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说道：“商盟给出的价目表是三年前的，可丹药价格却会因为各种原因发生变化，没有标准。就像这种丹药，因为两年前有人提出其中一种价格较高的原材料可以被廉价灵草替代，所以其价格适当调低；还有这种丹药，因为其中一种原材料在不久前遇到大规模虫害，导致价格走高，丹药的卖价自然也跟着调高。”
可能是觉得顾凉听不懂，他用通俗易懂的话耐心解释了一遍。
顾凉当然听得懂，但正是因为听懂，她才觉得有点惊讶，然后开始思考修真界是否有股票和金融的概念。
管事继续鉴定玉盒里的灵草，很快便就有了结果，说道：“您拿出的灵草保存完好，其中两株还是珍稀品种，优惠后一共是一万九千三百枚中品灵石。”
顾凉现在是修士而非商人，想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便不再思考。
修真界与现代是不同的，这里唯一通行的货币就是灵石，一些罕见稀有的宝物甚至用灵石都买不到，只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
或许有人想到股票，想玩金融，但在这修真界，没有实力什么都保不住。
管事报出数字，她也不急着接过装灵石的芥子袋，而是拿着童子递来的丹药二品丹药价目表看了一会儿，又询问管事几句，确认要购买的灵草种类和数目，又买了一些三品的丹药和灵酒，打算给纪珊调理身体。
管事笑容满面地将顾凉送出门，欢迎她下次再来。
两三万中品灵石对灵丹妙药阁不算什么，但顾凉的丹道天赋在乾坤派那么多学炼丹的弟子中也属优秀，跟她弄好了关系，还会拿不到三品、四品、五品丹？
顾凉对这次交易挺满意的，因着兴致颇好，口袋里也有灵石，便去了西市摆摊地，想瞧瞧有没有新奇的玩意，最好莫过于捡个漏，例如星爷用十块钱买了一本《如来神掌》……
好巧不巧，顾凉在小摊子上挑选着物品，还没选到满意的，便又听到了顾天阳那熟悉的声音，顿时打了个激灵。
剧情来了。
捡漏的不是她这炮灰女配，而是男主顾天阳。
顾凉循声望去，只见顾天阳一身青色道袍，正蹲在一个中年修士的摊子前拿着一把黑漆漆的匕首细看。
那匕首看起来普普通通，黑乎乎的还沾着泥土，似乎刚从泥地里挖出来，没有一点灵气波动。
“这把匕首怎么卖？”顾天阳觉得黑匕首很顺眼。
“一千下品灵石。”中年修士瞥了一眼顾天阳腰间的玉符，老神在在地说道，“它是出自遗迹的上古之物，一千灵石再便宜不过了。”
“呵呵，真正的上古之物怎么可能卖一千灵石？你在开玩笑吧。”
顾天阳摇头放下黑匕首，拿起地摊上一个长满青苔的鹅卵石，手腕却微微一颤，神色也变得有些微妙。
妖狐出声诱惑他了吧？
顾凉冷眼旁观。
整座万象坊市里，大概只有她知道黑匕首的底细。
这黑匕首并非凡物，而是人族赫赫有名的圣兵，名为“破天”，里面封印着许许多多的异族，其中最厉害的一个便是青丘狐族胡媚，她是顾天阳早期的恩师和敌人，对他有知遇之恩，也是他未来的妻妾。
看过原著的读者都知道，没有这只不幸遭到圣兵封印的妖狐，便没有后来的顾天阳。
顾凉对圣兵“破天”和妖狐没有任何想法，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她不是顾天阳，也很难消受得起狡猾成性野心勃勃的妖狐。
但是看着顾天阳和随意扔在摊子上的黑匕首，顾凉忽然很想知道原著重要剧情能否更改，这念头一经生出，便极快地侵占了她的思想。
试试！
去试试！
反正不会有什么糟糕后果！
顾凉神差鬼使般地走到顾天阳身旁，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瞳里折射出妖异的光。
“天阳哥哥，你也在这里挑选物品吗？”她低声问了一句，嗓音软软糯糯，听在耳中舒服极了。
“你能来这里，难道我不能？”顾天阳的语气不太友好，一如既往的带着刺，还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凉妹妹可是我们顾家的炼丹天才，什么都不缺，居然也来西市淘东西，莫非这摊子有宝贝？”
“这块七色石多少灵石？”顾凉早已习惯顾天阳对自己的态度，随意扫了一眼地摊上各色各样的货品，拿起一块闪烁着七彩灵光的石头在手中掂了掂，说道，“我惯爱看一些闲书，这地摊上物品不少，基本都能说出它们的来历和用途。”
顾天阳嗤笑了一声，只以为顾凉在向自己炫耀。
摊主是乾坤派外门弟子，化神真尊顾惜雅的家族又岂会不知道，听说顾凉出身不低，满脸堆笑道：“小仙子看上这块七色石，是它的福气，如果仙子想买，一百枚中品灵石还能打九折！”
七色石可以用于炼器，也可以磨成粉末炼丹，与随便捡来的垃圾黑匕首是不能比的，顾凉有意购买，摊主自是热情相待。
“九十枚中品灵石？”
顾凉拔高了声音，脸上神情看起来不是很满意这价格。
她顺手指向小摊上标价最高的功法玉瞳简，小声对摊主说道，“这个玄级功法乃是残缺本，只能修炼到金丹后期，而且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你也敢拿出来卖？”
“呵呵。”摊主傻笑着把那玉瞳简收起来，说道，“您看错了。”
顾凉也笑，指向搁在玉瞳简旁边价格第二高的飞剑，继续道：“你给它标价一千八百八中品灵石，还取了龙泉宝剑的名头，实际上它只是刻意做旧的赝品，根本不值多少钱。”
“呵呵。”摊主还是傻笑，挠着后脑勺说道，“俺也不知道它是真是假，但俺确实是一千五百中品灵石买来的。”
顾凉似乎不懂看人面色，又指了好几样标价不低的高仿品，令得镇定的摊主也终于端不住表情。
他正想开口，却见顾天阳拿起黑匕首在顾凉面前一晃，似询问又像挑衅：“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这把匕首呢？你知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被炫耀的顾天阳很生气，却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正中顾凉下怀。
“这东西？”顾凉故意拖长了尾音，斜眼望向顾天阳，审视中带着些微的距离和不屑，“在递给我之前，你先把那黄泥洗干净点吧，脏兮兮的我才不敢碰！”
顾天阳怒极反笑，捏了个法诀将黑匕首洗干净了，丢给顾凉道：“你要看，那就看个够，到时可别说不出它的来历！”
“啧啧，原来是专程找茬的。”摊主嘀咕了句，坐在凳子上看热闹，“这小子看着机灵，实际上蠢得要命，居然敢挑衅人家！”
顾凉接过黑匕首，眼中精光微闪。
拿到了！
亏这顾天阳还是原著男主，原来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她才对他好一点，他居然还反过来嫌她对他不够好，得陇望蜀不外如是。
炫耀？
哼，真要炫耀奚落他，她又何必等到此时！
顾凉打定主意不能让顾天阳拿到圣兵“破天”，一面细看，一面悄悄地往匕刃上一个看似天然的花纹输入一缕灵气。
“这匕首倒是不错，一千灵石是吧？我要了……”
话音尚未落下，黑匕首便在她的手上奋力挣扎起来，犹如活物。
虽然顾凉把它抓得很稳很稳，但是一股突如其来的庞大电流透体而入，电得她浑身酥麻不已，手上一抖便将黑匕首扔在地上。
霎时，一股苍凉气息从匕首中爆发！
龙吟凤鸣、虎啸猿啼……各种强横生物的怒吼和惨叫声骤然响遍了整个坊市的天空，五色孔雀、九尾天狐等大妖的影像一一闪现，所有修士都在这恐怖的威势下瑟瑟发抖！
摊主跌坐在地，脸色惨白。
顾凉头上的珠花彻底粉碎，护身符与香囊出现裂痕，与顾天阳一样被横扫出十丈之远，趴在地上吐血。
苍穹上有虹光一闪，绽放猩红光芒的黑匕首被一只金色大手捞起，异象在同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位看着三十岁出头，容貌清丽气质端庄的女修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身高千丈，顶天立地，其威势竟不比黑匕首的异象逊色半分。
“抱歉，坊市出了点意外。”女修声音如洪，“现在事情已经解决，请诸位继续买卖，无需忧心在坊市里的安危。”
她素手一扬，漫天丹药落如雨，精准掉进每个修士怀中：“此乃疗伤丹药还元丹，就当做乾坤派对各位受惊的补偿。”
修士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全都看到了大妖的影像，即便看不到，也听到了它们的嘶吼。
“涵瑜真尊！她是乾坤派的涵瑜真尊！”
“化神真尊出面？肯定是大事！你们有没有看清楚了？”
“我看到大妖出现！你说，会不是大妖山的那些妖族跑到这里捣乱？”
“嗤，它们真有那胆子挑衅乾坤派的底线，早就跟人族拼杀得你死我活了！”
涵瑜真尊消失后，修士们议论纷纷。
顾凉捏着丹药，面上惊惧难掩。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为什么她会故意激怒顾天阳？
为什么她想夺走属于顾天阳的机缘？
为什么她会往圣兵“破天”匕刃上的花纹输入灵气？
须知道，顾凉根本不乐意与顾天阳交恶，对他能避则避，不能避则视若无睹！
须知道，顾凉根本不想占有顾天阳的机缘，对封印着女主角之一的圣兵破天更是没有任何想法和兴趣！
须知道，顾凉只是普通读者，根本不知道圣兵“破天”的匕刃有花纹，更不知道输入灵气会令异象出现！
是谁在控制她的思想和行为！
是谁迫使她插手此事！
想到毓秀峰学堂众小童对顾天阳生出的无缘由的恶意，顾凉打了个寒颤，心乱如麻。
“呵，你这是被吓傻了？”
顾天阳咳了一声，仍不忘讽刺顾凉。
他的修为不及顾凉，也没有护身之物，若非涵瑜真尊赐下还元丹，恐怕一条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顾凉没有回答他。
顾天阳观察着顾凉，对顾凉脸上的震惊，也只当她被大妖的影像吓到。
不过，他隐隐觉得不对劲，涵瑜真尊带走了黑匕首，仿佛也将他骨血相连的某样东西带走了。
但顾天阳心中更多的是庆幸。
若他被匕首中藏着的妖媚女声蛊惑，掏灵石把黑匕首买下，肯定会被那些封印已久的大妖连皮带骨地吃掉。
“我挺好奇的，为何凉妹妹你一摸那匕首，它就展现异象呢？难道你流淌着大妖血脉，能够与黑匕首形成共鸣？”
顾凉似乎回神了，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平淡中带着怜悯。
怜悯？
顾天阳呵呵地笑了起来，一面爬起来一面奚落：“你还是想一想自己该怎么办吧，毕竟那异象是被你触发的，若有不慎，也许你会被逐出宗门，也许会被秘密处死……”
他刚站稳，身穿乾坤派执法堂黑底绣金线道袍的修士便踩着飞剑缓缓降落，姿态尊贵而威严。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材挺拔潇洒，长相英俊帅气，修为金丹初期，笑容温柔可亲。
“各位，你们都目睹了封印之物的出现，劳烦跟我们回一趟执法堂。”
他的声音也很温和，语气不可置否，带着一股极霸道的味道。
乾坤派最出名的不是财大气粗和底蕴深厚，也不是东洲唯一霸主的称号，而是执法堂。
就顾凉看来，执法堂性质有点类似于她熟悉的明朝锦衣卫。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有纠纷，只要有矛盾，只要事情是发生在乾坤派的领土上，只要事情与乾坤派有关，执法堂全都能插手管一管。
人们对执法堂又敬又畏，这种微妙的情绪就像现代华夏人心目中的警察，既希望他们主持公道，又希望与他们保持距离。
“是她！”顾天阳看到执法堂弟子出现，立刻伸手指向顾凉，“是她拿起了黑匕首，然后异象就出现了，我们都是无辜的！”
只一声我们，顾天阳便机智地将摊主等人拖下水。
奈何摊主比顾天阳更狡猾，小心地瞅了一眼为首那金丹真人的面色，见他看到顾凉并没有区别对待，才开口说道：“这小子说的大概没错，但我没有注意到。”
顾凉不是好得罪的，只看她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内门弟子，足以窥见三分能耐。
路人都是真无辜，他们可不管顾凉是谁，一个二个露出苦瓜脸，喊得比谁都冤。
“是这样子吗？”执法堂的金丹真人低头看向顾凉，大约是觉得这小姑娘可爱，捏了捏她的小脸，“告诉哥哥，哥哥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此时的顾凉对自己又被人动手动脚根本无心理会，她确实摸了黑匕首，而黑匕首也确实在她离手后出现异象，这是事实。
“是的。”顾凉点头，口齿清晰地把整件事的经过叙述一遍，没忘提及自己的身份，“晚辈顾凉，家父名讳顾明道，号赤金真人，目前在闭关。晚辈于两年前拜入竹林峰墨竹真君门下，为入门嫡传弟子，家师亦在闭关。”
这背景不能说金光闪闪，但在乾坤派里横着走绝对够格了。
青年听了，神色一怔，随后对她微笑：“小姑娘，就算你是掌门亲女儿，弄出这样的事情也要去执法堂走一趟哦！”
一边说，他一边在顾凉头顶揉了揉，态度随意不失亲近。
“我跟你走。”顾凉说。
青年咦了一声：“你不怕去了回不来？”
“我当然不怕，因为我没做亏心事。”
青年牵了她的手，又忍不住挠了挠她掌心：“瞧你这模样，我还真信你了。”
面对其他人，这青年就没有这样耐心和温和态度了，直接放言道：“要么就跟着我们走，要么就被我们绑着走，选一个！”
顾天阳没看到执法堂对顾凉另外“照顾”，瞪了她一眼便背过身去。
他就知道，执法堂也会徇私！
摊主欲哭无泪，最无辜的不是路人而是他，明明就是什么事都没做，居然就要往执法堂跑一趟！
默默地看了一眼那些因为封印之物而围过来意欲购买摊上物品的客人们，摊主一边收拾一边喊：“等我从执法堂里出来，我还是在这块地摆摊，大家都记住了，我叫xx，长得这个样，可别认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