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啦，从机场过来，哪有这么快的。”龚兴荣的笑容里带着洒脱的味道，眼角的皱纹一层一层地浮现出来，他已经很久没修理过胡子了，所以唇角一圈都是黑短刺人的胡渣。
谁都知道，他是真的老了。
不是单指年龄，而是在体坛这个圈子。
老到在球场上，打不过半场就大汗淋漓，更何况从三十六岁起，又多出了手抖的毛病，总是影响投篮的准度。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是一个拖后腿的存在？
只是这半生都献给了篮球，他却没有多大的成就。
那个时候做的梦多好啊，不仅信誓旦旦地保证要把华国的国旗插在奥运世锦最高的那个位置，还想着自己能够把全国的青少年带动起来。
告诉国人，我们不只乒乓强，国蓝也强！
告诉世界，华国不是只有乒乓，还有篮球！
可到底也只是年轻时的妄想。
老谢过年那阵就走了，就他厚着面子，待到现在，最后终于丢不下那张老脸，也准备走了。
现在的国家队主力，走的走散的散，余下的那些替补也不成气候。
想到这里，龚兴荣拍了拍李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虽然比不上小季，但国家打篮球的苗子还是有的，好好找、努力找，成立一支优秀的篮球队不成问题。”
“离开之后，打算做什么。”李默沉默许久，这样问道。
“还能干什么啊。”龚兴荣笑了笑，“总不能离了这项运动就不生活了吧。要说我啊，靠篮球也存了不少积蓄，自己开个馆子找点事做也好。不然四十岁的人就开始过老年人的生活了，总感觉缺点什么。”
“为什么不转行？以你的经验转行当教练并不难，与其离开这里去开一个让人唏嘘的馆子，选择与篮球毫无关联的职业，留下来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李默的声音有些急促，他的眉头狠狠皱着，清晰明了地阐释了他的不解。
“我和你不一样。”龚兴荣叹了一声，“你退役的时候，才三十五岁，还很年轻。而我已经四十了，当教练也当不了几年。”
“而且，”他笑眯了眼睛，神情和蔼而向往，“下半生，我想尝试和篮球不一样的东西。”
他有妻子，从事财务事业，二十九岁的时候生了个孩子，夫妻间的关系也不错，很少吵架。
他的婚姻理应算得上美满，只是三年前，他们依旧离婚了。
缘由也很简单。
她想他退役，而他不同意。
那段时间真是忙得昏天黑地，心里怨着妻子的不理解，所以当妻子提出离婚的时候，他居然半点没犹豫地就同意了。
孩子也跟着母亲走了。
今年应该已经十一岁了吧？
“我也算是个废物了，忙碌大半生，连个安定居所也没有。”想起以前的事，龚兴荣难免感叹，“现在，我想去找回那些我忽略过的东西。”
他清晰记得不久前，自己兴奋回到京都的屋子时，看到黝黑寂静的房子心里有多么难以忍受。
世界第二、奥运亚军的喜悦，在那一瞬间就被冲刷了干净，一瞬间只剩刺骨的凉意。
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了。
所以，他要去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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