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夫人无动于衷,看着疯婆子一样的万淑萍,皱了皱眉,冷声道:“昨日里你在沈府的事儿,我这老婆子也有所耳闻,当真是将秦府的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你那个姐姐的事儿,莫要去插手打点!秦府已然是水深火热,这样做派上不得台面,心胸狭隘的亲戚,咱们秦府自要少沾,莫让这些人累及秦府。”
万淑萍脸色煞白,秦老夫人是要她与娘家断绝了关系!
万淑雅被关进大牢,她原是不想管,万淑雅在沈府为了推卸罪责,紧咬着她的女儿不放,心里本就有气。奈何父亲与母亲一同亲自上门,请求她莫要与万淑雅计较,她就是性子激烈的人,就算万淑雅穷凶极恶也是她的姐姐,姐妹之间定要守望相助。
她看在年迈的父母脸面上,便伸手相助。
“母亲,我不会管!她还有宁伯侯府呢!我父母也在为她奔走,轮不上我这做妹妹的帮忙。”万淑萍立即摘清了与万淑雅之间的牵连,生怕秦老夫人不信,赶忙说道:“母亲,您对昨日沈府的宴会有所耳闻,定然知晓姐……万淑雅她将杀人的罪名推到瑶儿的身上。我再不济,也晓得亲疏远近,瑶儿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她若将我当成妹妹看待,便不会推出瑶儿给她背了黑锅。她这般不仁义,也就休怪我无情了!”
秦老夫人微垂着眸子,嘴角微微上扬。心中却冷笑不已,万淑萍为了利益,弃了亲生女儿。为了保全自己,舍弃娘家族亲。倘若秦府终有一日遇难,她是否会弃之不顾,收拾包裹逃之夭夭?
秦府要的是能共患难的儿媳,不是共富贵的人。显然,万淑萍不是她想要的媳妇儿,这么些年虽然她忙里忙外的打点秦府。她心里却有一本亮堂堂的账,万淑萍可没有少从公中账上做假,划了银子中饱私囊。
倘若万淑萍为了娘家,与自个力争到底,倒还会高看她一眼。
“行了,蕴哥儿与老爷子都在明德堂。紫玉将人带过去!”秦老夫人也随之起身,拄着拐杖去往明德堂。万淑萍向来不得她的心,而今更是没有一丁点令她满意,嫡出的女儿并没有给秦府带来多大的作用,嫡长子原是对他寄予厚望,却双目失明。剩下的一个最小的女儿,老夫人笑得意味深长。
秦夫人一怔,蕴儿在明德堂?他去明德堂作甚?
心中留有几分侥幸,蕴儿也在那里,是否不会重惩了她?想到此,秦夫人麻利的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去了明德堂。
明德堂沉重的大门开启,一股阴冷之气袭来。
秦阁老与秦蕴一同入内,待最初的黑暗过后,呈现在二人面前的便是大殿之上沉香木供桌,供桌后面无数的灵牌,一股庄严穆之气迎面而来。
秦蕴不由自主的收起了身上的散漫,神情敬畏。
丫鬟将殿内的烛火点燃,秦阁老点燃香火,跪拜了祖先的灵位,对秦蕴道:“可知今日为何要开启这明德堂的大门?”
秦蕴穿着一袭青布衫,眼睛的部位仍旧蒙着纱布。殿内点不点烛火,对他来说都一样。
“母亲已经不配为秦家的嫡长媳。”秦蕴神色平静,他生来便被家族寄予厚望,承载着祖父与祖母的希望,将秦府带上另一个高峰。可惜,他时运不济,未能大展抱负,遭逢新帝登基,摄政王执政。而这一切祖父始料未及,当初压错了宝,摄政王又岂会不知?秦玉瑶的作为激怒了摄政王,这才会敲打秦府。派他去押送粮草,最后……秦蕴摸了摸眼角纱布,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成了一个废物!
秦阁老心中欣慰他看的明白透彻,看到他眼前的纱布,眼底流露出惋惜。秦蕴是秦府这一辈最出色的嫡孙,而秦玉瑶也极为知书达礼,万淑萍生养的一双儿女都有大出息,正是因此,无论万淑萍多么失仪,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虽然儿女的前程渺茫,万淑萍安分守己,秦府保她晚景无忧,可她却净做些令家族蒙羞的丑闻!
“蕴儿,你该明白秦府不如往日光鲜,祖父虽是内阁辅,可如今却不得摄政王器重。当初祖父若是听你一言,没有暗中投靠太皇太后,也不会趋居江阁老之下。”秦阁老话语中有淡淡的可惜,却并无悔过之意。过去的事情,再后悔都是无济于事!
就如当年秦舒白执意要娶万淑萍,即使知晓万淑萍不是合适的人选,他还是同意。而今,秦府需要重新得到摄政王的重视,那么必定需要打入摄政王的内部,最好的法子便是联姻。
而秦府最出色的秦蕴双目失明,断送了仕途,旁的世家贵女断不会嫁进来。那么舍弃的也就只有万淑萍!
“蕴儿明白。”秦蕴面无表情,从他开始接受他看不见的那一刹那,便学会了认命!
秦阁老点了点头。
“截粮草的是贤王。”秦蕴搭在扶椅上的手,骤然捏紧,手指骨泛白。心中的恨意汹涌,他原以为是强盗,可惜那些盗贼根本就敌不过那么多的精兵!
他之前也同样的认为,那些摄政王给他的士兵不过是普通的,后来才知晓是百里挑一的精兵。乔装成普通的士兵护送,这样没有透露了底细,会杀盗贼一个措手不及。怎奈他太信得过贤王,强盗来的时候,他便跟着贤王的人走了,留下摄政王的士兵在那里对抗盗贼。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贤王的人将粮草运走,射杀他!
幸好他躲过了一劫,却瞎了双眼。
可笑的是他回府的时候,调整好心态,接受他失明的事实,却得知他嫡亲的妹妹嫁给贤王那等小人做妾!
秦阁老心中一震,未曾料到截粮草的是李亦尘!
当初亏得他心中动摇,待秦蕴将粮草安然无恙的送到边关,便考虑投靠贤王!
现在想来倒觉得可笑!
“你确定?”秦阁老怕秦蕴误会,再次确认道。
秦蕴点头:“当初去鬼马坡的时候,突然冲出另外一波的盗贼,贤王的精卫便说目标太大要分散。率先将粮草护送走,留一部分的人在这里杀敌。孙儿定不能弃他们不顾,粮草运送走的时候,盗贼刻意将孙儿引到了断崖处,将孙儿射杀。孙儿跳了下去,抓住了崖边的松柏,他们看不清楚崖下的情形,便对着孙儿落崖的地儿射箭,射中了双眼,而后就听到他们的谈话,鬼马坡这边的盗贼,根本就是贤王的精卫乔装!就在孙儿支撑不住之时,孙儿被摄政王赶来的精兵救了上来!”
秦阁老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若是他知晓摄政王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为了报复不顾社稷。便也不会接纳了贤王送来的精卫!
“祖父对不住你!”秦阁老声音沉痛,这个孙儿被他的自以为是给毁了!
“孙儿只恳请祖父将孙儿送到嵩山道观。”秦蕴站起身,扑通跪在了地上。
秦阁老见秦蕴心意已决,重重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好。”
就在这时,秦老夫人走来,看着跪在地上的秦蕴,微微一怔:“孩子,好端端的怎得跪下了?”
秦老夫人格外的疼惜秦蕴,看着他清隽的面容憔悴,身子骨清减不少,便热泪盈眶。责备的看向秦阁老,背转身去抹泪。
秦阁老百味杂陈,捏紧了宽大袖摆中的手指。
“祖母,您莫要哭,对眼睛不好。”秦蕴轻声安慰秦老夫人,轻声道:“您的眼睛视物模糊,日后可不能经常哭。”
秦老夫人点了点头,哽咽的说道:“好孩子,秦府薄待了你!”
秦蕴抿紧唇,并未言语。
“你方才与老爷子说的话,祖母全都听见了。蕴儿别怕,祖母定会为你报仇!”秦老夫人并不是个善茬,贤王毁了她疼爱孙儿的眼睛,就算是死她也要将贤王的双目给抠出来!
秦蕴淡淡的‘嗯’了声。
“蕴儿,你怎么样了!”秦夫人冲了进来,紧紧的握着秦蕴的手,焦急的上下打量。关切的说道:“蕴儿,你可有哪里不适?快些告诉母亲……”
“我无事。”秦蕴脸上的笑意在听到万淑萍的声音时尽数敛去,剑眉微蹙,透着疏离。
秦夫人见她的话给秦蕴打断,讪讪的一笑,绞着手中的锦帕,忧心忡忡的说道:“无事就好,母亲就怕你这孩子做傻事。”
秦蕴讥诮的一笑,他不会忘记他的母亲躺在床上,他的嫡妹在劝说他的母亲同意让他去送粮草!打动他母亲万氏的不是旁的,而是他能给她请封,利益熏染了她的双目,早已忘记路途多么的凶险,她的儿子去了极有可能一去无回!
果真,他回来的时候,听到她的关怀声,训斥嫡妹并没有拿他受伤的事情向朝廷讨要赏赐,心里是欣慰的,甚至还心里自责,是他将母亲想的太过不堪。可结果呢?他并没有误会,万氏在他回府的第三日,便筹谋着如何讨要封赏。因此与父亲起了争执,他那时候恰巧过来想要与父亲商议,将他送到道观之事,听到她的母亲哭喊着养育他这么大,替朝廷办事成了瞎子,难道什么慰问的赏赐都无?就这样白瞎了一双眼?
那一刻他内心刺痛,他的母亲至始至终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我已经向摄政王给你请了赏赐,那些珠宝与田产,够你过上富足的生活。”秦蕴淡淡的说道,这是他所能为万氏做最后的一点事!若他不开口,恐怕祖母会要重罚了母亲。
秦夫人怔愣的看着秦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那些珠宝与田产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依旧难以置信……不,是不愿意相信!秦夫人心倏然提到了嗓子眼,呐呐的说道:“蕴儿,你话中的意思,母亲怎得就不明白呢?”
“母亲,拿了父亲给你的休书,你离开秦府罢!”秦蕴风轻云淡,替秦阁老开了口。从袖中掏出了秦舒白亲笔写下的休书!
秦夫人目光呆滞,休书?秦舒白给她写休书!不!怎么可能?当初秦舒白不顾秦府上下的意愿执意娶她,且答应她这辈子都会不离不弃。怎得突然就要休弃她呢?
“蕴儿,你胡说什么?”秦夫人快的从秦蕴的手中将休书夺来,撕成碎片,散落在地上。“你父亲怎会休了我?蕴儿,你别吓母亲,你是怎么了?”万淑萍上前伸手要摸秦蕴的额头,看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秦蕴素来便是孝顺的儿子,怎得突然间这般不孝?替父休母!真是可笑至极!
秦蕴躲开了万淑萍的手,冷声道:“母亲,你若不拿着休书带着嫁妆离开秦府,儿子便任由祖父将您送到家庙!若此事没有遏止,恐怕小妹与圣上订下的亲事也要退了!”
“蕴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要逼死我!你要做不孝子么?传出去是要被世人戳脊梁骨!”秦夫人疯一样冲上来,扬手要打醒魔怔了的秦蕴,却被嬷嬷给拦了下来,怒目圆睁的叫喊道:“蕴儿,谁给你灌了*汤!你忘了我是你的母亲!休弃了我,你在府中怎得会有好日子过?为了你母亲舍弃你的妹妹,让她错失了王妃之位,委身做妾受人指点唾骂。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长心!”
秦夫人撒泼的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抱怨她命苦,命运对她的不公。
“你为的是你自己!”秦蕴早已预料到她会撕休书,便吩咐父亲写了三封,拿出一封扔在地上道:“你可以撕了,圣上的赏赐,你便也用不上。”
秦夫人看着油盐不进,铁了心要将她赶出府的秦蕴,气不打一处来!这就是她生的好儿子!紧紧的攥着休书,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很好!秦蕴,你果真是我万淑萍的儿子!你今日要逼死我,我便成全你,碰死在这里!”说罢,秦夫人爬了起来,猛地朝石柱撞去。
秦蕴淡淡的说道:“母亲何必死的那样难看,儿子为你准备了毒酒与白绫。”
秦夫人心口一堵,喉间腥甜,吐出了一口血。
“蕴儿……”秦老夫人忧心忡忡的握着秦蕴的手,触手的冰凉冷到了秦老夫人的心头,这个孩子心里头恐怕比谁都难受。可他是个明白人,知晓他的母亲有多浑,这才要去做道士之前,替他们解决了他自己的母亲,不让他们二老难为。
他越是如此,秦老夫人越是心如刀割,恨老天不长眼,让她的孙儿失了双目。
秦蕴回握了一下秦老夫人安抚的说道:“祖父与祖母为蕴儿做的够多够好,蕴儿这辈子不能在您们膝下尽孝,这是蕴儿唯一能替你们做的。”所有的指点与骂名,都由他来承担了罢!
秦夫人心里冷,直冷到了骨子里,她的女儿视她如仇人!她的儿子要逼死她!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肩膀,她觉得很冷,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凄凉的一笑,她这是有多失败?算计了一辈子,争抢了一辈子,最后却落得儿女背离她的下场!
“好啊!休了我可以,小姐儿我要带走!”秦夫人伸手抹去唇瓣上的鲜血,展开手中揉成一团的休书,低低的笑出声,她就不信了秦家愿意放手!
秦老夫人冷笑了一声:“小姐儿是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你最清楚不过。还是已经忘了,要我提点你?”
秦夫人一怔,面色变了变,故作镇定的说道:“姐儿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岂会忘记?”
“我且问你,当初你可是作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就将姐儿给生了下来?”秦老夫人目光凛然,带着迫人的威压。
秦夫人心底一颤,蓦地升起了一股浓浓的不安,咬唇道:“的确如此。”
“可为何前些日子里姐儿感染了风寒,好些时日不见好,且越的严重。为何太医说姐儿由于在娘胎里生产过久,伤着了脑子?因此,一岁多了都不会走路、说话!”秦老夫人厉声道:“你自己生了个死婴,便与小妾生下来的女儿对换了,为防泄露了,你便将舒白的妾侍灭口!原以为瞒天过海,可这世间并没有不透风的墙!”
秦夫人双腿一软,双手扶着石柱,堪堪稳住了身形。
的确如秦老夫人所说,她生下的女儿是个死胎,那个时候秦舒白成日里去姨娘的房中,她也知晓缘由,那个贱人的眉眼长得与楚昕薇相似,格外得秦舒白的喜爱。她心底燃起了危机感,为了夺回秦舒白的宠爱,她调包了与她同一日生产姨娘的孩子。抱回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症状,只是经常喜欢生病与哭闹,她不耐烦,便交给乳母除了几日一问,她极少关注,自然没有现这孩子当初难产,伤了脑子!
“你当真以为舒白是个糊涂的?他早就知晓你调包了孩子,那个小妾因生了个死婴,备受打击,身子日渐削瘦,缠绵病榻,你却在她的汤药里下毒!舒白顾念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并没有与你计较。可你未曾觉,自此他便对你愈的疏远了?”秦夫人语气里尽是对秦舒白的不满,若非他太过纵容,万淑萍何至于如此胆大妄为!
“我……我……”秦夫人的确是没有现,如今想想的确是如此。
“将人赶出去!”秦老夫人不耐烦见到万淑萍,吩咐两个粗使婆子将万淑萍带走。
万淑萍心如死灰,悲怆的大笑了几声,笑得眼角泪水直流。
没了!
什么都没有了!
回想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万淑萍眼底闪过阴狠,身份高又如何?她当初能够从楚昕薇手中抢来秦舒白,又怎得能轻易的被这样算了?
她坏事做尽,手上有许多条人命,她已经回不了头了!就这样让秦舒白休了她,另娶旁的女子?她怎得会甘心?
“嘭!”
秦府的侧门在眼前关上,万淑萍捡起与她一同被扔出的包袱,望了一眼秦府的牌匾,阴冷的一笑。
你们都给我等着!
……
水清漪得到万淑萍被休的消息,眼皮子都不曾抬一下,这算是便宜了万淑萍。
“秦府想将谁的女儿娶回去做长媳?”水清漪对这个很好奇。
“王妃,听说是中意江府九小姐,可江阁老不同意。随后物色了几家,选中了吏部尚书。”绣萍将打探来的消息,说给水清漪听。随即觉得小姐的这个法子好,无事参加宴会的时候,与小姐夫人们的婢子闲聊,能从中套出不少有用的东西,甚至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辛秘。
水清漪眸光微转,吏部尚书方才来府中寻长孙华锦,便是来过问长孙华锦的意见。
秦家物色的几家都是长孙华锦心腹大臣,看来秦家这是焦急了,便想要靠姻亲的关系,向长孙华锦投诚!
嗤笑了一声,秦阁老就是太精明了,正是因他精明,方方面面都计算一番,顾头顾尾,这才不受长孙华锦的器重!
水清漪指着桌子上的包裹,对牧兰道:“送到贤王府。”
绣萍好奇的看着包袱,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牧兰将东西拿走。
绣萍眼睛忽闪忽闪,仿佛会说话一样,晶晶亮的看着水清漪:“王妃,里面是什么?”
水清漪笑而不语,无论绣萍如何追问,都是不答。伸手打了个呵欠,眼角泛着泪花,困顿的眨了眨眼。最近都是极易疲倦,明明昨夜里睡得早,今日起得也稍晚了一些,却仿佛还是睡不够一样。
长孙华锦掀帘进来,看着绣萍围着水清漪打转,不知说了什么,水清漪眉眼弯弯,眼底的笑意似要流泻而出。
“你这丫头,常德似对你极好,要不我做主将你许配给他?”水清漪打趣道。心里的确有这个想法。
绣萍脸色白,似乎是被吓到了,连连摆手,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王妃,奴婢不嫁,奴婢这一辈子都留在您身边伺候您!您休要赶奴婢走!”
水清漪眼底闪过思虑,绣萍听到这个反应激烈,她与常德生了什么事么?
“奴婢去厨房看看汤药好了没有。”绣萍生怕水清漪还会再问,转身疾步离开。瞧见长孙华锦站在珠帘后,草草的欠身行礼,匆匆走了。
“常德对这丫头做了什么?至于让她如此惊怕?”水清漪浅浅的抿了一口茶水,抬高眉头,看着长孙华锦一袭月白锦袍,洁白的广袖无纹无绣,翩然一如天边飘逸的云彩。琉璃珠帘上折射而出的珠光似水光般在他袍摆流动,映衬着他愈清绝无双。
水清漪手托着腮,目光盈盈的落在他的面容上,心想他何时将面具摘了就好。想到他脸上的黑色蛛纹,眸光黯淡,紧了紧拳头。
长孙华锦仿佛知她所想,淡淡的说道:“一副皮囊罢了,你在意?”
水清漪摇头道:“我岂是这般肤浅之人?”想着他如画的眉眼,水清漪只觉得极为的可惜了。
长孙华锦浅淡的一笑,看着绣萍提着食盒走来,淡淡的说道:“绣橘中意常德。”
水清漪一愣,转瞬明白长孙华锦话中之意,脸色微微变了变,苦涩的笑道:“亏得她与我亲近,竟是半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
“常德他不曾开窍,将绣橘送他的玩意儿,全都分给其他的兄弟。”长孙华锦这在解释他是如何得知绣橘的心思。
“莫怪绣萍反应这般激烈,我这做主子的当真是不称职的很。”水清漪打消了心头的想法,仿佛想到了什么,笑道:“常青也是不错的男子。”
“他有了心仪的人,请示我之后,打算向姑娘求娶。”长孙华锦将水清漪拥在了怀中,揉着她的头顶道:“他们自有他们的缘法,若是常德对绣萍有意,不用你操心,也会了了你这桩心事。”
水清漪点了点头。
绣萍忐忑不安的提着食盒进来,眼角余光细细的打量着水清漪,看水清漪与长孙华锦可有为她的失礼而生怒。
水清漪看着她惴惴不安的模样,掩嘴一笑:“行了,日后就算你主动央着我将你许配人,我也是不会答应。”
绣萍舒了口气:“王妃您放心,奴婢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就算要嫁,她也要如王妃一样,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而那个男子也须得如王爷对王妃那样的好!她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想这些,不过是妄想罢了。既然是寻不到,何不一心一意的伺候王妃与日后的小主子?
至于常德……
绣橘姐姐心仪他,而他却没有保护好绣橘姐姐。她日后要向王妃要个恩典,不许常德娶妻,他这辈子得为绣橘姐姐守身。
绣萍端出一碗熬成乳白色的鱼汤,递到水清漪的面前:“王妃,这是鱼头熬的汤,极为的滋补身子,您趁热喝了,冷了腥味重。”
水清漪点了点头,端着鱼汤搅了几下,舀了一勺递给长孙华锦:“你尝一尝。”
长孙华锦尝了一口,眉头微蹙:“略咸,还好。”
水清漪舀一勺尝了一口,的确有点咸,却也能入口。吞咽下腹,水清漪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吞咽,只觉得胃里腻的慌,那股子腥味刺激着她胃收缩,捂着嘴干呕。
长孙华锦将她手中的碗拿开,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温声道:“怎么了?”
水清漪拿着帕子擦拭着嘴角,压下胃里翻涌的感觉,摆了摆手:“无碍,可能是这鱼汤味儿重了一些。”
长孙华锦喂她喝了几口水漱口,看着她眉宇间的倦色,温润的指腹抚平她眉宇间的皱褶:“好好休息一下。”顿了顿,沉吟道:“龙幽明日回帝京。”
水清漪揉了揉久坐导致酸痛的腰部,眼底有了一丝笑意:“说好与我一道去西越,他倒好,先一步离京。转眼好些时日都没有音讯。”水清漪突然记起一事,思索道:“吏部尚书来问你可允了秦府求娶的事儿?”
“你消息倒是灵通。”长孙华锦抚摸着她的面颊,轻声一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庞,微微泛着一丝痒意。水清漪伸手捂着他的嘴,忽而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眼道:“那是王爷没有防着妾身,不然妾身是丁点风声都听不见。”
长孙华锦莞尔,抱着她走去床榻:“这些日子你倒是睡不够,午膳时我来了一趟,你躺在榻上小憩。出去一下回来,你又困得不行。”
“冬天来了,天气寒凉,容易犯困。”水清漪圈着长孙华锦的脖子,将自己的冰手塞在他的后颈里,咯咯笑道:“明日怕是会变天有点雪,我的手知道天气。”
长孙华锦由着她,只是目光若有似无的淡淡扫过她的腹部,若有所思。
……
贤王府
文菁带着面纱,端坐在太师椅子上,优雅端庄。手中端着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看着跪在蒲团上的秦玉瑶。
秦玉瑶跪着的垫子里放着去了毒的蝎子,她跪在上面,压着那些蝎子一下一下的钳咬着她的膝盖。一下一下,如锯子一下一下的割据着她的膝盖。鲜血洇湿膝盖下的蒲团,蒲团里的蝎子更加躁动。秦玉瑶额头上冷汗涔涔,身子微微颤。痛楚席卷着她全身,却不敢动分毫。
文菁的手段,她进门的第一日就体验到了。
文菁压根不屑与她玩手段,明目张胆的对付她。就好比现在,她过来请安的时候,文菁指着她脚下的蒲团让她跪下。而后淡淡的说:“小心一些,里面可装着一些活物,莫要伤着它们!”
秦玉瑶面颊都要扭曲变形了。
她没有想到文菁的手段,一次比一次刁钻,不弄死她,只是慢慢的折磨。
“茶呢?”文菁眼锋一扫,看着秦玉瑶两手空空,不耐的说道:“我知你心中不痛快,可你也要明白,外边的传言够你死好几次,现在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惩罚你。”
秦玉瑶咬咬牙,杏眼四顾,并没有看到茶杯与茶壶。
文菁看着她秀美的面庞,眼底流动着暗芒,轻哼了一声,伸出手将茶杯递给秦玉瑶。
秦玉瑶忙去接。
文菁手一松,茶杯打翻。
秦玉瑶生怕烫着双手,躲开了。
文菁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嗤道:“贱人,茶都端不稳,这双手留有何用?给本宫动刑!”
“王妃娘娘,我……”秦玉瑶话未说完,一块布巾塞进她的嘴里。
秦玉瑶看着文菁裙摆晃动,露出巴痕累累的脚,胃里翻江倒海直想作呕,想要将塞进她嘴里的足袋给吐出来。
几个粗使嬷嬷上前,两个控制住秦玉瑶,未免她挣扎。另外两个拿着拶子套入秦玉瑶的手指,再用力紧收。
“唔……”水清漪嘶声大叫,凄厉的声音冲刺着外院里丫鬟的耳膜,众人摇了摇头。其中一个丫鬟嗤笑道:“秦姨娘将自个太当一回事,王妃新婚第一日,秦姨娘未曾敬茶,而是随着她的母亲去参加沈夫人的宴会。回府后,直接没有听从王妃的命令,私底下说王妃人丑多作怪,这话不知怎得传进了王妃的耳中,这不,王妃又在‘教导’秦姨娘呢!王爷又不管后宅之事,要我说秦姨娘日后的日子艰苦着呢!”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编排主子是非,当心吃板子!”另外一个丫鬟拉拽了讥笑秦玉瑶的丫鬟,转身去洒扫。
屋子里不断的传出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听得众人头皮麻,心里瘆得慌。
秦玉瑶的手指血肉模糊,浑身被冷汗浸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脸色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趴倒在地上。手指上一阵阵的疼痛,直钻心底,膝盖上被蝎子钳咬的痛楚压根算不得什么。
秦玉瑶眼睫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视线模糊的看着端坐在太师椅上,仿佛高高在上,睥睨俯视着她的文菁。扯了扯嘴角,她感觉自己仿佛从地狱里走了一遭,痛得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去。
文菁嘴角翘了翘,正欲开口,门扉被敲响。不悦的说道:“进来。”
管家将一个包袱抱了进来,道:“王妃,这是摄政王妃送给秦姨娘的东西,还带了一句话,让秦姨娘记住在沈府的话,东西给她准备好了,今后算是两清了。”
文菁目光一沉,这显然是秦玉瑶拿事情要挟水清漪给她准备什么东西,抵掉落在秦玉瑶手中的把柄!
“拿过来!”
秦玉瑶脸色灰白,听着管家的话,脑袋更加的迷糊了,她何时让水清漪给她准备什么东西?又怎得两清了?蓦地,秦玉瑶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猛然睁圆了眼!
沈府——难道水清漪现她衣裳上的金粉了?
而两清……目光直直的瞪着落在文菁手中的包袱,觉得浑身的血液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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