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屋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他自幼丧母丧父，靠着亲戚与街坊四邻接济才活到现在，他的命途算是好的，总算是挨过十几个年头。
王坚就着袖子擦板凳，不好意思道，“师傅，你快坐。”
顾兰顺势坐下，裴玄站在一旁规规矩矩。
老大没坐下，她怎敢僭越，弹簧一般跳起来，假装咳嗽一声，“夫君，你坐。”
裴玄睁眼说瞎话，“为夫站着消消食。”
王坚小心的觑一眼，敢情师傅在家的地位坐的头把交椅，又从墙角的木柜里掏出来半包茶叶，拿了两个粗瓷碗，招待客人也要有个样子。
王坚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端到顾兰面前，“师傅，您喝。”又递给裴玄一杯，裴玄接过也不喝，干等着茶水凉。
顾兰本就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下去，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火辣辣的疼。
王坚笑道，“师傅，您喝慢点。”
顾兰打趣道，“这杯茶权当你入门拜师，以后你就是我顾兰的徒弟。”
王坚一听这话，扑通一声跪下来，以额触地结结实实的叩了三个头，“师傅，徒儿定当衷心跟随你，你要我死，我绝不苟活，我全部都听你的吩咐。”
少年心性，成天把生死挂在嘴边，顾兰赶紧道，“生死那些咱们就不谈了，以后跟着我就有你的一口饭吃，等师傅办完了事就带你去一个不愁吃穿的地方。”
王坚抬起头来，额头青肿，三个磕头实在是往死里磕以表衷心，他心里被感动了一番，泪珠子将落不落，“师傅，徒儿从现在起一定会好好孝顺你。”
顾兰黑线了，自个儿是收了个徒弟还是义子。
裴玄这时清咳一声，掐着点盘计，王坚脑回路清楚，继而道，“我以后也会孝敬顾大哥。”
得了，自家的徒弟又被裴玄占了个大便宜。
顾兰深沉道，“你怎么逃出来的，害得为师差点与章知县动手起来。”
王坚一把鼻涕一把泪，辛酸道，“我住在最里间，那差役看火势大了，就没敢往里来，要不是师傅交我的那身独门绝技，我真要成一捧骨灰了。”
裴玄面露疑惑，“独门绝技？”
连顾大哥都不知道自家娘子的开锁技艺，那他岂不是说漏了嘴。
顾兰淡定的喝了口茶，“小儿科的把戏不足为道，夫君别放心上。”
开锁这技艺就跟撬人家墙角一样，上不得台面，哪能在丞相大人面前显摆显摆。
顾兰想起先前老乞丐的事，认真分析道，“你现今虽然逃出来了，章知县要是知道你没死，肯定又要将你捉回去坐大牢，你给师傅说说老乞丐死那事的细节，拨开云雾才能还你个公道。”
王坚心里冤，眼下有师傅替他想主意，顿时觉得自己的冤屈能洗刷，不用躲躲避避，细想了一下，“除了那股异香，我没发觉其他异常了。”
裴玄甚是惊讶，“异香？”
王坚深思道，“很香的味道，我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也不像哪种花的气味，我从没闻到过。”
顾兰隐隐觉得裴玄话没讲完，跟进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裴玄摇了摇头，说了四个字，“不太确定。”
顾兰顺着藤爬，眉梢一挑，“哦，夫君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夫君二字此时叫得犹为顺口，
裴玄思略片刻道，“许是罗家镇西街的绮罗阁。”
顾兰狐疑道，“那是什么地方，喝酒吃茶的吗？还是卖奇珍异宝的宝阁？”
这罗家镇虽是个镇，但江湖上的人把这当成驿站，原是一条长街通到底，走马观花的形式半个时辰就能将罗家镇观完，如今多了几条长街，镇上还开了数十间店铺，比往日的落败相比繁华了许多。
裴玄平和道，“不是一个好地方。”
顾兰来了兴趣，板着指头细数，“赌场，地下钱庄，抑或是杀人不眨眼的地下黑市。”
裴玄瞅瞅外面的天气，发出一句总结性话语，“时辰也不早了，你回去换身衣裳，好好洗个澡免去一身疲惫。”
顾兰也顺着窗口望出去，太阳当头照，天气美好得可吟诗一首，没丁点日薄西山之意，裴大人发话了，她也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顾兰见他家徒四壁，从怀里掏出全部家当，“为师明日再来看你，你自个儿托人买点好东西来吃，别把自己饿着了。”
王坚的眼泪又要掉下来了被顾兰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硬生生憋了回去。
临走前，顾兰跨出门槛，王坚低声道，“师傅，那绮罗阁是青楼。”
顾兰会意的一笑，原来裴大人是不好意思说他去逛了青楼，还在那欲盖弥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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