟李成刚的分歧是从一支烟开始的,那时张超还在gd工作,这个李成刚和他老婆还有他妹妹当时好象也在gd那边,至于他们在外面具体从事什么职业张超并不知道,只知道他每年过春节回家时都特别张扬,一副衣锦还乡的样子。有一年张超回老家过春节,和他的舅子坐在岳家阶基上抽烟聊天,李成刚那天刚好骑着摩托车经过这里,下车打过招呼后,张超的舅子就递了支烟给他。他接过烟塞到耳朵上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本来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张超很快就忘记了,但事后听人说这个李成刚在外面逢人就说,说张超舅子混得太烂,竟然用劣质的香烟来接待他,张超听说后当时勃然大怒,‘什么东西,狗屁,草包,给你抽就不错了,就凭你那样的草包还配接待吗’。那件事过后,张超一直都没理过他,就是对面遇到也不打招呼,就这样一直僵持了十年时间…。
‘山不转水转啊’张超看到李成刚就在心里叹服着这句话的精妙。的确是这片水域使他们分别十年后又连接在一起。就在张超尴尬的时候,李成刚主动跟张超打招呼,张超觉得他乡遇故知也算是幸事一件,况且事过境迁的,再计较倒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于是张超就和他聊了起来,他们谈话间彼此都没有提及当年那件事。仿佛那件事从来就没发生过…。
和李成刚的交谈中,张超才知道他早期也做过水工,对这个行业很熟悉。这些张强都知道,只是这些年张超与张强没有来往所以不了解。李成刚是九三年在沙围当地螺船上学水的,的确很早期,当时潜水员还是背氧气瓶下海的。据他自己说那时他还是个捕捞高手呢,在这个圈子里很有名气的只是当时没有船抓蛏子螺。后来因为在沙围出了点麻烦就来到r城,过r城后李成刚就在一条本地螺船上出海,他告诉张超因为他抓螺厉害,那个本地船老板很器重很迎合他的,有一次李成刚抱怨船上的菜没有辣椒不好吃,那个船老板二话不说,亲自去山上给他采摘来了那种最辣的野山椒,只要李成刚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他的。
张超听到这里,不解地问他;‘那时收入高,又受人尊重,怎么就没做了呢’
李成刚忿忿地说;‘还不是怪那些老乡,有事没事的天天过来叫我去雪滩玩’,他说到这里又挠了挠自己的头,笑了笑对张超说;‘当然,也不能全怪他们,也怪自己那时年少轻狂玩兴太大’。
有一天打风出不了海,李成刚就跟着他们去了雪滩,那里有很多老乡,有几个还是他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当然玩得尽兴,后来李成刚禁不住玩兴就主动去雪滩找老乡玩,随着过去的时间多了,问题就跟着来了,有次李成刚伙同老乡跟别人打群架,刀呀棒呀的闹得阵容很大,当地启动了武警过来平息,他是从三楼跳下去才得以逃离现场的…。
虽然时隔多年了,他还记得那时他们那个团伙在雪滩上埋藏过刀管凶器。甚至还依稀记得埋藏凶器的位置。说到这里时,李成刚还笑笑说;‘哪天有时间去雪滩挖挖看,自己当年埋藏的武器还在不在’。
李成刚抓蛏子的确不行,他过来后在黑耀的船上实习了几天,那水准确实很烂,与那些熟练的水工差得太远。他在这个行业毕竟风光过,所以他非常懊恼,觉得很没面子。但不管怎么说,就凭他对这个行业的熟悉与了解,还是比张超强的。这不,他刚刚实习几天就在张超面前体现出了他的优势。其实张超根本就无所谓,他根本就不愿意从事这个职业,如果有机会他还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李成刚的确与这个群体有着很深的渊源。他的妹妹早几年就嫁给了一个南队的水工,其实r城很多水工都是从沙围过来的。沙围那边这些年来由于遭到毁灭性的大肆捕捞,致使海洋资源越来越贫乏。于是很多螺船和水工都陆续来到r城。基本上都是李成刚的老熟人。
李成刚偶尔也会带张超到其他船去下水练习,去得最多的就是‘山大王’的船上。
那个船老板人家都叫他‘山大王’,他本人好象并不排斥别人这样称呼他。他身形高大,黝黑的皮肤充斥着骠悍与野性,他看上去满脸邪气,一副世故刁滑的样子,确实有股江湖匪气。他是受人鼓惑来r城的,他在老家时听人家说这边出海很好赚钱,于是就跟着别人过来了,其实山大王对这个行业一无所知,什么都不懂。他甚至因为晕船连船都上不了。他新买的船椐业内行家说已经很有年头了,折腾不了多久了。而船上的水工基本都是学水工,只有两个熟练的老水工据说是山大王以前的故交,出于江湖义气过来帮他的。而那两个老水工同时和李成刚也是朋友。所以他们就把李成刚叫到了山大王船上。那两个水工一个叫曹光,另一个叫扬付军,两人的年龄基本相仿,都是三十岁上下。因为山大王晕船出不了海,所以船上的一切事物都由他们两个代理,他们除了帮助山大王维持窘迫的生存局面,还得帮山大王船上培训出一批熟练的骨干水工。
张超和李成刚在山大王船上第一天出海时,张超就把船上的锚掉到海里了。这样说有点混淆视听,应该纠正一下,张超的确把锚抛到了海底,但铁锚绳索并没有连接在船桩上,而是跟着铁锚一起沉入海底不见了。
那天张超他们两个随山大王螺船出海,也许是因为船员工不熟悉航道,螺船一直找不到螺地,几个学水工先后几次潜到海底探螺地,就很快上来了,他们几个都说这片区域看不到几只螺,连海底的沙质都和平时的不一样,这里根本就不是他们要找的螺地。于是螺船只好转移位置,就这样起锚,抛锚,下水,上船,在海面上反复了很多次,依然如旧。最后惹得扬付军和曹光都发火了,骂骂咧咧地指责着船员工和那几个学水工,说他们只会吃白饭,连个螺地都不会选不会探,然后他们两个叫上李成刚,说他们下去探探,看究竟是不是他们说的那样,见鬼了。临下去的时候还吩咐张超,如果他们没发信号,就及时把锚抛下去,还说他们几个人都一副倒霉相,不要他们插手。
扬付军他们三个下水后,平静的水面就一直没有动静,张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找到螺地了,就把锚抛了下去。只听到‘哗’的一声,那沉重的铁锚拖着那条粗大的绳索快速向水下滑去。张超开始还不知道系锚的绳索没栓在船桩上,等到绳索快滑完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绳索随着铁锚拖入水中,然后就不见了。
张超不明白锚索一直好端端地系在船桩上的,怎么突然脱落了呢,他连忙把李成刚拉出了水面,告之了他这个情况,让他去找回铁锚,李成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那有什么问题,铁锚目标那么大,还怕找不到吗,就是扔快手表下去,我都可以把它找回来的,哈哈’。他说完就轻松地跳入了海水中,霎时就不见人影了,只看见海水中冒起一串串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