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洱抬头,看到的只是满天灰尘,耳边尽是地雷炸起的回音。
但是脑海中,却是杜南古怪的笑容。
身后幸存的几位费加列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抱着头,互相露出恐惧的神情。
就在这个时候,二队队员的车辆开到了附近,赵虎同那边确认了情况。
刑风面对费加列军队的堵截,何秋寻也迅速发现里面的问题,不再同钱之宴的队伍徘徊,带领全队踏进了麒麟地,刚好同刑风并肩作战。
费加列的人还不敢太明面上打起来,说是一场意外后,便就撤退了。
刑风找到温洱的时候,就看到温洱顿在地上,双目痴痴望着杜南死的那边土地。
刑风直接抱住了温洱,单手将她的目光遮挡住,抱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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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安静。
因为二队还不清楚哪里是地雷区,小心翼翼的在前方排雷,所有这车开得很慢。
刑风摸了摸温洱的额头,一手的薄汗,却一时不知道该安慰什么。
刑风:“这只是意外。”
温洱目视前方,好半天后才开口:“给我一张麒麟地的地图。”
刑风点头,问赵虎要来了一张地图,又递过去一支笔。
温洱在地图上标记出所有地雷地的位置,标记到最后,将黑笔一甩,地图递给了刑风。
“当年,是我和她一起设计的麒麟地,所有的地雷位置,都经过详细的研究。她不是意外踩上了地雷,她是特意的。”
有了标记地雷的地图,二队撤离的速度立马得到质的提高。
温洱坐在副驾上,看着麒麟地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看着那些树、那些被避开的地雷区,那些曾经的“世外桃源”。
“刑队,我想要当年来费加列考察的医疗队,全体成员的资料。”
“杜南不是故意自杀的,她可能被‘感染’了。”
而这个病毒,同美杜莎有关。
或许,它会是美杜莎的升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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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寻:“所以,当年在椰岛图奇事件后,你是如何离开费加列的?”
审讯室里,灯光刺眼,温洱披着毛毯,抱着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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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麒麟地里出来,何秋寻就同刑风大吵了一架,坚持认为温洱身上又太多疑点,必须立刻接受审问。
刑风被惹怒,低沉嗓音直接爆了粗口,他用恶狠狠的语气对何秋寻:“审你妈!”
何秋寻:“刑队!这件事关系重大,温医生身上有很多资料里从未出现过的地方,而且她一个普通医生,在椰岛图奇杀了五名海盗,熟悉椰岛图奇的地形,还随身带着毒|药!”
最后,温洱拦住了刑风,语气平和:“我接受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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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风坐在后面,一动不动的看着温洱。他烦躁的想要抽烟,没有顾忌还在审讯室,直接点燃了烟。
烟雾在上空飘着。
温洱闻到了烟味,莫名安心。
温洱:“当年所有手续都是杜南的名字,但是最后一刻上船的时候,是我披上了头纱,用了她的名字离开的。”
考察队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温洱的存在,而在椰岛图奇里,也看到杜南同那位费加列人之间的感情。
当得知杜南要留下来的时候,考察队知情的人皆是反对,但也只能尊重。
杜南说:“官方肯定不同意我留下来,手续繁多。不如就这样偷偷留下来,让温洱代替我离开。”
在费加列行走,女人带上面纱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加上特殊时期特殊情况,医疗队同伴的照护,温洱就这样代替了杜南,离开了费加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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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寻:“送离医疗队的船是我们二队负责的,所以说那段时间……你都在船上?”
赵虎说过,医疗队的名单是他整理的,医疗队的每一个人他都知道。
他们曾一起在太平洋上,度过几天的旅程。
何秋寻朝后方望了一眼,看到刑风呆呆的坐在那儿,烟头不断燃烧,而当事人却像是陷入了某种暴击之中。
何秋寻反复思考回忆,终于在时光的尽头里捕捉到了那个影子。
他说:“我就说,我之前一定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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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结束。
刑风送温洱回宿舍。
深夜的基地一片安静,不远处巡逻的军队,看到刑风立刻停下来,十分标准挺拔的敬礼,喊了一声:“刑队好!温医生好!”
再往前走,倒是闹了几分。
这片区域是专门划给医疗区的,白天的那场战斗,先是和钱之宴的人打,再和费加列军队周旋,还要小心扫雷避开麒麟地的危险,折腾一圈,好些人受了伤,此刻正在医疗区接受治疗。
快到目的地,刑风借着月色问:“当年你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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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星空太美。
如果说费加列有什么让人难以忘怀的地方,便是黑夜抬头,藏在大海之上的星辰。
配合着海浪声,整个星空就像是一片绵延上去的海洋,在波浪中泛起点点涟漪。
费加列的星空,是多彩的。
蓝色与紫色交接,像是被打碎的钻石,不断地闪着光,荡漾着心扉。
尽头与海融为一体,天地之间,再无旁骛。
温洱:“刑风,当年我放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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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洱以前听过一句话,叫做我愿意为你而死,但是我的余生不愿意同你度过。
无论是从费加列回来,还是现在,温洱将这句话反反复复咀嚼,最终消化,形成内在。
她愿意在今天冲进麒麟地,愿意为救刑风而死。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回到过去七年,回到那些活在互相猜忌,活在只能出现在梦中,在归国的船甲板上远远看上一眼便是七年里唯一的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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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洱刚从满天星空一脚踏进医疗室,就像是到了一个屠宰场。
小助理余琪琪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温洱。
“温医生——赵虎说你今天差点儿就死了!”
余琪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小小的医务室里有不少今天受伤的二队队员,有些半裸着上半身有些害羞,还有些大大咧咧的喊着疼。
温洱鞠躬:“今天十分感谢大家。”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不管是温洱还是刑风,怕是都很难回来。
或躺在医护室的床上,或坐在一旁,所有二队的成员,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句:“为人民服务!”
喊完所有队员,都笑了起来。
有队员打趣:“温医生,赵虎今天这么辛苦,你可不可以给他发个对象啊?”说完挤眉弄眼的暗示小助理余琪琪。
温洱也笑,一帮子年轻的军人,迅速将整个医务室热闹起来。
温洱换了衣服,带上口罩和手套,一边按着伤口,一边听着他们打趣。
医务室的门被推开。
室内所有年轻军人猛地闭上了嘴,齐声高喊:“刑队好。”
刑风点头,看着温洱有几分僵硬的背影:“没事,你们继续。我今天也受伤了,来包扎一下。”
周围的二队队员并没有因为刑风的这一席话放松丝毫,而当事人已经给自己指名道姓了一位医生:“温医生,可以帮我包扎一下么?”
温洱正在帮一名队员包扎,那位队员听到刑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全身抖了一下,看温洱的表情顿时就像是在看病毒,就希望温洱赶紧过去!
温洱没忍住,笑了一声,无奈的回头。
在狭小的医务室,刑风如同突然闯进来的异国人,有些格格不入,却耀眼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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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洱正在帮刑风包扎伤口,周围一群想八卦又不敢八卦的家伙,叽叽喳喳的围着赵虎,企图探寻出刑队和温医生的关系。
刑风假装不知道。
温洱可耳朵泛红。
温洱迅速的将伤口包扎好,对上刑风有几分戏弄的眼神,温洱没好气,伸手假装在纱布上打了一下。
医务室的门在这时猛地推开,人未进来,声音已经先一步传进了耳里。
“刑风——”
进门的,是个女军人。
整个医务室二队队员,集体倒吸了一口气,陷入死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