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拂落翠叶一地,沙沙躁动,谁人称王谁成寇。
数百目光延伸成一道庞大视线,聚焦在同一个点上,翘首以盼。
终于,在视线努力触碰到的边缘,出现虚渺的人影,模模糊糊,将悄静的夜溅起涟漪。
周处武一下胎动……不,是一下激动,故意在丁振远身前得意洋洋地晃动,“丁家主,看见没,定是我侄归来,我这胯可是备好了,你准备用什么姿势钻了吗?”
丁振远气定神闲,不为所动,逞口舌不过是浪费口水,事实才是最大的杀器。当然,他到此刻仍坚信任尘不可能被打倒,但出现的人影到底是谁?着实看不清楚,无法肯定。而丁雨已然又离开了,找不着人讨论,只好自个在心里小小狐疑。
“难道你还抱有幻想?”周处武停下,好似很吃惊一般望着丁振远,“难道你认为区区几个七品名门的家兵能胜过我侄?!太可笑了,哈哈……可笑……”
丁振远不怒不喜,神态自然,由着周处武给自身出丑卖力。只不过,丁家众家兵一直都是蒙在鼓里,不明真实局势,导致神经紧张,这咋一听“家兵”二字,还是从令人厌恶的人口里吐出,顿及同仇敌忾,集体将仇恨往周处武身上堆,好比一群饿狼欲分食恶虎。双方犹如扯在一根弦上,力度稍大,便会断裂,少不了一场惨斗。
人影在缓缓靠近,逐步开始明朗,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毫不大意地确定来人是男子。当然,这好不容易确定出的答案意义并不重大。
周处武却是不放过任何可以吸引群嘲的机会,斜眉冷眼道:“瞧见没,是名男子,定是我侄。”
其他人听闻此言,无话可说,因为……他侄确实是男人。但是,他娘!在场几百号人包括参赛那些家伙在内,除了丁雨,谁他娘又是女人?!
好吧,其实谁他娘都是女人。
所有人都在紧张,苦苦守候一个月,终于到了有结果的时候,好比考武扛鼎成败在此一举,着实与男女无关。
眼见出现的人影越来越多,一只、两只、三只……六只。距离越来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突然,便在紧要关头,猛然狂风大作,直吹得人眼难睁,火苗难撑,一个接一个的火把呼呼呼被煽灭,天空也被乌云完全占领,刹那黑暗。
风云突变,风雨欲来,原本紧张的气氛更加绷紧,牵一发能动数百人身。
锵锵锵,已然有不少家兵本能做出反应,齐齐拔刀,汗毛倒竖。
“姓丁的,你耍什么花样!”周处武咆哮着,刀子样直削丁振远。
丁振远没有反应,所有人都没有回应,因为这质问实在没什么质量。若是丁振远有本事耍如此大的花样,又哪用得着耍花样?!人直接可以捏死你小样。
在此时,丁家在等苟家反应,苟家在等丁家反应,康阀等着两家谁先反应,结果一时间都没反应。不过还好,通常恶人反应都比较快,康坚第一个嚷道:“别傻愣了,风过了,赶紧把火把点上。”
哗哗哗,康阀的人不敢怠慢,忙不迭掏出火折子,七手八脚点火把。
而就在此时,那道充满魅惑的人影终于走进营地,黑暗中拍了周处武一下。
周处武不由得再次胎动,欣喜若狂,“哈哈哈,我侄得胜而归,丁家老儿,还不速速过来钻胯。”
丁振远心下顿时抽紧,难道任尘输了?!他不敢置信,可光明未复,黑暗中看不清来人,他也无法做出确切答案。心道,若是输了,只好撕破脸皮,第一个就宰掉周处武。想着,慢慢蓄势。
周处武已然得意忘形,“哟,堂堂名门家主,竟要耍赖。”转向身旁那道模糊的人影道:“侄儿,丁家都是耍赖的人,日后替舅舅好好管教下他家的小妮子,哈哈哈……”
“舅舅?什么舅舅?我不是你舅舅!你别乱认舅舅。”结果,就听人影如此回道。这痞痞得毫无下限的声音,分明就是任尘嘛。而这一刻,意味着康、苟联手搞出的赌约阴谋已然破灭,也意味着打击丁家的绝好机会已经丧失。
一听这声音明显不对劲,周处武在胎动的过程中一怔,四下火把恰到好处的亮了,他的狂喜被任尘人工流产。
火光照耀,映出一张清晰的脸,任尘坏坏的笑着,又拍了下周处武,“对不住啊侄儿,舅舅我认错人了。”说完,便大步朝丁振运走去,“丁家主,不好意思,耽搁了会,来晚了。”
“无碍无碍,早知任公子定能得胜归来,我并不急。”丁振远乐呵呵道。
眼瞅着两人在跟前有说有笑,周处武骚动的心情一落千丈,堕落中不能自拔,连忙望向妖之森,企图用怨妇般的眼神将苟沨变出来。但可惜,他永远都变不出来,因为即便是怨妇也盼不回死人,只能盼成怨妇石。何况他是男人,别说变回死人,连怨妇也变不成。
盼啊盼,不一会,程鹰与纪三斗同时出现,去到丁振远身前,又一次打击了周处武弱小的心肝脾肺肾。至于陶、童、余三人,则离奇失去踪迹。
“作弊,一定是作弊!阴谋!”周处武咆哮了,一挥大关刀,摆出架势,“我侄何处!你们到底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
纪三斗舞了舞手,又动了动脚,纳闷道:“没有见不得人啊?你看不到吗?难道你不是人?!”
天地良心,纪三斗真不是存心挖苦对方,这只是他的本能,本能啊真的是无能。
“还想狡辩!若不是使了诡计,你们怎可能活着出来!”周处武大叫大嚷,没能成功变成怨妇,立马改行化身泼妇。
“轨迹?你是说路线对吧。”纪三斗真心实意地一五一十解说道:“我们的路线确实挺复杂,本来是要向西,但后来我去追老虎,然后先去了西,回来后跟着任大哥又去了南,转了一圈再向西,当然,我独自去西那次任大哥说我追的不是老虎,是……”
“够了!少给老子打马虎眼!”周处武已然崩溃,明显嘴皮子和心理素质都不及纪三斗,因为纪三斗的心里根本没有素质,人家是纯天然的。
“你们不给个交待,今天休想活着离开。”周处武动口不行,立马动手,大关刀一下狠劈,直取丁振远。
纪三斗眼拙,没看出周处武的真实目的和目标,还以为对方是冲自己来的,当仁不让,挥枪硬接这一刀,大叫:“第四式!”
哐当一响,刀枪一击,罡劲之力四溢,高下立分。竟然!竟然是纪三斗技高一筹。
“这不可能!”周处武愣住,他纵横景昇城,未遇敌手,却在丁家一无名小卒手上落了下风,脆弱的心肝脾肺肾再一次被纪三斗狠狠打击,七窍生烟。
丁振宇禁不住注视着纪三斗,不敢置信。犹记得月前纪三斗与周通教场比武,纪三斗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狼狈不堪,只三招便惨败,何以短短一月就能与周处武的硬碰下稳占上风?要知道,周处武的实力还在周通之上。这一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甚是费解。
程鹰立即附到丁振远耳边,细语几句,丁振远险些惊得失口出声。
是的,纪三斗突飞猛进,已然突破至五力罡劲,再配以精妙绝伦的《炎阳枪法》,即便敌上苟家大队长周处武又有何惧。而这一切的功劳,除了任尘的极品紫弥外,更多的是依靠纪三斗的天分。否则,仅仅短短半日调息,绝无可能直接从一力武者晋升到五力武境者,完成质的飞跃,更不可能刚突破就能够只靠过往的参悟和路上习练便可将高深莫测的《炎阳枪法》第四式完全掌握。这家伙,绝对是变态级的天才。即便同样服下紫弥果的陶、童、余三人,哪怕同样调息半日,且有更好的基础,也只是堪堪进入四力罡劲而已。这,便是天才与凡人的差距。
纪三斗收了枪,并无恶意地大咧咧道:“咋样,我是不是很厉害啊。”
这话,完全是小孩子脾气,但却让周处武大发脾气。
“你们今休想走脱,老子和你们拼到底。”周处武怒火中烧,朝一直看戏状态的康坚道:“康少阀主,丁家耍诈,这赌约不可作数,且必须严惩这丁家老儿!”
康坚对一向无礼的周处武本就没有好感,对这命令式的口吻更是反感,厌恶,当即心生不悦,“本少阀只负责对此次赌约的结果做个见证,其余的一概不理。”说着一甩袖,纯粹扮演起看戏的角色,对周处武更是一点不客气,丝毫没有狼狈为奸就必须同仇敌忾的意思。
是的,苟家是康阀的棋子,但也仅仅是颗棋子,并没有苟家自以为是那般重要。所以,即便此刻苟家输了,他也没有气愤和绝望,只是稍稍失落而已,但并不影响看戏的心情,以及对周处武的讨厌。而且恰恰因为苟家输了,这棋子自然更加没有价值。
吃了康坚的苦瘪,周处武牙咬得崩崩紧,但他敢无视康坚,却做不到蔑视康坚,即便康坚明目张胆一副过河拆桥的模样,他也无能为力,只得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
不得不说,康坚也算个人物,过河拆桥都拆得极有水平。伙伴未过河时拆桥,那只不过是让伙伴过不了河,但在伙伴还在桥上时拆桥,那就是存心让伙伴在河里过活,或者过死。
“反正,这事……这事休想善罢甘休!”憋了半天,周处武憋出一句,并有倾尽狂风队全力将丁家一举歼灭的打算。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丁雨优美的声音又一次突然而至:“说得没错,有些事,确实不可以轻易就算了。”
说着,丁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花容依旧美貌,身姿依旧曼妙。只是,此回身后多了一人,一个被押解着的人——无名栈命案的凶手,意图破坏猎猿招贤的苟家奸细——那黑痣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