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尘与老者仿若心意相通般,在坡前同时停下,中间的距离不多不少,正好三丈。
老者转过身,问道:“小哥,你一直跟着老东西我,是想请老东西我喝酒么?”
任尘随意而站,身法自然,回答道:“老头,你一直让我跟着你,不是想让我请你喝酒么?”
“非也,非也。”老者同样将身法融入自然,“小哥请老东西我喝过酒,老东西我自然也应该请小哥喝酒,就是不知小哥此刻敢喝么?”说着,望了望四周,一股股的阴森在周围翻腾着。
“有酒喝当然好,有吃的更好。”任尘迈开了步子,向老者靠近。这老头确实高深莫测,不过他并不惧怕,相反,越是高深他就越感兴趣。或许,有人认为这是不知死活,但试问,贪生怕死之人又如何能够成为王者?!
老者此回倒是没有闪避,待得任尘近到身前,才开口道:“小哥,酒菜都在坡腰山洞中,不过这洞中可有鬼怪,小哥敢去否?”
任尘脚下并没有停留,径直走向山腰,“那鬼怪不喜人吃肉喝酒么?”
“哈哈哈,那倒不是。”老者大笑着,跟上。能在鬼望坡谈笑风生者,任尘是他见过的第二人。第一人是许久前的柳三公子,虽然柳三公子确是人中之龙,却并非他心目中的人选,总是隐隐觉着差了点什么。他在心里也笑着:希望此次不会又找错了人。
洞口非常隐蔽,也很小,若不留意,很难发觉。进到洞里,走下一段石阶,这些石阶明显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人力,且还是非常霸道的人力。每节石阶都长宽一致,异常光滑,如同一刀切成的豆腐块。
这份能耐,任尘自问是做不到,饶有趣味地看向老者。
老者摇头道:“不用看了,老东西我也做不到,如果一节节来劈,我和你都可办到,但这上百石阶却是一招成形,实难想象,老东西我也很想见见那位高人啊。”
“这么说,你是趁人不在,占人地盘咯。”任尘反应奇快。
“或许在,又或许不在。”老者打起哑谜,“到底那高人在不在这洞府内,或许就要看小哥的机缘和本事了。”
“喔?怎么说?”任尘兴趣越来越浓。
“说不得,说不得。”
说话间,已经来到洞底,长宽二十丈有余,成方形。有棱有角,俨然如同那些阶梯一样,鬼斧神工,犹如神刀削成。
洞正中有一四方石桌,配置四个方形石凳。桌上有酒有菜,桌边端放一鼎香炉,炉中插着一支青香。
老者于东方位坐下,“小哥,这些酒菜可还满意?”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就是凉了。”任尘于西方位坐下。明明是厨子,评价却未发挥专业水平,有偷懒之嫌。
老者不答话,手指轻轻敲了下桌面,青香不点自燃,青烟飘起,带着淡淡香气。然后,老者又将手掌摁在桌面上,未消片刻,石桌竟然开始发烫,热着桌上的酒菜。不得不说,这手法着实很先进。
“现在不必担心凉了。”老者笑着道。
“不错。”任尘随便应了声,吃着菜喝着酒,一点都没客气。
“小哥不担心老东西我在酒菜里做手脚?”
“我是厨子。”
“老东西我看不像,小哥倒像五年前的一名少年英雄。”
“我就是厨子。”
“小哥不愿说,老东西我也就不多问了。”
任尘这才停下动作,若有所思。
老者静静等着,若他的答案正确,那此次就更没找错人了,不由得多出几分渴望。
沉静了好一会,任尘终于开口道:“好吧,我承认我不像厨子。”
老者眼睛一亮,精光道道。
“但我真的是厨子。”任尘补充道。
噗……老者几乎错觉自己摔到了地上,半响才回过神,笑道:“也罢,也罢,小哥尽管吃好喝好,等这青香燃完,鬼怪也该出来了。”
任尘瞧了瞧青香,已燃了一半,冒出句:“这香是假货吧,燃得快了点。”
老者无语,突然觉着和任尘呆一块,潜移默化中自己都不像高手,也快成厨子了。
一老一少对坐,洞中再没有声响。青香燃着,剩下三分之一时,一股股阴风从四面洞壁刮了出来,呼呼作响,寒冷彻骨,如同一道道冰冷的刀片割破皮肉,削在骨头上,血都被浸凉。凉意深,风不止,带着低沉的鬼吟在洞府中盘旋,打转,侵袭卷裹着洞中每一寸空间,即便修为高深如任尘和老者,也无法忽视源源不绝袭来的诡异邪气。
老者入定般,稳坐在石凳上,每一寸肌肤都保持静止,风催不动,好似他就是那根石凳,是洞府的一部分。他笑眯眯地望着任尘,并不发声,或者说不能够发声。一旦发声,便会动摇这份磐石之境。
再看任尘,却是身由风摆,任它邪气凛然,自顾随意潇洒,不受其害。仍是有条不紊地吃着,筷落杯起,烈酒烫过喉,好似兰香欲渐浓。眼中有酒有菜,唯独没有半分怯意。
一老一少,一动一静,相同的处境,不同的境界,在刀风中各施手段。
剩下的香又燃去一半,刀风更烈,盘旋不止。渐渐的,从四面八方传来海浪的声音,四周的洞壁一点点开始潮湿,水露竟从坚硬的石壁上渗出来,带着浓烈的咸味,满壁都是。水露一滴滴流到地面,朝着中央聚来,越来越多,错觉片刻后洞府便会被淹没,吞噬尽洞中每一条生命。
风似刀,水似兽。留在原处,或许就会被水兽吞灭。离开石桌逃走,则可能立马被风刀万刮。任尘自是想到了这两点,只不过,前者是“或许”,后者是“可能”,何必为莫须有的东西扰了心神。
老者坐在任尘对面,依旧充满笑意,对任尘十分满意,更非常赞赏。确实,任何惊慌举动都会丧命,唯有从容才能换来死神的包容。
终于,最后一缕烟消散,青烟灭。
“轰隆隆……”如同天雷巨响,地面颤动,石桌抖动的越来越厉害,好比大地震在威慑。
“崩~”酒杯破碎,渣四溅。
“崩崩~”盆碗炸碎,陶片迸射。
“崩崩崩!”连串炸响,转眼间桌上已无一个完好之物,一桌碎屑。
任尘手握双筷,苦笑不已。这天到底是什么黄历,想吃个饭而已,也这么难吗?当真是灶王爷也有来大姨夫的时候。这山洞着实非常古怪,也非常神奇,会不会与所谓的真龙之脉有关?任尘想到这点,苦笑更甚,有离去之意。毕竟,有多大的胃吃多大的碗,贪多嚼不烂,欲速则不达,这山洞的威力明显不是此时的他能够承受。懂得暂且放下,才能腾出双手拿起更多的未来。想到此,便欲起身离开。
可,便在这时,“吼~”一声龙呤,肆虐狂暴。
“小哥,鬼怪来了。”老者终于发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